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娣定定的看着,原本思绪有些迟缓呆滞的她到了此时此刻终于慢慢恢复了理智清醒,不多时,只忙向赛荷借用手机,找到陆然的号码拨打了过去,电话那边响起了一道熟悉流利的普通话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266章 266
陆然一直联系不上,电话, 微信, 各种通讯设施全部集体失联, 而冉升建筑公司一度被激烈讨伐,一度被骂上了微博热搜榜, 成了近几日几乎所有人讨伐追责的对象,一夕之间,原本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前景可观的新秀公司变得岌岌可危, 随时面临倒闭的风险。
徐思娣这些日子原本有些浑浑噩噩, 神色呆滞,因为这件事终于被慢慢拉回了些许思绪, 她联系不上陆然,辗转通过微信联系上了林森,林森焦头烂额, 在被这阵巨大的暴风雨袭卷之际, 竟然还说要百忙之中抽空到医院来看她。
病房外有人守着,于是,徐思娣跟林森约在了医院外的花园里。
徐思娣跟林森有过几面之缘,一年前,跟陆然吃饭的时候碰上的,彼时林森见色起意,曾吊儿郎当的追过徐思娣一阵,不知是好玩一时兴起, 还是迫于某些人的威逼利诱,最终在萌芽之际骤然放弃了,被直接扼杀在了摇篮中。
林森给徐思娣带了一束百合花,碰面后,徐思娣无心寒暄,直接了当的问起了陆然的情况,冉升这件事情闹得挺严重的,毕竟死了人,徐思娣不知道严重到哪一步了,只以为陆然是不是被相关机构给控制起来了,一直联系不到人。
徐思娣有些担忧。
却见林森定定的盯着徐思娣看了好一阵,忽然出声道:“你憔悴了。”
徐思娣发生了什么事,林森那晚是在场的,他多少猜测到了,顿了顿,林森只耸了耸肩,继续道:“陆然特意叮嘱让我有时间抽空待他过来探望你的,哪想,碰上了公司这破事儿,倒一时叫我给忘了,徐大美女还请见谅。”
说着,林森只笑了笑。
公司发生了这样的灭顶之灾,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徐思娣却是如何都笑不出来的,只重复追问道:“他为什么要你待他?他人呢?你们公司这次事件严重到什么程度了,还能解决么?”
在徐思娣的连番追问下,终于,只见林森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消散,不多时,林森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疲倦及无奈,道:“公司刚成立不久,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灭顶之灾,资金大部分是向银行借贷的,全部一股脑的都投到了项目中,根本没有一分多余的资金周转,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银行已经开始在追债,甲方也已经开始在追责了,公司倒闭是小,主要是——”林森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主要是还闹出了人命,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说到这里,林森叹了口气,道:“小公司压根经受不住任何的意外,还是这样大的事故,基本上可以宣布死刑了。”说到这里,林森自嘲的笑了笑,道:“看来,我们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创业?哪有这么容易的?”
说着说着,林森的笑容嗖地一停,喃喃道:“就是有些可惜,这个公司是陆然这一年来所有的心血。”顿了顿,又微微有些嘲讽道:“以及他未来一生的期望。”
林森是天之骄子,一生高傲,他是跟家里闹翻了出来的,一心想要靠自己闯荡出一番天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属于他的只要两条路,一是任由公司倒闭,二是向家里低头,后者比要他命还要难受。
然而无论选择哪条路,他至少还有路可走。
不像陆然,他算是是破釜沉舟了。
说到陆然——
徐思娣咬牙道:“陆然到底怎么了?”
林森嗖地一下抬眼,定定看着徐思娣,微微有些嘲讽道:“石冉失踪了,陆然疯了。”
徐思娣听了微微一愣,一时还有些没有从林森的话里缓过神来,只见林森继续道:“姓石的那女人抛弃陆然,不告而别了。”
说着,林森微微眯起了眼道:“陆然这些天就跟疯了似的,将整个海市完全翻了过来,该找的人该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那个女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呵,陆然前天甚至连夜赶去了邻市找,都找到她大学室友的老家去了,却依然一无所获,昨晚连夜赶回来时,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差点儿被直接给撞死了,他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以来,基本连眼都没合过,今天一早接到电话又直接赶去警察局,他现在一心扑在了找人的事情上,公司的事…还没人敢告诉他。”
说到这里,林森嘴角勾起了一道讥讽的笑,道:“姓石的那女人可真狠,心肠可真够硬的,陆然为了能够配得上她加班加到胃出血,如今,公司公司没了,人人没了,还真是鸡飞蛋打!”
林森对石冉的印象瞬间跌入了谷底。
而徐思娣听了林森的话,整个人一时怔在原地,只喃喃道:“怎么会失踪呢?”
林森听了,冷笑一声道:“谁知道呢?没有争执,没有吵架,好端端的,就连陆然好像都有些茫然。”顿了顿,又笑着摇了摇头道:“陆然怕她出意外了,怕她被人,贩,子逮走了,怕她遇到坏人遇害了,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抛弃他,呵。”
林森这个局外人,却分明看得分明。
而徐思娣却依然呆若木鸡。
石冉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石冉抛弃陆然了?
怎么可能?
石冉那么爱陆然。
徐思娣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只是,忽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那天夜里,追着车,失魂落魄的身影,难以置信的眼神,以及复杂难言的四目相对。
徐思娣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石冉…的失踪,难道是因为…她?
徐思娣神志混沌,整个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呆立在原地。
徐思娣忽然回想了起来,那晚,她确实见到了石冉,她也确定对方看到了她,她原本想要唤住对方,原本想要让陆然停车来着,可是——
没想到,世事如常。
如果果真是因为她的原因的话,那么她的罪过就大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徐思娣只久久沉默着,神色一片复杂。
过了不知多久,徐思娣陡然反应过来,只抬眼看向林森,忽而抿嘴问道:“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吗?”
顿了顿,徐思娣忽而直直看向林森道:“或者说,公司究竟要怎样才能够度过这一次难关?”
见徐思娣一脸正色,林森愣了片刻,只如实道:“这次事件初步估计有五千万的赔偿款需要填补,公司上下咬咬牙能够凑足两千万,还有三千万的缺口。”顿了顿,林森沉吟片刻,又道:“除了赔偿款以外,可能还需要银行方面的相关宽限与支持。”
徐思娣听了,只用力的攥紧了手指,良久,她只忽然缓缓起了身,冲林森道:“你先不要走,在这里等我的答复。”
说完,徐思娣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她忽然嗖然停了下来,转身定定的看向林森,忽然再次问道:“事后,你们有没有调查过,这件事件发生缘由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267章 267
她不是不愿相信, 只是…再也找不到继续相信的理由了。
在经历了这一切的一切后, 她的人生早已经彻底瓦解, 她只希望, 不要让她的错误, 造成了他人的困局,尤其,那人还是陆然。
在此以前, 徐思娣一直以为在陆然跟石冉的这段感情中, 石冉是付出方, 毕竟,石冉有多爱陆然, 人尽皆知, 世人也总认为,在他们这段感情中, 全部都是靠石冉单方面付出从而维持下来的,石冉在跟陆然的关系中,她卑微到了极致,包括徐思娣也曾一度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听了林森的这一席话后,徐思娣这才渐渐意识到, 或许, 并不尽然。
是啊,陆然是什么人啊,若他不愿, 若他不从,若非他的默许及许诺,这一段感情怎么可能能够成功维持将近五年之久呢?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功倒追追上陆然的,也不是谁都能够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待在他的身边的。
陆然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内敛,深沉,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大多寡言嘴笨,不像城市里长大的人那样自信爽朗,他们从来没有诉说心事的习惯,有爱,也从来不会说出口,往往大多都会直接体现在行动上,可是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陆然,应该早就认定了冉冉吧。
只是,陆然太过骄傲了,若非没有石冉的失踪一事,或许,就连陆然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冉冉在他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徐思娣是能够理解陆然的,她也知道,成功对于陆然究竟有多重要。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徐思娣不知道自己在这一事件中的影响有多深,她自己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她不希望陆然跟她一样。
这样想着,徐思娣只回到住院部,回到了病房。
远远地,看着病房外守着的保镖,徐思娣踟蹰良久,直接走了过去,直接了当的冲其中一个道:“麻烦帮我联系厉先生,我想见他。”
话音一落,只见那人伸手朝着病房方向一请,恭恭敬敬的冲她道:“禀小姐,少爷已经在病房里头等候您了。”
徐思娣闻言,双目微闪,她只缓缓抬眼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整整十天过去了。
自那天过后,对方再也没有在她跟前露过一次面。
尽管,她一直知道,他其实一直就在外面。
如今,事情一起,他就堂而皇之的出现了,像是在专门等候似的,由不得徐思娣不深思起疑。
然而,纵使如此,又如何。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是她一次次的主动找上门,求上门,他似乎从未没有强迫过她,纵使经历过种种,最终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最后低头妥协的那个人依然是她,永远是她。
这似乎是一种永远都逃脱不掉的宿命,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僵局。
既然逃脱不过,摆脱不掉,那么,索性就为自己,为身边的人争取更多的利好吧。
徐思娣只缓缓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一推开,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病房里的温度很高,厉徵霆脱了外套,此刻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外罩着一身浅灰色的针织背心,他将白色的衬衣袖子微微挽起了,脸上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正在低头处理的茶几上的电脑及文件。
厉徵霆的着装向来一丝不苟,多为商务装,时时透着严禁,此刻的着装却难得透着一丝斯文文雅,他似乎有些繁忙,茶几上摆放了厚厚一沓文件,正面不改色的一一签着字。
徐思娣将门推开,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手中的笔尖微微一顿,下一秒,他缓缓抬眼直直朝着徐思娣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遥遥对视着。
厉徵霆一动不动的看着徐思娣,嘴角微抿。
而徐思娣也毫不避讳,直迎他的目光。
两人直直对视着。
厉徵霆握着钢笔的指尖微微一紧,看着她,薄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神时,最终,只将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徐思娣的眼神十分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她神色平静,面色寡淡,寡淡中透着一丝丝清冷疏离,再也没了从前或羞愤,或羞涩之感,也仿佛没了从前的傲气与固执。
她被人一步一步磨平了棱角,仿佛无欲无求,再也没了一丝鲜活之气。
十天的时间,像是一道分水岭,将原本两个日渐相熟的人,重新推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生疏的领域。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多时,徐思娣面色如常的收回了视线,只主动朝着对方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而厉徵霆握着钢笔的手指在此时微微一顿,不多时,笔尖在文件的签名页面,划破了一道口子。
这时,徐思娣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徐思娣立在厉徵霆跟前,没有半分寒暄,半分叙旧,半分怨恨,半分讨伐的意味,她只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甲方,时隔十天,她主动开口,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的问道:“厉先生当初提出的有关合约一事,不知现在还有效么?”
徐思娣话音一落,只见厉徵霆双眼微微眯了眯,他只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中有片刻凌厉的浮现,却很快一闪而过。
良久,他只盯着她,一字一句回道:“有。”
说这个字时,厉徵霆微微咬了咬牙,两处腮帮处的肌肉微微凸了起来。
徐思娣闻言,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又直接接话道:“我的条件是三年,三千万。”
顿了顿,又继续直言不讳道:“我还想请厉先生出马,帮我往银行方面疏通一二,就当做是…对那个受精卵的补偿。”
徐思娣一字一句平静道,她用最平静的语气,最恶毒的话语,最残忍的方式,将她跟厉徵霆之间之前所有的的“过往”断了个一干二净,从此,她与他之间,没有了任何的“牵连”。
有的,仅仅只是冷冰冰的“包,养”关系。
而徐思娣话音一落,只见厉徵霆嗖地一下抬眼,死死地盯着她,他的目光仿佛浸了寒霜,侵了毒药,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目光像是一柄毒箭,似要将她整个人给生生射穿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厉徵霆只缓缓闭上了眼,他只微微咬碎了牙齿,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厉徵霆冷着脸,只抬起修长的指尖往电脑键盘上缓缓一敲。
电脑界面上,显示着成功到账几个字眼。
下一秒,徐思娣手中的手机收到了到账短信提醒。
徐思娣低头看了一眼,只紧紧握着握着手机,不多时,她淡淡的冲对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合同签好后,我再来履行我的义务。”
说完,徐思娣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片刻不曾逗留。
徐思娣离开后,厉徵霆只摘掉了脸上的眼镜,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下一秒,他只冷着脸,缓缓起身,一脚踹翻了整个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