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竭力压下收拾她的冲动,缓和脸色,“莫急,你在做梦,我只是在你梦里而已。”
冬葵松了口气,“那便好。”
朝着柳蕴扑去,柳蕴心头大悦,抱起她坐在自己膝上,双手环住她的腰,慢慢诱哄着,“你在梦里,什么都不要怕。”冬葵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复又睡去。
车外,众人退到府郡衙门前,宋平水已喊来赵潜等人,崔时桥过来讲戏,三人年纪不小了,知道轻重,都细细听着,可听得越认真,心里就越难受,“必须这般说?”
崔时桥谨记以往教训:“万万不能篡改!”
三人愁眉苦脸:“行吧!”
心道:我等原谅沅江府因为穷见识有限,但当年那群人审案水平也太差劲了吧!简直在侮辱我朝律法!
三人换好了衣服,与刘方正等人将戏对了一遍,越对越痛苦,及至最后一幕,胡明志要翻案,赵潜痛心疾首地问,“你当年是在玩审案的吧?”
胡明志委屈吼叫:“分明是大人吩咐的!”
赵潜:“对不住,当我没问。”
几人对戏时,宋平水忽然想到这次审案不像温在卿那次,冬葵没见过温在卿,好糊弄,可赵潜等人冬葵是见过的,万一瞄一眼发觉面容似曾相识,受了刺激就不好了。
“慢着。”宋平水命人找来三块面纱,示意赵潜等人挂面上,赵潜等人已被府郡的审案水平气到内伤,再被要求蒙面审案,一时气得骂:“草你宋平水!”
宋平水忍辱负重:“行,那您们是一个一个地来还是一起来?”
众人笑骂:“滚!”
“也行。”
宋平水一路奔到马车旁,此时冬葵醒来了,柳蕴已悄然下车,宋平水掀开车帘,“随烟进了府郡衙门,这会儿便要开审了。”冬葵不疑有他,只觉她睡了好久,“那我们快去看看!”
自然,当年他们进不了大堂,只在府郡门口和乌压压的学子们一起等待结果,宋平水因着也牵涉其中,就被传了进去,只有冬葵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树下焦急地等结果。
但这会儿冬葵想进就进,同宋平水越过一众学子,进入审案大堂,柳蕴料想她会来,站在右边朝她招手,她红了眼眶过去,两人站在一起,原本是一对璧人,可惜此情此景,众人没心思拍马屁。
这案子县里审到一半,案卷也只记了一半,赵潜翻阅案卷,装出一副沉思模样,“物证何在?”
刘方正呈上物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么么!
第27章
众人万万没想到,只是几张零碎的纸张,纸张上写有文字,与柳蕴的字迹神似,刘方正跪地解释,“这是柳蕴带进贡院的文章。”
众人:“……”
怀挟,乡试考试中较为低级的作弊手段。
当年薛暸拿这个告柳蕴作弊。
赵潜的眼神告诉大家:这个薛暸不是很聪明啊!
当年薛暸谋划这事时,除了不够聪明,太过相信银子的力量,还有识人不清。拉拢几个没有主意的秀才和一个冒籍考试的胡明志,勾结贡院人员不做点厉害的局,反而搞了怀挟这种作弊手段,试图传播柳蕴作弊的谣言激起众学子的怒火,又拿着大把银子喂给一个审案到一半会跑的县令,导致案子被移交到府里审查,种种都是不智之举。
实则甫一听到案子被提到府里审,薛暸内心是慌的,一旦诬告罪名成立,下场都极其惨,薛家为了他暗暗勾结了府里审案人员,送了许多银子才搞定审案人员,薛暸就又不慌了,信心满满地呈上了证据。
这份证据在赵潜眼里就是个笑话,根本就不顶用,可怜他扮演的就是那个被贿赂的人员,只能憋着火装作对证物深信不疑,“柳蕴,你可知罪!”
姜九与范正清扮演正义人士:“仅仅是份文章,即便字迹再像,也不能证明是柳蕴所为,再者这份文章怎么来的,也要问清楚。”
刘方正称是贡院的人发现给他的,他已打点好贡院人士,胜券在握,果然贡院的人到了堂上,为柳蕴搜身的说当时他就瞧柳蕴不对劲儿,但因时间紧迫,就让柳蕴混进去了,发现文章的人也证实确然是在柳蕴位下捡起来的。
当时柳蕴似乎没有翻身的机会,冬葵紧张地握住了柳蕴的手,柳蕴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赵潜当众发火,“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柳蕴淡然处之,没有说话的意思,胡明志突然出列一跪,当场翻供,“诸位大人,柳蕴无罪,是薛暸等人诬陷!”如果不是刚才他还站在左边的原告位上,这副模样可真称得上傲骨铮铮了。
情势陡然一转,众人呆在当场,薛暸猝不及防,勃然大怒,“胡明志你在做什么!不是你说柳蕴涉嫌作弊的么!”
胡明志反唇相讥,“是你们拉着我污蔑柳蕴的,如今我实在良心难安,你也认罪吧!”
任谁也没料到胡明志突然翻供,薛暸气得口吐鲜血,与胡明志唇枪舌战,试图咬死对方,柳蕴不仅安然无恙,本能一纸诉状状告薛暸素日罪行,被冬葵制止,“越讼要挨板子,我们回县里再告。”柳蕴作罢。
当年,柳蕴一身清白地出了府郡衙门,众学子惊喜万分,柳蕴确然靠自己的本事得了解元,那日后就有中状元的可能,这对沅江府也有极大的好处。
众人奔走相告,至于薛暸等人因诬告被羁押在牢,又牵连出归化县县令受贿,府中审案人员受贿一事,在后来的审讯过程中,胡明志冒籍考试也被查了出来,至于薛暸那些欺霸乡里的行径不用告也被扒了出来。
无人预料到,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案,却是这么个结果,而今看来,这也不过是件看着荒唐滑稽的旧事,但冬葵仍沉浸在旧事里,十分欢喜柳蕴甩掉污名,由柳蕴牵着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做戏的众人长长地呼了口气,聚到一起击掌欢呼,“比之以往,此次顺利太多!”
顾颐道出原因:“那是因为小夫人当年没在堂上,没多少记忆供她修改。”
“原来如此。”
无论如何,这场戏结束了,众人涌到胡明志宅子里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可惜,这般的快活只维持了半个时辰,宋平水迈步进来,一脸严肃,“诸位,我们要未雨绸缪!”
顾颐往他嘴里灌酒,“绸什么缪!”
宋平水吞下酒水,边和他拉扯,边玩味地笑:“你们难道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几人兴奋,将他团团围住,“下一场我们要演什么?”
宋平水故作玄虚,闭口不言,几人合伙逮住他灌酒,直灌得他迷迷糊糊晕晕瞪瞪地吐出一句,“接下来的事情可精彩了!”
“崔时桥,快记!”
“好!”
已是深秋,夜幕高远沉寂,比起他们的喧嚣,隔壁院子就安静许多,冬葵坐在桌前托腮望月,柳蕴则被她押在身侧背书,低沉的声音穿透夜色传至耳中。
一册背完,声音顿住,冬葵笑眯了眼,“夫君我们进京吧!”
柳蕴神情一冷,“进京考状元?”
“是啊!”冬葵点头,酒窝伏在腮边,柳蕴凑过来亲,被她一把推开,“夫君可是要中状元的人!快背书!”
柳蕴烦躁,一把抱起她进屋,“背书可以,换一种方式来。”二人到床上,柳蕴挑开她的衣领,俯身下去,“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背给你听。”
冬葵脸红。
说是背书,可一会儿就没了男人的声音,冬葵如伏云端,神思飘渺地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门外传来熙熙攘攘之声,柳蕴将冬葵钻出被窝的脑袋按下去,“再睡会儿。”冬葵迷迷糊糊又睡去。
柳蕴起身去瞧,开了大门,只见陈旧的巷道里排着几辆马车,仆人成行地搬着东西,前头立着一个女子,闻声转过一张柔美的面孔,竟是长公主。
柳蕴眉头一皱,长公主见他出来,小步轻移过来,寻了个由头打招呼,“可是打扰到大人了?”
柳蕴神色轻淡,“声音小些即可。臣还有事,不便多说。”礼节性地一点头,关上了大门,回屋陪冬葵去了。
长公主呆立当场,她不过客气一下,柳蕴竟还真认为自己打扰到了他,真是恼人!
长公主委屈地绞着帕子,可这已比往日好多了,往日连人都见不到,搬来这里果然能与他多碰面,如此一想,紧皱的眉头舒展了。
宋平水等人下了朝相约来胡明志家里商议下场戏,甫一进巷子,就见长公主领人进了胡明志家的左边宅子,不由吃惊,“长公主来此做甚?”
顾颐道:“为的大人吧,我看太后是急疯了,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几人步到柳蕴宅子里,见冬葵还睡着,压低声音禀报柳蕴,柳蕴低声,“我已见了。”
宋平水提醒:“按照当年的事情发展,大人该准备去宋春峰家教书了。”
等冬葵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数钱。
柳蕴在窗前等她数完了才出声,“不够?”
冬葵发愁,“差得多。”
“宋家请我去教书。”
冬葵眉开眼笑,“那攒够了银子,我们就进京!”
“好,我去宋家一趟,你在家等我。”
“夫君!”
柳蕴驻足回头,就见冬葵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略微茫然地向他解释,“我就是想说,自打那次药材过后,我就再没偷过东西了。”
柳蕴慢慢别过头,“知道了。”
看来她想起了被宋家人污蔑偷盗一事,那这戏要赶紧做了。
宋家实则离得不远,与他们家就隔了一户,据说宋家以前很富,做生意失败了才被逼得搬来这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依旧是条巷子里最富的人家。
宋父继续在外做生意,宋母则持家有道,但从未在冬葵面前出现过,可有可无,宋母生了一对姐弟,弟弟名叫宋瑜,正是柳蕴要教的少年,这少年与冬葵关系不错,冬葵称他宋狗狗,姐姐叫宋谣,面容清秀温婉,只在冬葵面前出现过几次,却极为重要。
柳蕴忆起冬葵将幼帝当成宋狗狗过,就进宫见了幼帝,幼帝多日未见他,自然想念,一听要他做戏,欢呼起来,“今日就去?”
“对。”柳蕴含笑。
幼帝换上朝气蓬勃的劲装随着柳蕴出了宫,至胡明志处,胡明志等人行礼,又禀告柳蕴:“三娘在同夫人绣花,夫人无事。”
柳蕴放心,众人商议如何做教书期间的戏,提及宋谣,顾颐建议,“不若让婉儿来吧?她就在隔壁,来回方便。”
宋平水咬牙,“少把我闺女喊得这么亲昵!”
顾颐无辜。
柳蕴屈指敲了下桌面,“年龄不符。”
比之当年的宋谣,宋婉儿稚嫩许多,容易被冬葵看出来,众人一时寻不到合适人选,幼帝突地忆起一件事,“皇姐可搬来这里?”见众人点头,幼帝微怒,起身往外走,“朕去瞧瞧!”
长公主正在隔壁院里令人改造宅子,这宅子太破了,实在称不上她尊贵的身份,正吩咐人时侧头幼帝他来了,微微吃惊,“陛下怎来了?”
幼帝紧皱眉头,“你来此是为了柳蕴?”
长公主没想到被他直接戳破了心思,红着脸颊环顾左右,见众人都在忙,无人敢注意这里,走近幼帝低语,“人多嘴杂,陛下可不能乱讲。”
幼帝冷哼,“除了这个原因,朕想不出别的了。皇姐,你若真在打柳蕴的注意,朕劝你极早放弃,你比不过柳冬葵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长公主就想起了不久前在柳蕴那里受的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还有滴泪的趋势。
幼帝头皮发麻,“不过劝你一下,你就这样。”
长公主拿帕子按按眼角,“陛下,我才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总向着外人?”
什么亲不亲的,幼帝一贯烦提血缘关系,索性道:“你若执意如此,倒有个机会。”将隔壁做戏的事一说,长公主一开始端着矜持的态度不同意,心里想着,与她做戏,岂不是掉身价,但是这样就可接触柳蕴了……
幼帝转身要走,“你若不愿意就罢了。”
“我愿意!”长公主急急答应。
此时的隔壁,柳蕴忆起往事,与崔时桥讲了诸多细节,崔时桥记录时的笔杆都在微微颤抖,及至柳蕴回忆完毕离开,崔时桥招呼顾颐过来,低语,“这次你歇着,没大场面,都是些……”
顾颐挑眉。
崔时桥看着本子下了定义,“感情戏。”
第二日,宋平水着工部在巷子里粗略地将柳蕴隔壁的隔壁修了修,权当做是宋家,长公主先搬去宋家住着,幼帝每日出宫来上半日的课。
柳蕴第一次佯装来上课时,冬葵是跟着的,与宋谣打了个照面,不疑有他。一连几日,柳蕴都对扮作宋谣的长公主视若无睹,长公主急红了眼,翻开崔时桥送来的本子瞧了瞧,里面有宋谣与柳蕴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那天早晨出门,天还好着,临近中午下了雨,宋谣挽留柳蕴,柳蕴执意要走,她便取了伞,“我送先生回家。”撑开伞出了屋檐。
雨点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柳蕴在檐下不动,宋谣强忍着姑娘家的羞涩,伸出手要去拽柳蕴的衣袖,柳蕴侧身躲时,正好冬葵撑着伞到了,伞面一撤,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夫君……”
柳蕴疾步下来,夺过伞给她打着,回头婉拒宋谣,“谢宋姑娘费心。”拥着冬葵往家去。
长公主读到末尾,觉着宋谣不过是平民姑娘,生得也一般,柳蕴置之不理也属正常,若是自己,他可会改变?
长公主跃跃欲试。
她在等一个下雨天,冬葵却一天都等不及了,这天用早饭时连连往外瞥,神色焦急,“今日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