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筝:……
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不成她方才看到的采花四表哥,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幻影?
傅宝筝四处张望,都没看到四表哥身影,正眨着眼,略感疑惑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甜滋滋的“筝儿”。
傅宝筝连忙转身看去。
一大束野花横在她眼前,蓬蓬勃勃一大束,少说也有几百朵,外围是一圈白莹莹的小白花,中间是温馨淡雅的小黄花,内圈是红灿灿的大朵红花,姹紫嫣红,绚烂极了。
“山花浪漫,跟你一样美,送你。”萧绝笑着将山花递给傅宝筝。
傅宝筝捧了满怀,面纱下的小脸都红润起来。
也不知是山花太美,还是男人太浪漫,她双眼里亮起了星星,宛若满天繁星倒映其中,璀璨如星河。
萧绝一直凝视她双眸呢,见她如此,倏地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忧她突逢变故,心境变了,会笑不出来。
“你喜欢就好。”萧绝低头看她,声音温柔极了。
“这般美,自然喜欢。”傅宝筝低头看花,真心赞叹。真不愧是四表哥一朵朵精心挑选的,每一片花瓣都挺肥大,鲜嫩多汁。
长到这般大,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花,但以往都是丫鬟捧了花枝来,再美,都少了一份情。这次不同,是心上人一朵朵精心挑选好了,送她的,格外珍贵。
心下这般想着,她不知不觉凑近了脸,去嗅,满心欢喜。
长长的白色面纱随着她的靠近,一起擦过花瓣,发出“沙沙沙”的细碎摩擦声。
傅宝筝蓦地一愣。面纱,瞬间将她飘荡在云端的心拉了回来,仿佛在提醒她,别忘了正事。
一想到要向男人主动提及……自己清白不清白的事,真是怪难为情的,面纱下的红唇都有了几分不自在。
萧绝一直凝视她面庞,她的任何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但他误会了小姑娘的表情,以为筝儿由面纱下的痕迹又想到马车里的悲惨遭遇了。
“筝儿,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萧绝携了她的小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傅宝筝点点头,一手抱花,一手任由男人紧紧握着,两人慢悠悠往庄子那头走去。
萧绝自然知道,那些心结得早点解开,他得明明白白告诉她,无论她遭遇了什么,他都不离不弃,要与她白头偕老。她放宽心就是。
可一向嘴皮子利落的萧绝,此时此刻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怎么措辞,似乎都有些不对味。
更怕一个措辞不好,再度伤了筝儿的心,就不妙了。
傅宝筝呢,要她猛不丁冒出一句“我是清白的,我还是处子”,这话儿太过害臊,她嘴唇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口。
两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竟从坡地回到庄子里了,还没说到正事上去。
真真是艰难至极。
终于,萧绝拉着她走向后院的凉亭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与她聊起了她那个快一岁的小弟弟,笑道:
“你弟弟可爱极了,粉雕玉琢,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我方才摘花时还在想,你弟弟只是与你有三分像,就如此可爱了,咱俩将来的孩子,若是继承了你十分,再添上我的,还不知得美成什么样呢,得羡慕坏了旁人。”
“筝儿,日后你给我生十个八个,组成一个蹴鞠队出来,咱俩白发苍苍时,就坐在观看台上看他们踢蹴鞠,你说好不好?”
傅宝筝听到这番话,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眼眶一热。
四表哥话里的意思,她如何不懂,这是在明明白白的表明态度,告诉她,哪怕她遭遇了不幸,也依然是他的心头宝。婚事照旧,娃儿照生,他期待着与她甜甜蜜蜜相伴一生,白头到老呢。
抬眼凝视他双眸,男人深深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爱意,每一分爱都在熊熊燃烧。看着看着,傅宝筝忽觉荡悠悠的,仿佛飘进了男人眼底,被他热烈的爱包围着,说不出的温暖。
大约是太感动了,这一世终于没有爱错人,傅宝筝眼眶一酸,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
“四表哥……”她激动了,哽咽着就要告诉他,她还是清白的,她所有第一次都是他的。哪怕话儿再臊,也要冲口而出。
可才刚开了个头,却被四表哥捂住了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萧绝神情凝视她,深深望着她,每一个字都说得虔诚:“筝儿,你听我说,我爱你,只要你的心永远在我这,那无论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你都是我心底纯洁的小仙女,永永远远。”
傅宝筝听了,心底更加感动了,眼珠儿连串落。拿出帕子拭去眼泪,决定将话好好儿跟四表哥说清楚。
可却再次被四表哥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傅宝筝忽然懂了,四表哥好似不愿意她开口说话。
原因嘛,傅宝筝隐隐猜测,大概她是读《女四书》《烈女传》长大的,行为保守,满脑子的贞洁观。四表哥怕她一开口就要说什么“她已经不干净了,婚事作罢,要他另娶”之类的丧气话吧,他承受不了,所以不许她开口,一个字都不许她提。
真傻,傅宝筝心道。
没想,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真被傅宝筝猜对了,萧绝就是那般以为的。所以一见她要说话,他心底就止不住的发慌,越发死死捂住她的嘴,一个字都不让她说。
他为了将她娶回家,做了那么多,闯过了那么多难关,好不容易盼来了两人的婚期,可以一辈子长相厮守了,若筝儿因为那些所谓的贞洁,就放弃,就要离开他,他会疯掉。
他真的会疯掉。
那种话一旦出口,再让她噎回去,就很难。所以,绝不让她吐出一个字。
萧绝一面死死捂住她的嘴,一面忍不住面带祈求道:“筝儿,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我陪着你一起忘记,一起丢弃在逝去的岁月里,再也不去想,就当从来不曾发生过,好不好?”
“咱们只向前看,过属于咱俩的美好日子,好不好?”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你答应我,好不好?”
越说,萧绝的声音越低沉,渐渐儿竟有了哽咽哀求之意,眼底也闪了泪花。
这样的四表哥,是傅宝筝从未见过的。
傅宝筝太过震撼。
五脏六腑都震撼了。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乖乖配合,郑重地点头。
含着热泪,拼命点头。
一下又一下,虔诚极了。
萧绝见她终于点头了,倏地松了口气,眉宇间蓦地明朗起来,宛若熬过漫长的肃杀冬季,终于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日,看到了灿烂春花开在枝头,勃勃生机,他的那颗心也活了过来。
萧绝笑了,灿烂至极。
傅宝筝也跟着笑了,心都化了,被他暖化了。
能共患难的爱情,才是最美的。
傅宝筝看着眼前的四表哥,只觉这个男人光芒万丈,日后,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这个男人幸福。
两人对视而笑,经历过这件飞来横祸,俩个小恋人彼此间的爱情得到了进一步升华,说不出的美好。
笑完了,傅宝筝知道四表哥放心了,不会再阻止她说话了,也终于该轮到她开口说话了时……
四表哥修长的手指忽然勾下她面纱,低头吻了过来。长长久久的吻,呼吸都乱了,她越发找不到机会说话了,那些清白不清白的话,渐渐儿迷失在了男人给的温存里,傅宝筝自己都快忘了。
期间,管家过来了一趟,猛然见到凉亭里拥靠在红柱上的两人,老管家面皮发烫,赶忙悄悄儿离去,为他俩守在长廊外的入口处,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期间,老管家还挥着广袖轰走了好几个差点闯入的丫鬟小厮,真真是一个称职的好管家。
忽然,一个门房快速跑过来,在老管家耳边低语了什么,老管家立马一脸为难。但再为难,也还是迈动了两条老腿挪到亭子那头去,垂眸低首盯着青砖地板,一头冷汗禀报道:
“世子爷,傅国公府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来访。”
唉,他家世子爷正和外室姑娘在这里偷着亲热呢,外头就跑来了正经岳父岳母,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啊。
不仅仅是坏了兴致啊,简直就像是来捉.奸的啊。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老管家生怕世子爷将怒火发到他身上,禀报时,后背都冒了冷汗。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亭子里的姑娘就吓得身子一抖,一大捧山花洒落一地。
老管家迈动老腿火速赶到前院去,好歹儿先替世子爷挡一阵岳父岳母,免得两老冲进来抓住外室姑娘就一顿暴打,那姑娘生得美啊,被打坏了,怪可怜的。
第146章
八角凉亭里, 身穿白衣的萧绝与一身青绿色纱裙的傅宝筝,白色拥着青色,靠在朱色红柱上吻得乱了呼吸。
正意乱情迷,衣裳不整时, 闻得爹娘来了!
慌得傅宝筝身子都打了个颤,左手一慌,一大束山花惊落在地, 一大捧好几百枝呢,就这样洒落下来,红的, 白的,黄的,顷刻间乱了一地, 说不出的狼藉。
她的小脸也煞白, 慌忙从凉亭一角捡起那条早被四表哥扯落的白色面纱,匆匆忙忙将小脸儿掩住。
萧绝见了, 好笑道:“你慌什么, 咱俩赐过婚的。”眼下躲在庄子里小小亲热一下, 也不是太出格啦。
聘礼下了,婚期也定了,再过两个月,都要洞房花烛了。
还不至于今儿被丈母娘逮住了,就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傅宝筝听了,煞白的小脸并没恢复红润, 显然没被安慰到。拢好了面纱,她抬头,对上四表哥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退去衣袖露出一截手腕给他看。
雪白的手腕上,有两三道青紫不堪的痕迹。
萧绝微微一愣,心揪起来的疼,过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怕的不是与他亲热的事被发现,而是她浑身上下一身的伤,连脸上都有,不知该如何向娘亲交代呢。
领悟了她的意思,萧绝心疼地将她拢在了怀里,柔声分析道:“筝儿,你爹娘能找到这里来,必定已经接到小道消息了。瞒不住的,你一五一十说实话就是。”
傅宝筝听了,乖乖在四表哥怀里点头应下。
其实,自打出事那刻起,她就准备与爹娘实话实说的,这个世上,打小最疼她的就是爹娘,出了这般大的事,哪能对爹娘隐瞒不报呢。
可打算是一回事,这一刻真的来临又是另一回事,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慌乱起来。她娘亲的脾气,她知道,性子急,若是知晓她险些没了清白,那反应……
真真是不好说。
忽见四表哥衣袍有些乱,显然是方才亲吻时乱的,这副样子哪能去见她爹娘?
傅宝筝忙脱离男人怀抱,踮起脚,高举玉白小手给他整理好微乱的头发和衣领,然后微微低头将他腰间的玉带捋了捋,最后弯下双膝半蹲着扯了扯他袍摆,将方才压皱的地方给扯平了。
傅宝筝做这些时,神情认真万分,动作也是说不出的温柔。
萧绝登时双眼都亮了,宛若眼眶里点燃了火烛,亮晶晶的。与傅宝筝相恋这般久以来,她还是头回给他整理头发和衣裳呢。
被自己心上人照顾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美,萧绝自觉身子都飘飘然起来,仿佛做了神仙似的,私心里恨不得她一辈子整理不完,一双嫩白小手时不时翻翻他衣领,捋捋他腰带才好呢。
可惜,萧绝的这番念头显然不切实际,没一会,手巧的傅宝筝就将他从上到下都拾掇妥当了,催促萧绝赶紧去前院迎接她爹娘,道:“你快去吧,我,我先回房去。”
萧绝了然,母女俩等会要说的话,不宜在外头说,也不宜在她爹这个大男人跟前说,何况她娘定然要察看一番她身上的伤势,确实在厢房里比较妥当。
遂,点头,依依不舍一个人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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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去前院迎接她爹娘了,这边,傅宝筝匆匆忙忙整理好微乱的发髻和凌乱不堪的衣裙,就要快步出凉亭回厢房时,忽然瞅了眼散落一地的野花,好几百枝可怜兮兮躺在地上,枝叶乱了不说,有些花瓣都摔残了,这番景象令她抬起要走的脚瞬间顿住了。
很快,傅宝筝蹲在地上,一枝一枝拾了起来。
“姑娘,奴婢来吧。”亭子外来了两个小丫鬟,她们已经知晓这位姑娘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了,哪里敢让姑娘动手做这等粗活,两人忙要上前帮忙。
却被傅宝筝阻止了:“不了,还是我亲自来吧。”这束花,是她和四表哥爱情升华的见证,见证了哪怕误以为她失了清白,四表哥都对她不离不弃。
那份情有多弥足珍贵。
这束花就有多重要。
傅宝筝一根一根捡起,还取下腰间缠绕的五色宫绦,将这一大捧姹紫嫣红的野花捆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如此这般,废了些时间,待她将山花捧了满怀,回到厢房时,娘亲竟比她还到得早,已经候在厢房门口了。
“筝儿。”萧莹莹坐在府里接到消息,道是女儿出了大事,被人掳上马车劫走时,差点人都吓死了过去。眼下见了女儿,萧莹莹忙小跑几步冲上去,一把搂住,“筝儿筝儿”叫个不停。
娘亲跑得太急,搂得太急,叫得也太急,这一切都显示了娘亲心底有多慌乱,又有多疼她,傅宝筝瞬间就酸了鼻子,湿了眼眶,小脸埋在娘亲肩膀处,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傅宝筝音色本就柔柔的,如今带了哭腔,那份无尽的委屈之意啊,听得萧莹莹眼眶都赤红起来,忙将女儿搂得更紧了,急道:“宝贝不怕,到底是谁害了你,娘弄死他!”
傅宝筝知道躲不过,便拉了娘亲坐到厢房里间的凉榻上去,缓缓的将事儿交代了,包括如何被大皇子妃劫持,如何险些在马车里失了清白,又是如何被四表哥救了,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萧莹莹听了,心脏差点骤停,尤其见了女儿脸上、身上的各种青紫痕迹,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大手拍得桌子啪啪响,茶盏果盘也噼里叭啦碎了一地。
“好个大皇子妃!我要扒了她的皮!”萧莹莹咬牙切齿,声音宛如从地狱里发出,阴森得厉害。
傅宝筝吓了一跳,两世以来,还从未见娘亲如此情绪激动过,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