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史先生善心善行,着实让人钦佩,想来劲节先生若知晓,必也深受感动。”
史非:“那灵丹…”
棠梨:“在下明日便将先生善行,告知观主知道。”
史非:“如此,便劳烦叶神医了。”
棠梨起身告辞,吴知府本想送她出来,却被史非唤住,只得让管家送棠梨,棠梨心知史非叫住吴知府的目的,这史非爱财如命,有连升堂在,只有让别人掏银子贿赂他的份,让他平白掏一万五千两银子,怎么可能,虽说他答应的痛快,可这一万五千两银子断然不会从他荷包里掏出来的,既然他不掏,自然就得有人掏,如今他住在吴府,只吴知府想谋升迁之路,这一万五千两银子就得落到他头上。
大约吴知府刚才一时糊涂,未想清楚这些,想着把这块烫手山芋甩给济民堂,就跟他无关了,怎么可能,这史家粘皮四两肉的主儿,他有所求又怎可能不出血,天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吴知府来说,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便是他攀附史家的代价,不过棠梨倒是有些好奇,这吴知府掏不掏的出来这么多银子,以他的俸禄若是能一下子掏出一万五千两银子来,必是贪官无疑,搜刮的民脂民膏用这个法子归还,倒也算是有来有去。
吴知府当日揽下史非这事的时候,大约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破财,还是一笔巨财。想到此,不觉低笑了一声,却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棠妹妹。”
棠梨眉头一皱收起了笑,抬头,果然是吴玖,这混账不知何时拦在自己前面的堵住了道,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一双贼眼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令人很是不爽。
棠梨侧头看了眼管家,那管家忙道:“少爷,老爷吩咐奴才送叶大夫。”
吴玖:“你下去吧,我送棠妹妹便是。”
管家待要说什么,吴玖脸色一沉:“还不下去,在不下去回头我告诉夫人。”
那管家显然极怕夫人,吓得一哆嗦忙着退了下去,还把周围的下人都遣走了,一时间廊子上就剩下棠梨跟吴玖还有梅婆婆,跟吴玖的小厮。
吴玖一见人都走了,便要上前拉棠梨。
棠梨后退一步避开,梅婆婆脸色一沉就要上前,被棠梨伸手拦住,看向吴玖:“听知府大人说,吴少爷近日都在别院闭门苦读?怎的回来了?”
吴玖手落空,却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看起来棠妹妹也想着哥哥呢,连哥哥我在别院闭门读书的事都知道。”说着又要来拉棠梨。
棠梨这次并未躲闪,只是吴玖还未碰到棠梨,棠梨指间银光一闪,就听吴玖哎呦一声,退了几步抓着手看向棠梨:“你用什么东西扎我?”
棠梨手扬了扬手里的银针:“我观吴公子虚火上升,便给吴公子扎了两针,驱驱火气。”
吴玖:“那,怎么有些痒?”
棠梨:“哎呦,你不说我倒忘了,今儿白日里刚给一个生了烂创的病人用针放脓血,家去未得清理,便来贵府出诊,这针上尚有那病人的脓血,这脓血一旦沾上,便会过人,先是痒然后就会烂成片,今儿那个病人就是,已经烂的看不出人样了。”
吴玖脸色煞白:“你快给我解药?”
棠梨:“吴公子说笑呢,这烂创未发之前用药可没用,需得发出来之后,再用药才有效用,所以,吴公子就别着急了,且回去等着,等你身上的疮发出来烂成片,再去寻我给你开药吧,再有,提醒吴公子一句,这烂创虽不疼却痒的难受,奉劝吴公子莫要用手去抓,抓破了就算以后治好也会留疤,告辞。”撂下话,便迈脚往前走。
谁知那吴玖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起身就扑了过来,棠梨没想到这混账会如此,一时未反应过来,梅婆婆却早有防备,身子一扭便挡在棠梨跟前,抬腿一脚便踹了过去,吴玖直接摔了出去,落在廊外荷花池子里,噗通一声。
那小厮忙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来人,少爷落水了……”不一会儿来了十几个,七手八脚的把吴玖捞了上来,本来就在腊月里,正冷的时候,在屋里点着炭火盆子都不暖和,吴玖在荷花池子里涮了个过子成了落汤鸡,出来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吴知府从客居出来,正看见这一幕闹剧,脸色一沉:“混账,你这是做什么?”
吴玖可不怕他爹,哆哆嗦嗦的指着梅婆婆:“就是这婆子踹本少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把这老乞婆打死了事。”
这叶棠梨身边的婆子什么身份,就算吴府的下人也有所耳闻,那可不是寻常的老婆子,哪是叶府老夫人跟前儿的心腹护卫,纪候府上出来的,别看有了年纪,那身手也是一等一的,莫说他们这几个,就是把外院的家丁都叫来,一块儿上,估摸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这纪候府出来的人,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啊,再说,老爷还在呢,谁敢听少爷的啊。
吴玖见他们不动,气的直跳脚:“你们都死了,还不给我上。”
吴知府喝了一声:“来人,把这混账嘟了嘴给我捆起来,省的丢人现眼。”
吴知府一句话,那些家丁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吴玖堵上嘴捆了起来。这吴玖气的满脸通红,可除了呜呜的叫唤,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知府虽气自己儿子不争气,却也对棠梨极为不满,就算儿子纠缠她,她也能直接把人踹荷花池子里去吧,这还是在自己府衙之中,也太不给自己自己面子了。
吴知府脸色沉沉看向棠梨:“这是怎么回事?”
棠梨还未开口,梅婆婆却道:“吴大人,我家姑娘来贵府看诊,是因吴大人执意相请,且临行之前,吴大人一再保证令公子在别院闭门读书且有人看管,我家老爷才答应此事,若不然以令公子之前的荒唐行径,我家老爷断不会答应让姑娘走这一趟,谁知我们姑娘刚从客居出来,走到此处便遇上令公子,令公子出言轻薄不说还要上来拉扯我家姑娘,如此唐突失礼,若老奴不出手难道任由我家姑娘被令公子拉扯不成,在大人府中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吴大人不问令公子却要问我家姑娘,是为何意?我家老夫人最是疼爱姑娘,一再嘱咐不得让人欺负了姑娘,若知今日之事,势必会让老爷到府上要个说法,吴大人若想问什么,不如等我家老爷来了再问不迟。”
吴知府一惊,心知肚明,梅婆婆嘴里的老爷可不是叶全章,而是岳州布政使叶全丰,人家可是正经的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自己一个四品知府在叶全丰跟前儿连话都递不上,敢问什么,更何况今日之事明摆着就是自己这混账儿子色迷心窍,做出荒唐之事,被人家教训了也是活该。
若此事就此偃旗息鼓也还罢了,真如这婆子说的闹起来,叶全丰上门讨说法也还罢了,只怕传到京里那位齐王殿下耳中,自己这混账的小命都悬了。
想到此,忙道:“妈妈误会了,并未要质问贤侄女,只是我刚过来,不明就里,便随便问了一句,并无他意,如今年关将至,叶大人公务繁忙,此等小事就莫要惊动大人了。”说着看向棠梨露出个和善慈祥的笑:“贤侄女放心,伯伯必会狠狠惩治这混账,给贤侄女出气。”
棠梨自是知道吴知府忌讳的什么开口道:“如此,多谢吴大人,棠梨告辞。”蹲身行了礼,转身走了。
吴知府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看向那边儿还唔唔叫唤的儿子,顿时气上来,这哪是儿子根本就是冤家,不帮着家里也就罢了,还给家里惹祸,他是嫌自己头上这乌纱戴的太稳当了不成,越想越气,冲过来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承了他这一晚上的怒火,踢的极狠,直把吴玖踢的呜咽一声,翻个白眼便没动静了。
旁边的小厮忙又掐人中,又捋胸口的,好容易才缓过来,忙抬着回屋,找大夫去了。
第176章 将计就计
棠梨从吴府出来天已黑透,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便交代好了今儿住在叶府,叶府距府衙不远, 却也需走上一段, 棠梨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撩开窗帘,欣赏外面的夜景。
临近年关,岳州城也比平日里热闹了不少, 即便已经天黑, 街边仍有行人车马走动, 有些商铺也并未关门, 马车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 棠梨听见一声吆喝, 是个卖豆花的,顿时勾起了馋虫,她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一边儿, 自己走了过去。
卖豆花的是一对夫妻,靠着巷口是挑豆花的担子, 旁边方了两张桌子板凳,丈夫盛豆花, 妻子收拾碗筷, 人干净动作也利落, 见有生意上门,妻子忙热情的招呼:“公子这边坐。”擦了擦板凳让着棠梨坐下:“公子要吃咸的还是甜的?”
棠梨:“三碗甜豆花。”
那老板娘愣了一下不禁道:“公子您就一个人, 要三碗哪里吃得完?”
棠梨:“不是我自己吃。”说着拉了梅婆婆坐在旁边, 指了指那边儿的马车:“一会儿劳烦老板娘给那边儿的伯伯送一碗过去。”
老板娘看向对面的马车, 笑道:“公子心眼儿真好,我家小子也给人赶车,要是也能赶上公子这样的主子就好了。”
老板喊了一声:“端豆花。”老板娘应一声过去,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又道:“有昨儿新腌的甜豆,软糯入味,公子可要尝尝?”
棠梨点头:“那就要一份。”
老板娘转身进了巷口的院子,大约是家里,不大会儿端了一碗甜豆过来,棠梨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又软又糯甜的刚刚好,便又要了一份打包,老板娘高兴非常,用油纸包了大大的一包,足有两份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梅婆婆道:“这么多,你可要赔本了。”
老板娘笑了:“瞧您说的,这豆子是我自家种的,不过就是费些功夫罢了,而且,天都黑了,若是卖不出去,明儿就不好吃了,倒不如给这位公子一起打包回去孝顺家里的老人。”
梅婆婆道:“你也没问,怎知我们公子买这甜豆是给家里老人吃的。”
老板娘:“这还用问啊,爱吃这甜豆的除了孩子就是老人,都这般时辰了,孩子早睡了,打包回去自是给老人解馋的,难道我说的不对?”
梅婆婆笑了:“说的是,我家老夫人年轻时倒不喜吃这些,如今 上了年纪口味倒变的跟孩子一样,就爱吃这些,我家公子每每遇上便会捎一份回去,我家老夫人可喜欢了。”
老板娘:“这人老了就跟孩子一样,不禁口味一样,性子也差不多,就喜欢小辈儿在跟前说说笑笑的,就冲公子这份孝心,您家老夫人不定多疼呢。”
梅婆婆:“这倒是,我家公子是孙辈儿里最得老夫人喜欢的。”
老板娘瞧着棠梨:“这可是,公子生的这般俊的模样儿跟那画里的金童似的,又这般心善孝顺,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等公子娶个能生养的孙子媳妇家去,您家老夫人就更欢喜了。”
棠梨一口豆花差点儿喷出去,却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得道:“豆花很好吃,多谢。”拿着一大包甜豆上车了。
老板娘瞧着好像不禁道:“瞧瞧,您家公子还害臊了,这娶媳妇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啥可害臊的,别说您家这样的人家,便是我们这样穷苦人,也操持着给儿子娶媳妇呢,传宗接代可不是小事。”
梅婆婆都忍不住想笑,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老板娘脸色一滞:“这,我们这小摊子,十天半个月也卖不了多少钱,您这么多银子,我们找不开。”
梅婆婆:“不用找了,存着娶儿媳妇吧。”说着塞在老板娘手里走了。
老板娘攥着手里的银子,望着消失的马车,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家的,今儿可真是交了好运,碰上这样一位大方的公子,人有和善还孝顺,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这位公子,娶个好看贤良的媳妇。”
大约是做买卖的缘故,老板娘嗓门高声音大,马车走了老远了都还能听见她说话,梅婆婆撑不住笑了出来,棠梨没辙的摆摆手:“这老板娘眼神不大好,竟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梅婆婆:“ 姑娘天生有股子英气,便模样生的好,扮成男子倒也极像。”
棠梨叹了口气:“其实我倒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而不是像男人。”
梅婆婆:“女子不好吗?”
棠梨:“不是不好,是束缚太多,不方便,如果我是男子,便可以走遍大江南北,既可行医济世,又能游览大好风光该有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诊还要假扮成男子。”
梅婆婆没吭声,跟了棠梨这么些日子,姑娘什么性子早已知晓,有时候梅婆婆很想不通,叶全章夫妻俩,虽对女儿疼爱有加,却并不出格,却怎养出了姑娘这样的女儿来,姑娘的一些想法独特大胆,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因此她跟这里的女子极不相同,不管是那些世家千金还是小户家女儿都跟姑娘不一样,有时候梅婆婆甚至觉得她不像是大梁的人,但梅婆婆觉得这样真好,谁规定女子就得相夫教子,像姑娘这般才有意思,才没白活一场。
至于夫人担心姑娘终身大事的问题,梅婆婆觉得夫人根本就是多虑了,像姑娘这样的女子,嫁也不能嫁给凡夫俗子,得这世上最出色男人才能匹配。例如齐王殿下。
梅婆婆很看好齐王,即便他有婚约在身,但梅婆婆觉得齐王一定会解决好这些,他真心喜欢姑娘,绝不会委屈姑娘,至于齐王如何处理跟国公府的婚约,梅婆婆也不知道。
棠梨想的也是齐王,却不是什么婚嫁之事,她想的是岳州那些水贼,如今安生并不代表以后也安生,事实上只要那些水寇在,岳州便永远别想安生,劫掠已成了他们的习惯,人性是懒惰而贪婪的,习惯了劫掠便不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些水寇并非良善之辈,更无底线,多年的劫掠最大程度的激发了他们人性的恶,虽不能说那些水寇里都睡坏人,但至少有一半人身上不止一条人命,那可是人命啊,所以这些水贼必须清缴干净,而过了这个年,一开春便是最佳时机。
棠梨本来以为齐王来岳州明着是巡防其实就是为了清缴水寇而来,不想他却回京了,若开春之前他不回来,便有些麻烦,虽说岳州有叶全丰这个布政使,也有水军,可一个朝廷兵部直属一个地方,虽都是大梁的臣子,却是两个系统,以往多次剿寇失利皆是因地方跟水军无法配合,就好比一个军队里有两个主帅,能打赢仗才奇怪。
而齐王既是带兵的统帅,在军中有着绝对的威望,而他齐王的身份又能震慑地方,所以他做清缴水寇的主帅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