乔楚伊想要陪阮歆棠回南城,阮歆棠以找了段时喻作陪为由拒绝了。她与段时喻的姐妹情虽然塑料得不能更塑料,但段时喻还是冒着严寒开车来机场接她。
阮歆棠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我可能要在你那儿借住一到两天,方便吗?”
“嗯。”
“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住酒店。”
“没什么不方便。”段时喻打了个方向盘,“这次回来是为了荆南翊?”
“为了解约。”阮歆棠纠正她。
段时喻抿了抿唇角,“事情到了现在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阮歆棠半开玩笑道:“别告诉我,乐未和星盛联手的主意是你给荆南翊出的。”
段时喻笑笑,“你高看我了。”
段时喻把视频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阮歆棠,而后叹道:“我本来是想留着以防万一,要是荆南翊对公司下手,我就用这个视频去跟他作交换。”
说到这里,段时喻唇角浮起讥讽的笑容:“没想到公司真的出了事,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我立马找荆南翊,把视频给他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出事,根本就是老段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能够更加顺利地在遗嘱里给你母亲留下更多资产。”
阮歆棠咬了咬下唇,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段时喻还算平静,冷笑道:“我千算万算,却根本想不到,我找荆南翊帮忙相当于给老段和傅茵蔓做嫁衣。”
阮歆棠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笑了一下。
段时喻:“因为那个视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对不住了。”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是我自己要跟他复合。现在……也是我自己要分开,就跟五年前一样,怨不得任何人。”
段时喻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这次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褚闻回来了?”
阮歆棠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灿烂夜景,只留给她一个神色浅淡的侧脸。
段时喻笑道:“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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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伊找了乔维安帮忙,她对阮歆棠说:“虽然我哥特别不是个东西,但问问荆南翊的动向,我想他还是会告诉你的。毕竟,荆南翊整这么一出,总归不会是不想你找上门去。”
阮歆棠回到南城的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乔维安发来的微信消息:【我们今天小聚,阿翊也在。】
发来的定位是他们那帮□□常去的那家私人会所。
经过卫知月的事情,阮歆棠已经明白她直接或间接从朱歧、乔维安等人口中获得的消息,多半来自于荆南翊授意。
她收到消息后就出了门,只身一人来到目的地。侍应生取了软饮来,请她坐在大厅等候区。
阮歆棠接过侍应生殷勤递上的杂志,问道:“荆南翊是不在还是不想见我?”
侍应生笑得无懈可击:“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阮小姐您稍等一下。”
这所谓的稍等一下,一直等到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也没有人来给她一个回应。
阮歆棠心里清楚,荆南翊是想把她晾在一边,等她待不住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向来都是这样,善于给予人压力以及无形的逼迫,以此为目的的达成添砖加瓦。
她掏出手机,拨打荆南翊的手机号,与前几次一样,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阮歆棠心想他可能是想晾她几天,那么,她今天怕是见不到他的面了。
她合上杂志刚要走,就见朱歧从装潢辉煌的大门口走了进来。
“糖糖来了啊,真是又好久不见了。”朱歧瞅了眼迎上来的侍应生,“怎么办事的,果盘都不上?”
阮歆棠笑了笑,“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嗯?走什么走?”朱歧颇为不认同地笑道:“来都来了,就算堵在门口,好歹也能堵着人是吧?”
朱歧让人给候在外头的阮歆棠上了果盘零食,然后才慢悠悠地晃荡进去。
荆南翊等人正在玩牌,他懒散地坐在靠北的位置里,右手夹着雪茄,一双风流恣意的桃花眼俊美冷酷。
朱歧与乔维安对了个手掌,笑着看向众人:“你们还真敢跟阿翊打?他情场失的意,恐怕今个儿都得在这张赌桌上赢回来。”
“他真要玩起来,不管情场失意不失意,哥几个哪个能玩得过他?”
“老大啊!老大算牌速度可比他还快!”
荆南翊冷漠道:“慕靳远呢?打电话,把他喊来。”
“□□儿在怀,不知道有多滋润,哪有工夫来掺和你这破事。”乔维安丢出张牌,把位置让给朱歧,自个儿坐到一边的次座,“你来你来,我最不喜欢打牌了。”
朱歧嬉笑道:“那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啊!”
乔维安一边剪雪茄,一边随意挥了下手,“成。”
打了一圈后,朱歧歪着唇角说起:“我刚刚进来前看到糖糖了,她来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了。”有人回道。
荆南翊置若罔闻地打着牌,其他人也就没再提这茬事。
又过了一刻钟,乔维安起身,刚往外走了没两步,就被朱歧喊住了:“哎哎,你去哪儿?”
“放个水。”
“放个屁的水,你这是往洗手间去的方向吗?”
乔维安单手插袋,英眉微微蹙起,望向不远处的荆南翊:“糖糖都在外面等了快一小时了,从小到大你不是最疼她了?”
荆南翊漫不经心地摸了张牌,清隽的脸上无甚表情。
朱歧扔下牌,走过去将乔维安拉回来,笑道:“好不容易布的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咱荆总能放过她?”
另一人笑着附和:“就是,乔狗你别捣乱啊!我们可都期待着看看阿翊如何以正夫纲啊,哈哈哈……”
荆南翊拿牌敲了敲桌面,修长的手指屈成不耐的弧度,“还打不打了?”
“打打!陪太子打牌怎么能不打?”朱歧强行把乔维安拉回原位,按着他肩膀把人按到座位上,笑眯眯地说:“这牌你自个儿打,要是看不惯咱荆总的做派,你就好好杀杀他锐气!”
乔维安从善如流地摸了张牌,无奈道:“乔楚伊那丫头,又该跟我闹了。”
“小初一那儿,你就把罪过都推给我们不就得了?现在不就是我按着你肩膀,不让你给阮歆棠出头?”朱歧看了眼荆南翊冷峻如刀刻的脸庞,“阿翊,要不我们把糖糖喊进来?就算要她候在一边等着,也可以要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等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荆南翊薄唇微抿,并不表态,高耸的眉棱骨皱都不皱一下。
朱歧与乔维安对了个眼神,接着,朱歧吩咐侍立一旁的侍应生:“去把阮小姐请进来。”
阮歆棠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罩衫,愈发衬得整个人雪肤花貌、肌肤如瓷。她不紧不慢地跟在侍应生后头来到牌桌前,垂眸看向眼前清冷矜贵的男人,“荆总。”
荆南翊抬起眼,神色疏离地睇着她。男人英俊的轮廓立体深邃,棱角带着不容违逆的冷硬与矜傲。
朱歧亲自搬了椅子来,热情地笑道:“糖糖,坐下聊。阿翊今天手气……”
“站着。”荆南翊抖了抖烟灰,深邃的眼眸寒意迫人。
阮歆棠本来就没打算坐下,她迎上他凛然如寒风的目光,不卑不亢道:“荆总,我今天过来是想与您聊一聊关于解约的事情,还望您高抬贵手。”
荆南翊掐灭烟蒂,饶有兴致地勾起一侧唇角,“不知阮小姐打算如何聊?”说罢,他长指一翻,手中那张牌随之掉落,静默无声地砸在厚重地毯上。
侍应生见状,刚要上前就受了男人警告性的一记眼刀。
朱歧走回乔维安身侧,笑眯眯地看着阮歆棠。
屋内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一时间,落针可闻。
阮歆棠将目光移到落在他椅腿边的那张三条上。
他向来恶劣,她毫不怀疑,她若是真的蹲下身子去捡那张牌,他会按住她肩膀不准她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的调戏与羞辱。
男人高傲清冷的嗓音响起:“劳烦阮小姐了。”
阮歆棠淡淡道:“还是劳烦荆总自己捡吧。”
男人笑了一声,“既然阮小姐没有诚意,那就没有什么好聊了,请便。”
阮歆棠不急不缓地将目光重新移回男人那张毫无一丝笑意的脸上,直视他深渊般的黑眸:“为难我,荆总就这么快乐吗?”
荆南翊眯了眯眼尾微翘的桃花眼,刚张开薄唇,阮歆棠就抢在他前头凝声道:“荆总,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三天前我和您是和平分手。”
荆南翊轻笑,“要么只谈生意,要么只谈感情,阮小姐现在这又是想要如何?”
阮歆棠挺直脊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荆总,这四千万的违约金我会想办法凑齐,但我希望,这是一个终点。”
荆南翊唇角微勾,碾着尾音重复了一遍她话里的最后四个字:“一个终点。”
她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伫立在他面前,残酷地想要隔断与他一切的过往与未来。
阮歆棠眉眼低垂,再一次看向那张掉在椅子边的三条。她未再犹豫,走上前半步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那一张牌。
果不其然,男人宽厚有力的大掌随即压了下来,劲道大得令她不得不半蹲下去。
荆南翊一手按着她,一手从烟盒里挑起根新的雪茄。
他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如两翼浓密纤长的羽毛一般。
阮歆棠被迫蹲在他的脚边,旋即,下巴被人用雪茄抬了起来。
男人的动作十分轻佻,阮歆棠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折辱人的话来,却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不带什么语气地问道:“待在我身边就这么不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阮歆棠盯着他的眼睛,言语顷刻化作一把利刃,字字如刀:“只是,我忘不了褚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能完结掉~
第55章
阮歆棠输完密码锁, 开门进屋。
段时喻正坐在客厅里看财经新闻, 转过头望向玄关处换鞋的阮歆棠:“你去找荆南翊了?”
“嗯。”
“情况怎么样?”
阮歆棠摇了摇头, 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段时喻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阮歆棠继续摇了下脑袋。
段时喻这才明白, 她摇头不是指事情一筹莫展,而是指她并不想说。
段时喻从来不是个学得会适可而止的人,更遑论是在面对阮歆棠这个便宜妹妹的时候。她伸腿挡住阮歆棠的去路, 没什么耐性地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倒底怎么样?!”
阮歆棠顺势往她身侧一坐,倏尔笑了,“他把我赶出来了,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都说了什么?”
“我还喜欢褚闻,所以不能和他继续恋爱下去。”阮歆棠缓缓道,“我跟他说,他放过我,就是放过他自己。”
段时喻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你果然对褚闻旧情难忘。我就说,倒底是初恋……你们当初分手也不像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你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不剩下。”
阮歆棠见段时喻明显是把自己代入了她的角色中, 不由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没有反驳,缄默了一会儿后,用带着几分怅惘的语气说:“或许你说得对。”
“我去找荆南翊谈, 就当是弥补对你的亏欠。”段时喻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视频那件事的亏欠。”
阮歆棠本想拒绝,但见她信心十足,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谈?”
段时喻神色难测地看了她一眼, 说:“你既然已经跟他说了你心里还有褚闻,那就相当于把他装着你的那颗心劈了一半,而我,能劈掉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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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时喻关紧房门,取出手机拨通荆南翊的电话。
很快,电话那头响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段,时,喻。”
荆南翊没有拉黑她,这倒是令她颇为欣慰。至少,她不用找人帮忙辗转联系上他,或者是与他面对面聊这事。
段时喻笑了笑,“荆总,我想和您单独聊聊。希望在您身边没有闲杂人等的时候,请问现在方便吗?”
“还要说她喜欢我吗?我不会再相信了。”他冷冷笑道。
段时喻仿佛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几分希冀破碎后空留一地虚无的滋味。她顿时有点不忍心把话说出口了,然而她也不忍再看他们两个这般无止修地纠缠下去。
阮歆棠,她不忍心再看到阮歆棠受到这些伤害。
“荆南翊,”段时喻抿了抿唇角,郑重道,“我想和你完完整整地聊一聊阮歆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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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一条短信不期然撞入她的视线中。
是荆南翊发来的,三个小时前。
他说:【阮歆棠,我们结束了。】
算上标点符号,正好十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像是给所有的爱恨纠葛,画上一个完美的终止符。
她无比清晰地知道,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没有期待中的解脱,没有如释重负,看到短信的这一刻,她似乎平静得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阮歆棠换好衣服,洗漱完走出房间。
段时喻已经做好早餐,阮歆棠刚坐上餐桌,就被段时喻赶去洗手。
早餐是黄金小米粥与蒸烧麦。
阮歆棠一边吃着烧麦,一边说:“我以为你会热衷西式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