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梅开望海楼这么多年,家里人但凡有个什么事儿想要摆一桌,都是在望海楼,苏崇梅从未收过一个铜板,这份情谊太深了,哪怕是张春芽和李大妮妯娌俩,都没有半点异议。
当真是有钱才能家和万事兴,大家都忙着赚钱,哪有心思放在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去费心计较?
甚至说,张春芽和李大妮妯娌俩现在回想一下当初为了几个铜板就争个面红耳赤的样子,还觉得有点好笑。
真真是人穷志短,当初的眼皮子真浅啊!
苏崇梅收了娘家人的银子,佟掌柜给的那二十万两银票却是抵死都不收的,她也是开酒楼的,还是佟掌柜一手给带出来的,她知道佟掌柜为了赚这二十万两银子都耗多少的心血,哪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可佟掌柜趁苏崇梅不注意,就将佟恪诚喊了出去,她将那银票直接塞进佟恪诚手里,道:“哥,这人世间啊,就剩下咱俩骨肉血亲了,咱都要好好的,体体面面的,知道不?崇梅妹子人好心善,不要咱家的钱,但咱不能不给,这些钱啊,是妹子我给你撑腰板的,有二十万两银子做底气,往后你说话做事都能硬气些,不要什么都服软。当然,日子怎么过,那是你的事儿,我就是多嘴叨叨几句。你同崇梅妹子好好过日子,往后由你来给我当靠山,行不?”
佟恪诚手里捏着那二十万两的银票,就仿佛手心里托了一座山一样,他根本无法想象,佟如玉一介女流,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攒下这么多的东西!
“妹子,这钱哥真的不能收,你拿回去,你要是再给哥钱,不就是打哥的脸吗?”
佟掌柜脸一拉,“让你收下你就收下,磨叽啥!”
“让你拿回去就拿回去,你连哥的话都不听了?”
兄妹俩在那儿推来推去,不知何时,苏崇梅就站在两人身侧了。
“恪诚,收下吧!佟掌柜也是一番心意!佟掌柜,这辽州城太大了,我估摸着一个望海楼根本招待不下辽州城的人,与望海楼隔着那条碧波江的对岸,其实再建一个临江楼也不错,可我实在忙不过来,你要不要上手,从辽州城这聚宝盆里捞把金子?那块地我早就拿到手了,你要的话,送给你,就当嫂嫂送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
苏崇梅已经改口自称‘嫂嫂’了,连对佟恪诚的称呼也改了,不再是‘恪诚大哥’,而是直接称呼为‘恪诚’。
佟掌柜也是聪明人,她眨眨眼,咬着牙道:“那我就谢谢嫂子的见面礼了。”
二十万两银子虽然多,但是换来那么好的一个位置,不亏!
长远来看,她还赚到了,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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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崇梅成亲这天,南疆多部族突然举兵造反,两道圣旨从京城传向北疆来。
第一道圣旨:擅长火|药对敌的镇北军与火|药署紧急调往南疆。
第二道圣旨:北疆省省通政苏崇文进言献策有功,封为中都督,驻守北疆;北疆省省通政司之女苏鲤造火|药有功,封为女师,入宫行走;北疆省省通政司之子苏茂林、苏修竹钟灵毓秀,年少多智,封为太子伴读,入宫行走。
这一天,整个省通政府都被惊到了。
第49章 入V第二十七章
叶桂枝在家里大哭了一场,险些给气疯了,杨绣槐经得住风浪,虽然心里也跟着痛得厉害,但没表现出太多了,还能反过来劝叶桂枝。
但叶桂枝心里却是完全无法接受这圣旨的。
眼见着叶桂枝就要被气出癔症来胡言乱语,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杨绣槐赶紧把其他人都给打发了出去,差下人把苏鲤、苏茂林和苏修竹姐弟三人喊来,让姐弟三人守在叶桂枝身边,又让人去前院把送宣旨公公出门的苏崇文给喊了回来。
叶桂枝心里急,苏崇文又何尝不是急出了一背的汗?
“崇文,你快劝劝桂枝。”杨绣槐见到儿子后,眼眶才开始红,之前她一直都撑着。
叶桂枝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苏崇文的手,“崇文,你赶紧想想办法,宝丫头才十岁,茂林和修竹兄弟俩尚不足五岁,怎么能同我们分开?陛下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他是昏了……”
“桂枝!”苏崇文陡然加重了语气,见叶桂枝噤了声,这才放缓声音,道:“切不可胡言乱语,宣旨的人还未走远,你若是说出半句大逆不道的话,让那些人听了去,全家都得跟着人头落地!”
叶桂枝不敢再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抽噎。
苏崇文自嘲一笑,“皇命不可违,我能有什么法子?如今陛下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们从一贫门矮户变成如今三品大员中都督,独摄一方,你觉得陛下心中能安稳了?当年荣公公来宣旨的时候,我就觉得怕是得委屈宝丫头一趟了,陛下宽恩五年余,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桂枝,娘,你们且都放宽心,咱家是有福运罩着的人,只要我苏崇文一日不倒不昏头犯事,宝丫头和茂林、修竹就不会出事。皇帝为了让我安心,必然会好生养着宝丫头和茂林、修竹。”
“如今陛下亲封我为三品中都督,这是官阶最高的外放官员,陛下与我的北疆省十年免税赋徭役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辽州繁华,单单是辽州一地,赋税就能为国库充填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再加上其它地方……待我再升一品,便应当是京官了,长则五六年,短则二三年,我们一家人到京城再团聚。”
“宝丫头,爹知道你自幼就聪慧机敏,许多想法比之大人还要成熟,你去了京城之后,能否答应爹一个请求?”
不用苏崇文说,苏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爹,你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茂林与修竹的。”
苏崇文却是摇头,“不,你首先得照顾好自己。宝丫头,说句你可能听不懂的话,只有你好了,咱家人才会好!你不需要懂这句话,你只需要知道,照顾好自己,这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入宫之后,若是遇到了事情,能忍则忍,切勿强出头,安安分分长大,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鲤绷着小脸点头,实际上她内心的真实活动是:我比你们谁都懂。
苏崇文想的是,遇到事情之后,苏鲤根本不需要出头,自然有老天爷帮着她,想想当初的苏崇山、苏崇水以及苏崇菊,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稍微作个妖,日子就变成啥样了?现在眼巴巴地巴结了上来,日子都跟着过舒心了。
想想苏鲤降生之后,苏家的运道变了多少?他一个农门士子,本以为这辈子七品芝麻官做到头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没想到时也命也,居然也能做到三品大员的份上。
如今他以中都督的身份行走在大燕,去了哪里不都是座上宾?
要是宫里有作妖的人,迟早会被老天爷收拾得服服帖帖,要是贼心不死,估计根本活不长命。
他闺女只要舒心地把小日子给过好就是了。
打死苏崇文都想不到,他那看起来安分守己的闺女,身上却装了颗不安分守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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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是跟着镇北军一起前往京城的,镇北军统帅要进宫述职,顺带着将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兄弟俩带入皇宫面圣。
镇北军统帅早就听闻火.药署中最机密的方子是原北疆省省通政苏崇文之女苏鲤在‘炼仙丹’的时候误打误撞炼出来的,他靠着那些火.药立下了大功,一举将跶虏倾覆,早就想见见苏鲤了,这下子有一路的时间能见,他心里欢喜得不行,对苏鲤就和对上亲闺女一样。
行军路上本是苦中至极,愣是被这镇北军统帅给弄出了花样来。
虽然吃的东西与在家中时吃的东西不一样了,但滋味还是不错的,苏鲤与苏茂林、苏修竹三人都不是被娇养大的,吃这些东西也没哭闹。
那镇北军统帅见苏鲤每天都会喂苏茂林和苏修竹吃三粒土褐色的药丸子,心中好奇,便问,“小丫头,你这俩弟弟身上可是有什么病?需要日日服药调理。”
苏鲤睁眼说瞎话,“家弟是双胎子,打小体虚,需要靠药来温阳扶正,不然容易招邪生病。”
镇北军统帅了然,“哦……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所有的药物都是不能带进宫的,需要什么药材,你到了宫里之后,差女医去太医院取了再用。另外,你需要同陛下提一句你要炼丹之事,毕竟这事情太玄乎了,唯恐陛下不让。不过你炼丹炼出了火.药,对大燕有功,保不准陛下会给你下个恩典。”
“入宫之后,你切记一件事,宫规上写了不让做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做!不然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杀头的大罪!”
苏鲤已经打算好了,入宫之后,反正她这个临时不知道为什么被册封的‘女师’应当没什么活儿做,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好了,苏茂林和苏修竹被封为太子伴读,日日需要去跟着念书识字,这是好事,宫中教授太子的先生,最差也是大儒之流,苏茂林和苏修竹跟着蹭一波课,不会亏的。
若是苏茂林和苏修竹受了委屈,且等老天爷替他们兄弟俩出气,老天爷若是指望不上的话,她就给兄弟俩下一贴药,保准兄弟俩之后看着面色苍白,就像是纸片人一样,然后寻个身体不适,唯恐耽搁一众皇子的理由,把这件伴读的差事给辞了就是。
她爹苏崇文说的对,只要她爹不倒,她们姐弟三人在京城就不会有事。
可苏鲤还是太太太太低估了老天爷护闺女的心思。
人家好端端一家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凭啥说拆散就拆散?
苏鲤随着镇北军才刚出辽州,还未进入京州,宫里的一大帮人就跟着倒了霉。
最先是皇帝,他在御书房里批奏折,批着批着就头痛欲裂,上吐下泻,请来太医一看,太医说这是中了乌头毒。
乌头毒必然是从口入的,皇帝头昏脑涨,但还是交代明白自己这一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除去御膳房提供的三餐之外,只在栗贵人那里多吃了一碗梨羮。
御膳房提供的三餐又不是皇帝自个儿吃,每道菜都有内监试毒,内监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那便证明问题不是出在御膳房提供的三餐上。
负责查内宫之事的宫正司乌央乌央地跑去了栗贵人那里,直接封了宫门,恰好栗贵人的小厨房里还有半锅未吃完的梨羮,宫正司顺手捞了栗贵人最贴心的大丫鬟过来,将那半碗梨羮给灌下去,然后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大丫鬟就不对了,脸色发青,上吐下泻,看着与陛下的情况一模一样。
宫正司的杜宫正让人将提前就准备好的药给端了过来,给那大宫女灌下,挑眉看向栗贵人,问道:“栗贵人,这下可以证明陛下身中的乌头毒是您这春和宫里的,您有什么话要说?”
栗贵人瞧着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全身颤抖,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杜宫正脸一沉,笑容消失殆尽,“如今南疆事端正多,您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栗贵人,您还是想想,该怎么给陛下一个交代吧。这些梨羮我就带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杜宫正一对横眉自带凶悍加成效果,再加上她算是这宫内话语权最大的女官,那横眉一挑,就连栗贵人都心底生寒。
取证结束,杜宫正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只是吩咐宫女与内监道:“都给我守好这春和宫,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另外,纵然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春和宫里的所有毒根子都给我挖出来!”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清楚,甭管这乌头毒是不是栗贵人给下的,只要沾染上半分的嫌疑,这栗贵人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指不定用不了多久,栗贵人就得凄凄惨惨地搬走,而这春和宫里,也会换一个主子,再见新人笑颜。
旧人纵然被打被杀,也与这花开正艳的春和宫无关。
杜宫正把自己在春和宫小厨房里发现梨羮内确有乌头毒的事情报给了皇帝,果然君王无情,皇帝丝毫没顾及早晨还在一起含笑食梨羮的情分,只是闭着眼睛忖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便给了杜宫正一句‘贬为无品庶人,迁入无忧院,吃喝不得克扣,往后任其生灭,皆与朕无关。’
他要的只是一个足以震慑人心的结果,至于谁做了牺牲品,这与他无关。
杜宫正又将这话传给了皇后身边来问询的玉姑姑,那玉姑姑把原话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抠着金指甲,沉沉一笑,抬眸看向窗外繁花,目光里满是追思。
“果然是陛下的一贯作风,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不过他到底还是对栗贵人留了情,不然也不会加那么一句‘吃喝不得克扣’。”
玉姑姑发现皇后这般容易出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问道:“娘娘,那您觉得,这乌头毒是谁下的?”
皇后慢吞吞地抬起手,露出那只被金指甲罩住的骨瘦如柴的手,“这件事啊,只有天知道。栗贵人虽然蠢了些,但若那乌头毒真是她下的,早就把手脚处理干净了,怎么会留着半锅梨羮等着宫正司去查?活腻歪了么?”
“玉邬,你告诉杜缪,这乌头毒的来源,她还得去查,不仅仅是查春和宫,各宫各院都得查。还有,栗贵人虽说是招了无妄之灾,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面的人若是要捧高踩低,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就算那乌头毒不是栗贵人下的,但她一心想让栗家进入北疆,那就是不赦之罪!”
“北疆省难得安宁稳定下来,陛下难得遇到一个有治世之能的良臣,被她撺掇几下,险些犯了大错,她栗妙人就算是死,那也死有余辜!”
“北疆稳定下来不足十年,南疆又生事端,若不是那北疆苏家贡献了火.药出来,南疆各部各族死守这地势天堑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南疆土壤肥沃,气候宜人,就算朝廷要用死困之法,都不一定能够奈何得了南疆个补足,如今有了火.药,一次性便能将他们引以为傲的地势天堑炸平,将南疆彻底收复指日可待。”
“原先收复南疆之事难于上青天,陛下无需去想如何使得南疆蛮人彻底归心之事,可现如今收复南疆指日可待,陛下便需要思索应当如何让南疆蛮人归心了。那苏崇文从辽州知州到北疆省省通政,再到现如今的中都督,每一步都是靠着自己立下的汗马功劳得来的,那北疆是苏都督的心血,也是朝廷免去十年税赋徭役之后才换来的丰收硕果,如今她栗贵人想挤开苏都督,窃取了北疆的硕果,真以为凭她那点妖艳下贱的工夫,就能蛊惑了圣心?”
皇后冷冷一笑,“就算蛊惑了又如何?陛下虽然疑心深重,但他并非忠奸不辨之人。若是待那苏崇文不公,真逼得苏崇文反了,今日之北疆,便是昔日之跶虏,且今日之北疆要比昔日之跶虏强横无数倍,陛下敢冒这个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