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举着三根手指:“真的,我发誓,往后我若是再胡说八道让你难堪,便叫老天好生地惩罚我。”
顾邵本来想说天打雷劈之类的,可话到嘴边愣是忍下去了。这么不吉利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万一成真了呢?
虽然系统对他不好,但他总要自己对自己好一点。老实说,顾邵还是很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的,发毒誓也舍不得发。
只是有这句话便够了,陈秀娘本来也没有多怪他,如今见他认了错,更是一颗心都偏到了顾邵这边:“你别乱说了,这样不好。”
顾邵瞥见她态度松动,忙凑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气消了?”
陈秀娘心中一慌,赶忙拿起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烁的美目。
顾邵以为她嫌弃自己,这才讪笑着往后退了一点。
早知道就不凑那么近了,顾邵摸了摸鼻子。
误会解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才不似开始的僵硬。
虽说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因着两人都有心体贴对方,所以说起话来总显得异常的融洽。
大多数时候,都是顾邵在说,陈秀娘在听。
顾邵说得也不过就是自己读的那些游记杂谈。
陈秀娘也是个好读书的,只是她读的都是正经书,头一次听到这样稀奇古怪的故事,竟然也觉得万分新奇,怎么也去听不够。
她原先便认定顾邵才学了得,如今又见顾邵谈吐不凡,更是在心底暗暗敬佩。
只是陈秀娘再想多听一会儿,她爹娘那儿也是不允许的。
让女儿跟姑爷碰个面,只是为了让两个人多熟悉熟悉,可待得多了,未免显得他们家姑娘太过黏人。
两刻钟之后,李氏便派人过来寻人了。
倒不是赶顾邵走,而是让他们过去吃饭。
等到丫鬟过来请,陈秀娘方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同顾邵待了这么久。看着顾邵一派自然的样子,陈秀娘暗暗给自己打了气。
不过是多说两句话吗,没什么的。
打从陈家出来之后,顾邵又绕了一条远路去了顾大文那儿,让他将消息带回家里去。
顾大文动作也快,等傍晚回去的时候,还没回家便先去了他叔叔家。
陈金莲本来在吃饭,猛然听到这消息就好,夹菜的筷子都停下了。
桌上只有顾大河一个人是真高兴。
顾小妹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二哥好像要去县城里头读书了,还有七日后,他们便要去陈家拜访。
顾礼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真的,真的不想去学堂。
哪里的学堂都不想去。
“爹,我就不能不去吗,让大哥教我也行啊。”反正他大哥肯定没有这个耐心。
顾大河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不知好歹。这样的好机会,又岂是人人都能有的?你如今能去县城里头读书,还是沾了你大哥的光,日后若是再不好好读书,看我不打断你腿!”
顾礼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顾大文看他叔叔的样子,便知道叔叔这是同意了。他也没有在这儿多留,将话带到之后,便自个儿回家了。
人走之后,顾大河还在那儿高兴。他们家,不久就要出第二个都读书人了!
“真是老祖宗保佑啊。”
“礼哥儿,你到了县城可得好好读书,千万别丢了你大哥的脸。”
“听到了没?!”
“听到了。”顾礼生无可恋地捧着碗。
顾大河正欢喜着,冷不丁看到妻子垮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他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人家都算计到咱们家头上来了,你这个憨货竟然还一点都不知道!”陈金莲戳着他的脑袋气急败坏。
“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顾大河懵了。
“要不怎么说你糊涂呢!憨货!”
陈金莲本来就不待见陈家人,如今弄了这么一出,便更加不待见了。
原先邵哥儿没考中解元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如此热情过。如今考中了解元,便巴巴地往上赶,还不是想着让邵哥儿多欠他们一点人情么。
至于那吃饭的事儿,在陈金莲看来,那就是示威!
不过——这场战,她是不会输的,等着吧。婚还没成呢,就像在她面前使手段,邵哥儿看不明白,她还能看不明白?
陈金莲撂下了碗,二话不说就转身回房。
顾大河在后面纳闷地喊着:“不吃了?”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陈金莲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气得没理他。
她还得去看看她那几匹布,看看哪一批做衣裳最好看。
不管怎么样,架势先得摆起来。她要让那家人看看,她陈金莲,还从来都没有输过!
第39章 功课加倍
晚上回到秦府。
沐浴之后,顾邵穿着一身白寝衣歪在榻上,头发有些微湿,随意束在脑后。他这会儿心情正美,一手拿着书,一手优哉游哉地揪着个香囊四下转悠。
来倒水的小书童见状,脸色微红,忙不迭地将水给倒了,赶紧将门给合上。
系统对这样的宿主简直觉得没眼看。要不是出不来,它真想拿洗澡水溺死他!
“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顾邵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最后也发现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劲了,瞬间不满意起来:“我怎么不好好穿衣服了,寝衣不都是这样穿的吗?”
“领口!”
顾邵低头一看,除了领口开得有些大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错处。顾邵默默地收紧衣裳,顺在在心里啧了一声,系统这个小垃圾,竟然也会害羞?
这小垃圾的爱称,还是顾邵跟着系统学的。
系统动不动就叫他渣男,要不就叫他垃圾。顾邵知道前一个词不是好词儿,那后一个肯定更不是了。既然不是个好词儿,那用在系统身上就对了!
拉紧了衣裳之后,顾邵继续飘飘然:“今天可算是见识到我这个相貌堂堂的解元公的魅力了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香囊,神情很是得意。
“那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多少郑重一点行不行?”
顾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说系统啊,你究竟是站在谁这边的,我怎么瞧着你对那陈家姑娘比对我还上心?”
系统呵呵了一声,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抛妻弃子的渣男,人家是被你伤了无数遍的苦情女。这些话,系统已经不想再说了,总归有它在,宿主这辈子也不会坏到那个份儿上。
以宿主现在的德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窍。
它不回答,顾邵反而更好奇了:“你给我说说,陈家人原本应该是什么结局的?”
他自己还在那儿分析:“按你说的那什么抛妻弃子一说,陈家姑娘应该过得不大好,可是以我今儿去陈家来看,陈家人对她都挺护着的,尤其是陈家婶子,感觉她尤其看重女儿,怎么可能会让她过得有多惨呢。”
系统忍不住怼了一句:“人都没了怎么护?”
“没了,怎么没了?”
“被某个丧良心的人给气死了。”
顾邵愣了愣,觉得系统这小垃圾貌似长进了,竟然还学会开玩笑,好好的人,哪儿能这么容易被气死呢,郑先生每每都说快要被他气死,结果不还过得好好的吗。
他乐了:“谁这么大本事,还能把人给气死,不会是我吧,哈哈哈哈……”
系统忽然沉默。
顾邵笑声渐渐收了,逃避似地地从床上爬起来:“那个……我去读书。”
系统暗暗投来一束鄙夷的目光。
原本的故事中,谁也没有什么好结局。而一切的错,都始于卖顾小妹这件事。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步错,步步错,既没有人引顾邵向善,又没有人教他上进,就算一开始知道自己害了妹妹心中有愧,可那愧非但没有让他改正,反而让他在污泥里头越陷越深,负了所有人。
这辈子,系统无论如何也要调教好这个渣男,让他尽力弥补弥补。
感情的事它不能强求,不过学习上嘛,系统表示它可以!
是以这一晚,顾邵又遭到了系统惨绝人寰的题海打压。
顾邵这边过得生不如死,秦先生和郑先生这边,也讨论出了结果来。以顾邵如今的水平,说实在的,他们俩也不能教他什么了。郑远安还好,秦先生这儿实在是吃力得很。
更何况,秦先生压根也不愿意拖自己学生的后腿。所以两人一合计,便准备提前带顾邵进京。到了那儿,郑远安自然能找来高人替顾邵点拨迷津。
“听着倒是不错,只是往后便要多麻烦你了。”秦先生道。
郑远安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他既然叫我一声先生,我便得负责到底。”
秦先生叹了一口气。也怪他着实不中用了些,倘使他能将顾邵教好,也不至于麻烦远安麻烦成这样。
“莫要在意,左右我也是得回京城过年的,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郑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连个学生都养不起。”
秦先生失笑:“行了,知道你郑远安财大气粗。”
郑远安得意一笑。
二人商定之后,便将这事告诉了顾邵。不过秦先生留了个心眼,没说要在京城给顾邵找先生,只说郑远安二月之后准备启程回京,顺带捎带他一程,到了京城之后还能有时间多看看天子脚下是何等模样。
顾邵听着却还有些不解:“三月份才考会试,我这么早过去干嘛?”
“糊涂!”秦先生怒目而视,“早去做准备,才不会突生变故。”
顾邵小声嘀咕:“那这也太早了吧。”
两个月之后动身,来年三月之后才能考完会试,那他得离家里多长时间呐?顾邵想想就觉得不大乐意。
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纵然有郑先生,他也没有什么安全感啊。
秦先生见他这样,深觉得自己找郑远安商议这件事来得不错。就该找个最严厉最古板的先生盯着他,否则以他这德性,再好的天赋也都肯定白白荒废了:“你若是不想去,回头我亲自与你爹娘说去便是。”
“哎?”顾邵惊慌地抬头,见先生生气了,赶忙嬉皮笑脸地说道,“想去想去,先生既然都这样敲定了,哪儿能不想去呢。”
秦先生冷哼了一声。他就是担心顾邵这个懒散的性子,生怕他知道之后不去了才不告诉他真相的!
顾邵又朝着郑远安道了一声谢。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郑远安总是这样,看着顾邵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劣质品一般,目光总是带着挑剔。顾邵道谢的时候,他的兴致也不高,反而不轻不重地批了顾邵一顿。
顾邵:“……”
心好累,这两个先生,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只剩下两个月了,顾邵眼睛转了转,那这两个月是不是能多请几次假?肯定是可以的吧!还不等顾邵琢磨出什么要怎么开口请假,秦先生却又道:“这两个月时间宝贝,切不可荒废了。我跟你郑先生商议了一番,决定将你往后的功课都翻一倍。”
顾邵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震惊地指着自己:“我,我……”
他不是都考中解元了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功课?!
“我什么我,让你写你就写,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郑先生眉头一竖就骂了起来,“没什么天赋就算了,倘若还添了懒的毛病,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救药!”
系统也欢快附赠一套考题:“升级版《五年会试,三年模拟》,内附殿试真题3000道,A版打基础,B版重提升,科举考生不二的复习法宝,宿主值得拥有!”
顾邵被震地连连后退。
郑先生却已经生气了:“怎么,你还敢拒绝不成?”
系统配合着发出狰狞的冷笑。
顾邵捂着脑袋,他过得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注定没有人能理解他了。顾邵认命之后,正打算去屋子里头哭一哭,县衙那边却忽然来了人,说是请他过去一趟。
其实自打上回在县衙听到李家的事之后,顾邵便不大爱往杜县令那边跑。
顾邵不信他不知道。
只是,他即便知道了,也无动于衷,如何能叫人不心寒?只是对方是金坛县的县令,顾邵没办法推拒,他同秦先生说了一句之后,便与那官差一道去了衙门。
杜县令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顾邵来了之后,却发现里头还有不少人。除他与杜县令外,金坛县所有的举人都来了,衙门里的几个师爷也都在。
见人都来齐了,杜县令才说了原委。原来,今日这一出为的是一桩难解的案子。
昨儿早上,县南一户人家的夫人突然敲响了衙门的大门,说是自家丢了三十两银子,满口咬定是隔壁邻居偷的。
杜县令上了堂之后,便将她口中的隔壁邻居招上来了。被告是一对夫妻,生得憨厚。被衙门里头的官差一吓,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被偷银子的妇人见状,更是把脏水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泼。
杜县令被她吵得烦不胜烦,这才派了官差到两家都搜了一遍,结果都没有银子。
那妇人还是不相信,仍旧咬定是邻居偷的。只是等杜县令问她是什么时候偷的,她又支支吾吾,好久才说了一个时间出来。
后来官府的人又查明,那段时间里,被告的夫妻二人都在田里务农,身边还有别人作证呢。
官差随后又打听这两户人家的风评,结果也不出所料,这妇人本姓王,夫家姓周,人称周寡妇。常年寡居,膝下只有一子,平日里为人泼辣得很,得理不饶人,周围附近没有一个人瞧得上她。那周寡妇的儿子是个做生意的,前些日子回了家,确实听说留下了三十两银子。这事儿,住得近的人都知道,毕竟周寡妇时不时就要拿这件事炫耀一下。
而她邻居是姓吴,一家人风评都不错,老实本分,未曾与人结恶。大概是太老实了,以至于上了公堂之后连自辩都不敢。
杜县令查了一整日,都没有查到这银子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