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仍是康昭的侧脸,康昭夹起一颗花生米。
他的手本就修长,执筷动作骄矜而散漫,悠然中藏着耳听八方的敏锐。
柳芝娴很喜欢康昭的眼睛和手,眼睛承载笑意和热情,双手展示力量与活力。
具体到细节的喜欢让她踏实,她喜欢的并不是幻想出来的男人。
柳芝娴悄悄截屏。
镜头对焦今晚的黄金烤鱼。
汁水在配菜缝隙中冒泡,腾起缕缕白雾,香气似能穿透屏幕而来。
“你们太……坏了……”
柳芝娴抱着她的百香果酸奶独饮。
熊逸舟开口:“姐,这里有三个警察蜀黍,你话可不能乱说。——咦,傻妮,你怎么调了后置?”
熊逸舟戳下切换图标,康昭消失,屏幕成了和康曼妮挤在一起的脸。
熊逸舟:“这样才对嘛……”
康曼妮白他一眼,心里骂他傻不拉几,“阿娴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柳芝娴拧好瓶盖,“想我啦?”
康曼妮:“对呀!”
熊逸舟:“我也是!”
蔡媛媛:“我代表大志加两份,娴老板,等你回来哟。”
大志忙着吃鱼。
镜头又锁定康昭,康曼妮问:“哥,你呢?”
柳芝娴心脏噗噗跳。
那双漂亮的眼睛隐隐含笑,“我也凑个热闹。”
柳芝娴双颊泛热,“教师节回去。”
挂断后,柳芝娴回看截屏。
成年人的喜欢说简单也简单,柳芝娴暂时不想谈恋爱,可并不妨碍她欣赏美好事物。
尤其像康昭这种级别满是谜语的尤物。
不意划到上一个视频,是合照时的意外。
柳芝娴点开,所有人都冲着镜头正襟危坐时,康昭垂眸看了她一眼。
来回播放,他好像在瞄她的耳钉。
那天戴的是他还回来那副,四叶草耀眼地镶嵌在饱满的耳垂上。
柳芝娴逮到他别有用心的小证据,耳朵不禁泛红,无聊卷弄鬓发的手指绕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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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暑假已过,柳芝娴完成采购任务,如期回来驻扎南鹰镇。
康曼妮发了一条朋友圈:娴老板回来了,还给我送了鲜花,开心!
内容同步到群里。
媛媛:【我也有,谢谢娴老板[心]】
XYZ:【实名羡慕,祝康老师和蔡老师节日快乐!】
后面其他人复制粘贴刷屏,除了康昭没动静。
柳芝娴切换回缓冲好的视频,之前本地电视台拍摄的森警专题采访已经开播,她错过首播,现在看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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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昭从空无一人的前厅进来,便看到这奇异的一幕。
天井回廊边倚着一个女人,侧对着他,旗袍掐出玲珑曲线,长发挽起,露出瓷白姣好的脖颈。
几缕碎发垂落耳旁,那只手又在漫不经心地绕弄。
柳芝娴另一手捧着手机,屏幕荧光映在她的脸上,点亮津津有味的笑意,五官生动起来,与白墙黛瓦的旧宅融为一体。
康昭一直觉得柳芝娴玩头发的小癖好有点恶劣,对他是吸引也是挑衅,哪怕本人并无此意。
天还没转凉,蚊子依旧,柳芝娴可能被咬了,松开卷曲的碎发,勾脚蹭了蹭另一边小腿肚。
心思全在手机上,小动作慵懒敷衍,正是这份温吞放大了若有似无的勾引。
柳芝娴显得不太正经,却很有味道。
她没在勾引他,是他自己失陷了。
这些私人的特点赋予眼前人鲜活的形象,让她区别于从旧时代画布走出来的旗袍美人,她就是柳芝娴而已。
爱穿旗袍,爱玩头发,爱皱鼻子表示抗议的柳芝娴。
康昭看着她,脑袋只有一个久违的念头,跟初次邂逅那晚的一样。
手机音量不小,康昭听到电流加工后自己的声音。
他仿佛变成一幅油画,柳芝娴正趣味地拿着放大镜欣赏,时而痴痴一笑,时而紧抿双唇。
他轻咳一声。
柳芝娴迷惘抬眼。
康昭从容踩着夕光走来,面容如拨云见日,逐渐清晰,依然俊朗如昨。
柳芝娴心脏好像给牵拉一下,以为可以放弃的绮念,再见到这个人时又死灰复燃。
她还是很想要他,跟酒吧那晚一样。
“你、你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屏幕中的男人忽然走到眼前,柳芝娴舌头打磕巴,赶紧把屏幕熄了。
刚才看到他面对工作的专注、面对盗伐现场的悲悯,一一与眼前立体的男人联系起来。
柳芝娴想亲眼感受他对森林赤诚。
康昭说:“叫你两声都不应。”
“……你叫我什么了?”
柳芝娴好像还真没听过他唤她名字,望着那双她吻过的唇,真好奇那种被特意提及的感觉。
康昭避而不答,挑眉:“有那么好看?”
柳芝娴索性不再隐藏,“我没进过那么深的山林,有点好奇,在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呆着会是什么感觉。”
“想体验一下?”
柳芝娴蠢蠢欲动,“我也可以吗?”
“不可以。”
那个招牌的皱鼻子又出来,“……人家女记者都能进去。”
“那是工作。”
“你来干嘛?”
“好像阳台多了一盆花,我过来看一下。”
康昭在她一米之外站定,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在她后头相触。
“嗯,我刚出差回来。”
柳芝娴错失良机,忘记问他从哪处看到花,从而推测顺路还是特意。
“方便的话,可以参观一下吗?”
柳芝娴忙让开一个身位,“当然可以,还没亲自谢谢你送的花篮。”
门口的开业花篮也有康昭个人的一份。
康昭说:“你要怎么谢?”
柳芝娴品出故意的逗弄,樊柯早就打点好一切,哪需要她多费心思。
她以无赖对击调戏,“给你当免费‘导游’,我可是加班给你干活。”
回到熟悉的地盘,柳芝娴定下心,把新居和旧宅的不同一一对比讲解和展示。
如果康昭的声线如树枝坚硬有力,柳芝娴的应该是撕开会沁出汁液的树叶,有股湿润的柔软。
康昭如同拂过一丛嫩叶,满手自然的芬芳与舒适。
“再上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柳芝娴在二楼楼梯口止步。
“你住哪个房间?”
柳芝娴指向靠苗圃的一间,大卧室自带小客厅、厕所和阳台,隐私封闭性很好。
她顿悟过来,“你以前住哪里?”
“跟你一样,我喜欢早上到阳台眺望田野。”康昭说,“我还能上去再看看吗?十几年没回过这里了。”
没有人能抵挡住如此温柔的感情流露。
柳芝娴带他上三楼,略带羞赧道:“我刚搬过来,东西还有点乱。”
家具基本摆放整齐,就差行李。
刚一开门,康昭看着衣柜疑惑又讶然。
柳芝娴笑着点点头,“还是原来留下的衣柜,防虫防腐做得挺好,我让人重新刷上一层漆。”
当初康昭说剩下的家具可以随意处理,柳芝娴便留下合适的几样。
“我比较喜欢复古一点的东西……”
康昭笑了下,“看出来了。”
要说的一下子说完,柳芝娴和康昭圈囿在小空间里,气氛一下压缩,尴尬加剧。
“你——”
“你——”
两人抢到一起。
“我——”
“那个——”
像彼此让路,让到了相同方向。
他们都轻轻笑起来,尴尬瞬间瓦解。
谈话看起来和谐而普通,因为刚才心急的默契,两人之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康昭说:“你先说吧。”
柳芝娴手不知往哪放,紧紧抓着手机,“好久没回来,什么时候有时间,喊上其他人一块吃个饭吧。”
康昭点头,“周末搬新家,你来我那。”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么么哒
第16章
柳芝娴听说过康昭家小区。
当年传闻即将拆迁,柳新觉和熊丽瑾四处逛楼盘,把这个中高端小区作为第一选择。
只是消息传了几年,依然没落地。
柳芝娴两手满满当当,一边是包装小盆栽,一边是当季水果。
敲门时不得不把盆栽放下。
康昭接过东西暂放玄关柜,哭笑不得取出一双灰色拖鞋。
“我真不知该说你太客气还是力气大。”
柳芝娴低头换鞋,“其他人呢?”
“还在路上。”
“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随便坐吧。喝酸奶?”
康昭走到冰箱旁。
“哦,好!”
柳芝娴还在四周打量。
“天凉冰的也没关系吗?”
“没事。”
一瓶百香果酸奶递到她眼前。
柳芝娴拧开喝了一小口,“可以参观一下吗?”
“随意。”康昭指了下厨房,“我进去看火。”
“啊,你忙。”
柳芝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随手把瓶子放到餐桌上,开始四处转悠。
四间房门敞开,风格简约明朗,刚搬进来日常东西很少,缺乏私人魅力。
她终于顿悟,原来康昭没系围裙。
这时,门铃响了。
“帮我开下门。”
康昭在厨房里喊。
门打开,外头挨挨挤挤的脸庞让她愣了愣。
于默也认出她,“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康曼妮咦一声,“你见过娴老板?”
于默说:“上次刚好碰到小昭跟她两个人在市中心吃饭。”
于默不愧靠数字为生的银行家,连吃饭人数也强调上。
熊逸舟一脸被抛弃的怨念。
“上次什么时候,姐,有好吃的为什么不叫上我?”
康曼妮捣他一肘子,“你除了当电灯泡还能干嘛。”
熊逸舟乖巧翻白眼。
柳芝娴低估了话题的发酵程度。
“上次蹭小昭哥的顺风车,就顺便一起吃了顿饭。”
熊逸舟说:“可是回家也不用绕到市中心啊!”
于默笑容意味深长起来。
康曼妮拽熊逸舟胳膊,“小熊,来,洗菜。”
于默发现玄关柜上的盆栽,“小昭,你还搞了这个,挺有闲情逸致。”
康昭刚好出来,“娴老板送的。”
于默又笑,“原来是美女送的花。”
柳芝娴说:“那是平安树。”
康昭招呼众人,平安树被束之高阁。
吃吃喝喝闹到晚上□□点。
于默一直找柳芝娴搭话,柳芝娴不胜其烦,又碍于是康昭朋友,不敢太过冷落。
柳芝娴将话题往本职工作上带,向他推销一波“佳松园艺”即将上市的苗木。
临走时,于默还想送柳芝娴。
康昭给留夜的人分配好房间,截过话头。
“娴老板我送你。老于,你记得找个代驾。”
得,人家想独处呢。
于默笑着投降,两颊醉红。
坐上车,柳芝娴报出郗姗姗公寓的地址。
康昭问:“不回家,去你闺蜜那?”
柳芝娴随口嗯了声。
快到地方,郗姗姗发来语音,家里有事,今晚可能出不了门。
语音不小心外放,康昭也听见了。
柳芝娴说:“你在附近好停车的地方放我下来吧,我找个酒店就好。”
康昭停车却没开锁。
“你为什么不回家?”
柳芝娴低头在手机上找酒店。
康昭安安静静,似在等待她的倾诉。柳芝娴一抬头,便栽在温柔的眼神里。
“……其实我跟家里闹翻了,就上次回来那天。他们不支持我创业,觉得女孩子就该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
说完又后悔,连家里关系也处理不好,康昭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糟。
也许这样也好,既然她无法主动舍弃,那就让他来冷淡这段关系好了。
“但是有那样的老板,我迟早要辞职……”
康昭说:“可是既然是合伙人,以后你会面对更大的风险,这个社会对女性不太友好。”
柳芝娴想了想,“可我最终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不是么?”
康昭愣了下,摸摸自己脸颊,回味地笑:“你说的对,我深有体会。”
气氛不知不觉松懈。
柳芝娴又羞又恼,不想跟他重算旧账,“快放我下车。”
方向盘一转,康昭伺机掉头。
“住什么酒店,今晚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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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芝娴又跟康昭返回。
四个人在打扑克。
熊逸舟甩出两张牌,抽出嘴里棒棒糖,脸上已经贴了几张细条便笺纸,活像被镇压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