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除法,真问你一个问题,朝廷共收上赋税四千八百万石,若按省来分,各省均缴纳赋税多少石?”
淑妃:“……”这他娘该咋算?
皇帝不愿再看淑妃那张满是惊讶的脸,他说,“你自诩聪明,殊不知,却是从头到脚都傻透了!这等简单的算学题目,随便找一个女秀才过来,都能在一息之间给出答案,便是各省均出两百万石,这便是除法,你同朕说除法无用?”
“朕看你这脑袋才是无用!从今日起,你别出来了,找个女官抄一份九九乘法表,何时学会算学,能将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你再出来!”
淑妃天天听自家儿子抱怨说那九九乘法表有多么难背,根本就不是人该背的东西,这会儿乍一下听到皇帝让她也背,当下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因为主动作妖,淑妃成为后宫里头一个需要学算学的妃子。
二皇子好歹还能把加法减法学明白,淑妃却是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阿拉伯字母就头痛……这件事成为了后宫当年十大笑柄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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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和二皇子表现出来的差劲让皇帝十分担忧,他特意召来苏鲤,问苏鲤尚书房中各皇子的情况。
苏鲤哪敢妄议皇子?指不定哪天哪位皇子就当权了,甭管傻的还是聪明的,这些皇子都是得罪不起的潜力股,她想了想,同皇帝提议道:“陛下,若说聪颖,微臣不敢妄断,只能说在算学一道上,十三皇子的天分最高,也最勤奋踏实,不论是加法减法还是乘法除法,亦或者是四则运算以及近日才讲到的解方程,十三皇子都学得很好。”
“老十三?”
皇帝眼中有疑惑闪过,转而又变成了恍然,“老十三乃是中宫嫡出,皇后虽然近些年有些疯疯癫癫,但不论是品貌还是才情,都是其它妃子无法比肩的。小丫头,你同朕说说,在你看来,老十三身上有哪些缺点?”
苏鲤缩了一下脖子,仔细斟酌好才回答,“十三皇子性情坚韧,守心自律,品性亦是优良无双。若是陛下叫微臣说十三皇子的优点,那微臣定然可以讲个三天三夜,但若是叫微臣讲十三皇子的缺点,微臣可得仔细想想,不知道过分早熟算不算?十三皇子与微臣本是同龄,但看着太过老成持重,这点固然好,但少了些孩提时期应当有的天真烂漫,也算是一种遗憾。”
皇帝挑起眼皮看苏鲤,“你说十三太过老成持重,怎么就不看看自己?朕一直都纳闷,苏爱卿是如何教你们姐弟三人的?”
苏鲤立马噤声。她一个穿越来的老灵魂,怎么能和那货真价实的十三皇子比?
皇帝就喜欢吓唬苏鲤,见这一招奏了效,他又问苏鲤,“既然你说谈到老十三的优点,你可以讲个三天三夜,那就同朕仔细讲吧,莫说是三天三夜,就是九天十夜,朕都允你讲!反正朕今日正闲的无聊,听你在耳边叨叨,也挺不错。”
苏鲤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堆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舒坦通泰后,才同苏鲤说,“从今日起,你每天都拟一份单子,让内监送到御书房来,朕想看看朕的这些儿子究竟是什么成色。”
“对了,公主那边呢?”
皇帝这么随口一问,却是给苏鲤出了个大难题,她字斟句酌道:“公主们倒是挺天真烂漫的,可就是有些天真烂漫了过头,依旧在学十以内的加减法,不过陛下吩咐过,公主们无须学太多太难的东西,日子也长得很,倒也犯不着着急。”
皇帝又问,“那各宫的掌事嬷嬷以及内务府的内监呢?她们学得怎样?”
苏鲤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给了皇帝回答。
皇帝一看,心中和明镜儿一样,摆手道:“能教多少教多少吧,他们若是学不会,也莫要强求。”
各宫各院的掌事姑姑都一大把年纪了,好些人比杨绣槐的年纪还大,这些人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伺候人,现在突然让她们拿起笔杆子学东西,这才是真正地强人所难。
最要命的是,这些掌事姑姑们攀比了一辈子,遇到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想比比。
别看都是掌事姑姑,可脑子和脑子还是有差别的,有的掌事姑姑学三遍五遍就学明白了,有的掌事姑姑学二十遍都学不明白,还极有可能把人的思路也给带跑偏了。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些掌事姑姑是宫里头学习热情最高的一茬人。
原因无他,她们不仅要比过其它宫院的同僚,还得回去帮着自家主子给皇子公主们批改作业,说不定还得临时充当一个答疑的角色……真是要了这些掌事姑姑们的老命。
苏鲤在尚书房和勤文殿三个时辰的课,都不及给这些掌事姑姑们上一个时辰的课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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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看着一把老骨头都顶着压力发奋学习,那些皇子公主们却学得漫不经心,憋出一个损招来。
皇帝不是想了解皇子公主们的学习情况吗?那她就日日都给出一份成绩单,差内监送去御书房,将皇子公主们最真实的学习情况汇报给皇帝看。
自家孩子自家操心,皇帝见到那些成绩单的排名,应当就会有所动作了吧!
再想想,有几个皇子与公主愿意被皇帝当成是不学无术的?
皇帝撂下的狠话还在前头呢,皇子如果不成器,那就封块地送去种地,公主如果不成器,那就远嫁去和亲,有几个皇子公主敢不在意皇帝的看法?
第60章 入V第三十八章
苏鲤将‘成绩单’这个大杀器给祭了出来,一下子就揪住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的七寸。这下,甭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得踏踏实实地去学去练,去被苏鲤随手写出来的一大片题目所支配。
偌大一个尚书房,能给苏鲤惊喜的,只有十三皇子燕正寅一个。
除去在刚刚接触算学的那几天里表现出了稍微的不适应之后,十三皇子很快就适应了算学,还主动去请人找来与算学相关的书籍,自己去摸索,若是遇到问题,他也会同苏鲤请教。
对于苏鲤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先生,十三皇子没有丁点儿的傲气,他表面上话不多,心里却是个话痨。
“那苏都督究竟是如何教女的,怎么这苏女师竟然懂这么多东西?算学懂,天文懂,地理懂,就连商贾人家的经商之道,她都能说上几句,她究竟是如何学的?”
十三皇子每次与苏鲤探讨完问题后,都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扶着下巴倚在窗前发一会儿呆,瞅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声咕哝一阵子。
等咕哝完,他就转身投入到了学习的怀抱中去。苏鲤所讲的算学,其它授课先生推荐的书目、皇帝指给他们必须看的书目……他都会认真去看,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苦思冥想,若是实在想不通,那再想办法去请教先生。
皇后宫里的玉邬姑姑时时过来打探十三皇子的消息,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头就如实同皇后说了。
皇后让大宫女把当初十三皇子从苏鲤手中抢来的那件雪貂大氅拿了出来,她摘掉金指甲,露出断了半指的手,细细抚过那雪貂大氅,吩咐道:“玉邬,你去把那苏女师请到我宫里来坐坐吧,记得找个她空闲的时间,不要打扰了她当差。”
玉邬领了命令,等苏鲤下午从勤文殿出来时,就带着苏鲤走了拐路,进了坤宁宫。
这是苏鲤入宫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进坤宁宫。
拜见过皇后之后,皇后给苏鲤赐了座,细细打量着苏鲤的脸,问了一句,“苏女师,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想替我儿还你一件东西。你可知道是何物?”
苏鲤歪着头想了想,摇头道:“微臣不知。”
皇后把苏鲤这娇憨可爱的一面看在眼里,从软塌上将那件雪貂大氅拿来,让宫女拿给苏鲤,道:“仔细算算,我儿得了你这雪貂大氅已经快十年光景了,你不记得也正常,本宫替你记得就好。”
苏鲤一看那雪貂大氅,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
将之前听辽商商队说的话与皇后刚刚说的话联系在一起想想,苏鲤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原来当初‘买’了她雪貂大氅的那个宫中贵人竟然是皇后嫡出的皇子。
皇后膝下的嫡出皇子共有三位,前两位都已经夭折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十三皇子。
苏鲤每日都同十三皇子打交道,想到辽商商队对那宫中贵人的描述,直接将当初强买她衣服的嫌疑人锁定到了十三皇子身上。
想想十三皇子现如今每天绷着一张脸的正经样,再想想当初十三皇子居然是一个看到小姑娘的漂亮衣服就挪不开眼睛的娃,莫名的喜感涌上来,苏鲤直接了乐出了声。
见皇后的目光从檀木架移到了她身上,苏鲤赶紧憋住笑,轻咳了一声,假装自己从来都不曾笑过。
皇后也乐了,“想笑就笑,本宫有那么凶吗?苏女师,本宫在这坤宁宫里多年未出,心中有郁结难消,听闻宫中六局一司的女官对你颇为推崇,说你年纪虽小,活得却十分通透,本宫今日召你来,就想问问,依苏女师看,本宫心中这郁结,可有消去的法子?”
苏鲤愣住,她脑海中飞快地回想自己入宫以来听到的所有小道消息,最终汇总成一个大帽子,扣到了皇后头上。
她斟酌后,道:“娘娘,微臣斗胆问一句,人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事活着,又是为了谁活着?”
皇后愣住,千百种答案在她心中划过,每一种答案又都被尽数排除掉。
“是啊,人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事活着?又是为了谁活着?后宫里的女人,怕是没几个人能想通吧。”
苏鲤摇头,“不然,很多女官就想得通透,她们活着是为了践行自己的价值,所以在女官职位上兢兢业业地干着,每一天都竭尽所能,每一天都开心而充实。”
“娘娘,您不需要给微臣您的答案,微臣只想让您听听微臣的答案。人一辈子,是为了快乐活着,不管做什么事,首要条件都应当是让自己快乐。若是为了一些虚幻的事情而让自己深陷于苦恼之中,那又是何必呢?”
“微臣问娘娘的第二个问题,人一辈子,是为了谁活着?微臣的答案是,为了自己活着。人活一世,不过百十来载,有谁能陪自己把这百十来载都都一遍呢?只有自己。爹娘不能,儿女不能,枕边人亦不能。人,应当为自己活着,若是本该供奉自己的神殿中供奉上了他人,那便失去了自我。连自己都失去了的人,能活着开心吗?”
苏鲤说完,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一边,不敢再出声。
皇后痴痴地看着苏鲤,居然痴痴地笑出了声来,“好一个心思玲珑通透的小姑娘,本宫这二三十年,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说的对,人应当为自己活着,为开心活着。你说本宫浑浑噩噩过的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怎么就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呢?”
“玉邬,为本宫梳妆!他不让本宫见小十三,本宫偏要见!”
玉邬赶紧给苏鲤递眼色,苏鲤心领神会,立马告退。
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啊,她还是躲远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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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苏鲤是从杜宫正口中得知的。
人人都当皇后这么多年疯疯癫癫的,可谁能想到皇后一直都借着疯癫的幌子混淆视听,背地里暗搓搓地收集证据。
诸如贵妃与亲王私通,大皇子并非皇帝所出,淑妃有磨镜之癖,与她宫里的大宫女不清不楚……皇后一出手就是王炸,她借着整肃六宫的借口,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火气全都撒了一遍,就连已经过世的德妃,都被皇后用铁证如山的证据给钉到了耻辱柱上去。
宫正司的一众女官忙翻天,杜宫正连轴转了三天,险些猝死在宫正司。
苏鲤是在探望杜宫正病情的时候听说的这消息,她原先还因为宫里最近不平静而疑惑,现在听杜宫正这么一说,立马就明白了。
用杜宫正的话来说,皇后将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呈到皇帝御案上时,皇帝的脸色黑得比那六月里的乌云还可怕。
杜宫正生怕苏鲤理解不了她描述的场面,还低声问,“你能想象到六月里的乌云有多么可怕吗?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打雷。”
苏鲤点头,“能想象到,确实忒可怕了些。”
不过皇帝能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皇后这样做,固然是为了肃清皇室血脉,可站在皇帝的角度上看,皇后无异于是在往他头顶扣绿帽子,而且还不止一顶,是一顶连着一顶往他头上扣,皇帝心里能舒服才怪。
杜宫正警告苏鲤,“往后去当差的时候,你可小心些,千万别撞到枪口上去。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挑唆了皇后,让皇后突然同皇帝叫板了起来,还不如当初皇后整天什么都不干好呢!现如今帝后失和,皇帝顾忌后族,绝对不可能废后,那倒霉的便只能是我们这些当差的人,帝后的脸色都得看,就算一方都不偏帮,在帝后心里也绝对落不了好。”
苏鲤缩了一下脖子,貌似她就是杜宫正口中那个‘挨千刀的’,她还是安安生生当自己的教书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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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宫里暗流涌动,这把火都不可能烧到尚书房和勤文殿中去,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姐弟三人依旧如往常一样过着日子,并未有任何的不同。
苏家一大家子也在梧桐庄办妥了事情,告别了父老乡亲,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与前几天来梧桐庄时不同的是,这次的车马队里又多添了几个人。
杨大山和葛芦花商量着,让自家儿子跟着苏崇文出去闯荡闯荡,哪怕闯荡不出出息来,见见世面也没坏处。
叶桂枝的娘家兄弟得知自家姐姐这么风光之后,也毅然决然地抱上了自家姐姐姐夫的大腿,打算随着叶桂枝和苏崇文去南疆闯荡一番,若是闯荡出名头来,那就衣锦还乡,若是闯荡不出来,就跟在苏崇文和叶桂枝身边鞍前马后,起码吃饱穿暖不是问题。
张春芽在上次走之前,通过‘力荐’的方式帮娘家减少了损失,当初因为娘家人撺掇她分家的那点不愉快也就默契地放下了,她惦记着去了南疆之后得做生意,与其花银子雇佣外人,还不如雇佣自家人用着放心,便从娘家找了几个精壮的小伙子。
李大妮倒是没带娘家兄弟,她是把娘家侄子给带上了,因为她娘家亲娘说,“你都嫁去这么多年了,一直没生出个儿子来,你哥生的孩子多,不如就过继给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