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摆了好几个炭盆, 下雪天里也依旧温暖如春。余宁陪齐舒志去换衣服,盔甲脱了一半,余宁从背后搂着他的腰。齐舒志默默感受了一会儿,想着杨氏他们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开饭呢。
就拍了一下余宁的手道:“别这样,母亲和大嫂还在等我们呢。实在不行, 那……你先忍一忍, 今晚再床上随你好不好?”
“呸。”余宁甜蜜的呸了他一声,“刚回来就这么没正经。”
“这么久没见娘子了,怎么正经?”齐舒志回转身来将余宁搂在怀里, 道:“你现在是王妃了,高兴吗?”
余宁抖了一下,依偎在齐舒志怀里,“能做你的妻子是我最高兴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人一起往饭厅去的时候,余宁小声道:“母亲近来身体有些不好,我见她总是咳嗽。”
“让大夫看了没有?”齐舒志:“可吃了药?”
“药在吃呢,好像不怎么见效。”
饭厅里一家人聚在一起,只有在这种时刻齐舒志才能完全放松下来。柳氏喝了一点酒,感慨道:“英国公府传承了这么多年的牌匾最终还是被换下来了。”
这话说的有些别扭,好像挺伤感的,但一想到换上的是王府的招牌,又是件值得高兴的喜事。
齐子健手里捧着碗,道:“叔父,他们说我是什么猴,为什么子健是猴啊?”
童言无忌大家都笑了起来,齐舒志揉揉他的小脑袋,问:“那子健喜欢做交州候吗?”
齐子健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子健不喜欢做猴。”
“你这孩子。”江氏无奈道:“别乱说话。”
饭后齐舒志与杨氏单独说话,问了杨氏的身体情况,杨氏有些萎靡的道:“生死有命,更何况我见你有今日,我也能安心的去见你父亲了。”
齐舒志深深的皱眉,“母亲你还年轻,怎么能心存死志?”
“孩子。”杨氏慈爱的笑着道:“在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也曾想过要与他白头偕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刚刚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想嫁你父亲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杨氏的眼中展现出光彩,她微微眯眼道:“不要觉得我轻浮,那时候的京城,有哪个闺中女子不想嫁给你父亲呢?英俊潇洒,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我啊那时候每次你父亲出征回来,我都会跑去大街上,站在人群里看着你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在我面前走过……”
齐舒志心情舒缓静静的听杨氏说着,杨氏接着道:“后来你父亲成亲了,就是娶的你母亲。我虽然有些难过,却也并不如何悲痛。我那时候太小了,你父亲却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本就是年少绮梦,我也没太多的想法,就这样长大了,长到了待嫁的年纪……”
“这个时候你母亲去世了,我的心思又活了起来。”杨氏擦了擦眼角,道:“你父亲在外三年里,来我家提亲的人都快踏碎了门槛。可我全都拒绝了,谁我都不愿正眼看一眼。父亲问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说我想做英国公的填房。当天父亲罚我跪在祠堂,不准给我饭吃,要跪到我改变主意为止。”
“那后来呢?”齐舒志问:“您父亲是怎么改变主意的?”
“我在祠堂跪了三天,水米未进,人都快不行了。父亲心疼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帮我。”杨氏一声叹息,“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有时候我就想,是否是因为我的强求,这才让你父亲……”
“这不关你事。”齐舒志道:“您很好,父亲能娶你,是整个齐家的幸事。”
眼泪夺眶而出,杨氏摇了摇头,“若不是当年你跪在我床前,我怕是早就随你父亲,随你弟弟去了。”
齐舒志还要再说什么,杨氏道:“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又是这样的出色。你要学会接受失去,知道吗?”
“母亲同你说了什么?”床上余宁缩在齐舒志怀里,小声的问:“看你现在神色恍惚的。”
“哦,没什么。”齐舒志道:“母亲说要我学会接受失去。”
余宁仰头看着齐舒志的脸,“那你会失去什么吗?”
“我什么也不想失去。”齐舒志紧紧的搂着余宁,“你,母亲,大嫂子健姨娘,还有我的朋友们,我什么也不想失去。”
余宁温柔的摸了摸齐舒志的头顶,“那就不要失去,我像你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失去我的。”
齐舒志:“真的吗?”
“真的。”余宁认真的道:“将来不论你活多少岁,我都要比你多活一天,这样你到死都不会失去我了。”
“好。”齐舒志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食言。”
余宁:“我从不食言。”
皇宫里周辰理一夜未睡,他在御书房里枯坐了一夜。想着白天的种种,百姓们的欢呼,齐舒志的锋芒毕露。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那一天,他那个从来都没有爱护过他的父皇。
父皇躺在床上形容憔悴奄奄一息,他断断续续的道:“想不到最后是你坐上了这个位置。”
周辰理冷冷的看着他,在他的心里床上的这个人,早就成了他通往至尊宝座路上的一个阻碍。周昃勤可怖的笑了起来,“是齐舒志帮你走到这一步的吧,朕真是看走眼了。”
周辰理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说说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吧。”周昃勤死死的盯着他道:“你以为齐舒志为什么要帮你?”
周辰理:“我是他的表哥。”
“表哥?呵呵呵呵……你竟如此天真,竟以为他会因为这个帮你?”周昃勤的双眼几乎要瞪出来一般,“是朕,他是因为朕才帮你的。”
一时间脑子乱成了一团,周辰理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你怎么会……”
“朕当然不会帮你,齐舒志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他恨朕,因为朕杀了他的父亲兄弟。他恨死我了,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可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没有办法,只能扶持你上位……”
听到了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周辰理的脸色都白了。他强自镇定道:“那又如何,管他是什么目的,只要他能帮我就行。”
“天真天真啊,你以为他恨的只有我吗?他恨的还有这周姓王朝。”周昃勤咳出了一口黑血,“你看着他,看着他一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朕这个天子都被他算计成了这个样子,你真的不害怕吗?”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得罪了他?万一有一天他做腻了英国公,你怎么办?你能怎么办?啊哈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儿子啊,我们是同一种人啊,我们注定会走上同一条路的……”
周辰理从回忆中惊醒,拍了拍桌子,“召刑部尚书进宫。”
霜霜正在椒房殿内的花圃里用锄头挖草根,周蓁蓁在她身边蹲着以手托腮,问道:“皇嫂,女人是不是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那么以后不管她的夫君对她有多好,她都不会觉得幸福?”
霜霜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周蓁蓁看着霜霜,眼中神色复杂,她双手交叉在一起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一个人。”
“嗯?”霜霜有些意外,“是谁?为何没见你提过?你说说看,我可以让你皇兄给你做主。”
周蓁蓁失落的道:“不可能的,他已经娶妻了。而且就算他没有娶妻,他也不会娶我,我和他之间有……总之他不恨我就很好了。”
一个长在深宫的公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霜霜看着明媚漂亮的周蓁蓁,“你过了年就十六了,确实应该考虑婚事了。你可想好了,若是你话不说,将来你皇兄会把你嫁到哪里都是不一定的。”
霜霜想了想,道:“随便吧,只要不是在京城就好了。我不喜欢这里,京城太让人压抑了。”
晚上霜霜与周辰理一起用晚膳,周辰理亲手给她舀了一碗汤,霜霜道:“今日我与蓁蓁说话,她谈起有个从小就喜欢的人。她一个从不出宫的公主能喜欢谁?你可知道?”
周辰理眉毛一挑,道:“知道一点。”
“对方可是成亲了?”霜霜叹了口气,“蓁蓁也是挺可怜的,公主之尊,居然痴恋了一个人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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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赐之鸩酒
霜霜说者无意, 周辰理却上了心。
白日里他与刑部尚书商议,觉得要对付齐舒志还是要趁早。就是要趁他刚回京一切还未准备妥当的时候动手, 一定要趁其不备。而动手有一个前提,是要想办法让齐舒志抗旨一次。
只要齐舒志有了当众抗旨的行为,事后他就能将一切都推到齐舒志身上, 说他携功自重目无君上意图谋反。
冬日里,起床总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齐舒志搂着余宁在床上睡的很香,可难受死余宁了。搂着自己的男人身体热的跟火炉似的,她被火炉烤了一晚, 大冬天的身上出了一身汗。
想离齐舒志远点吧, 只要她脱离了齐舒志的怀抱,齐舒志就会伸手一捞,她就又回去了。余宁气恼的瞪着齐舒志, 怀疑他其实是在装睡。
正这时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过来, 接着就是敲门声, “王爷,王爷您醒了没?陛下的圣旨来了。”
余宁立刻一巴掌拍在齐舒志肩膀上,啪的一声脆响,齐舒志睁开了迷茫的眼睛,“嗯?”
“快起来接旨。”余宁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宫里的圣旨来了。”
当齐舒志穿戴整齐出去的时候, 传旨的礼部侍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齐舒志没睡好,脑子一阵一阵的疼,拱拱手道:“昨夜睡迟了, 切莫见怪。”
“无妨无妨。”礼部侍郎很客气道:“那王爷这就接旨吧。”
“好。”齐舒志率领这一家人跪了下来。
礼部侍郎一抖开圣旨,整个人就是一愣。陛下只让他来宣旨,他也不知道圣旨上的内容。此刻一看这上头的内容,顿时大感为难。再为难还是要宣旨的,反正自己只是个跑腿的,礼部侍郎这么想着。
随即他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妹宜宁公主周蓁蓁,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公主已及笄,适婚嫁之时,当择好男与配。然公主对靠山王齐舒志一往情深,苦思多年。朕于心不忍,特赐公主与靠山王选吉日完婚,与余氏女同为平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钦此!”
听完圣旨之后余宁浑身一颤,竟然往旁边一倒,齐舒志慌忙扶住她。
礼部侍郎大感要命,硬着头皮道:“王爷,该接旨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齐舒志,齐舒志看着余宁震惊痛苦难以置信的眼睛,拍拍她的背道:“别担心有我在呢,我早就说过了,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说着他站起来道:“恕臣不能接旨。”
礼部侍郎道:“王爷,莫要为难下官呀,下官只是个跑腿的。”
齐舒志点点头将圣旨拿在手上,道:“本王知道,不会与大人为难,这就进宫面圣去。”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京中官员早就放假在家。今日也不知怎地,皇上突然将大家召进宫中,说太后身体不好的事情。
百官们面上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实则心里想的却是,生病了就看病,他们又不是太医,进了宫后跟着木头桩子一样杵着能有什么用?
钦天监监正就说乃是天象不好,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需要给太后冲喜。众人的目光自然就集中在了几个尚未婚配的皇子公主身上,有人的心思活络起来,想着自己家的儿子孙子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若是能尚个公主回家就是天大的荣耀了。
龙椅上的周辰理忽道:“若只是需要冲喜,眼下倒有一个现成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周辰理道:“宜宁公主已经及笄,他与靠山王齐舒志乃是青梅竹马,先帝在世时曾几次欲将宜宁许配给靠山王。只是宜宁年纪尚小,所以就算了。但她痴恋靠山王多年,已经不愿嫁给别的男子。朕与太后十分疼爱宜宁,不忍见她受这相思之苦,赐婚的旨意已经送出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特别是丞相余大人。他瞪大眼睛道:“陛下,不可呀,靠山王已经娶妻。”
“朕知道。”周辰理道:“所以朕赐公主与你的女儿为平妻。”
余相:“可是……”
“什么可是?”周辰理笑道:“莫非丞相想看到公主饱受相思之苦而死?”
这话就严重了,余相立刻跪下来,“臣不敢,臣……”
“好了,别说了。”周辰理道:“朕还想问问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呢。”
余相不解其意,“陛下,这是何意?”
“靠山王,劳苦功高又是年强力壮,怎么府中连个侍妾也没有?”周辰理不悦道:“莫不是余氏善妒,不能容人?”
对于丞相来说,女儿就是他最大的逆鳞,敢这么说他女儿,就算是皇上他也要怼回去。正要开口,太监传报:“禀陛下,靠山王求见。”
“哦。”周辰理笑容满面,“定是来谢恩的,传!”
齐舒志捧着圣旨走进来,周辰理一见他就道:“怎么不在家准备大婚之事,反倒进宫了?”
齐舒志道:“陛下,恕臣有罪,这赐婚臣万万不能从命。”
大臣们皆是噤若寒蝉,难道靠山王要抗旨?
“靠山王。”周辰理道:“你要抗旨不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