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六鲤
时间:2020-01-10 08:24:53

  房里华服美裳金玉首饰皆换了一批,柳蕴走至墙前,一手抚过那流光的彩裳,这是府里才添的,冬葵还未穿过,若是她瞧见了,定是十分开心。
  夜还很长,柳蕴翻过冬葵的首饰匣子,细细摩挲过那些琳琅华贵的首饰,冬葵戴首饰挑得很,不贵不戴,不美不戴,最好既贵且美还能称她的肤色。
  柳蕴不由笑了笑,在衣物房里待至半夜,骑马而归,他恐冬葵半夜醒来见不到他,带着寒风进屋,果见冬葵披着被子茫然地坐着,“夫君去哪儿了?”
  “在。”脱衣抱冬葵入被,冬葵钻进他怀里又抬起头,偷偷朝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夫君刻苦。”
  柳蕴攥紧她,“你很希望我考状元?”
  “当然。”
  “为何?”
  冬葵睡意涌来,迷迷糊糊地答,“我觉着夫君不是一般人,这里不是夫君该待的地方……”咕哝一大堆,沉沉睡去。
  柳蕴慢慢阖上了眼。
  第二日,宋平水等人已准备好了,从臣子家中请来的女眷兴致勃勃地聚在破宅子等着,她们本就互相认识,关系好的素日宴会小聚,你夸我,我夸你,别提多开心了。
  今日,亦是如此。
  宋平水的夫人看着另一位夫人的粗衣嘴角含笑,“这件衣服特别称姐姐的肤色,姐姐穿上它年轻许多!”
  那夫人眉眼一弯,“是吧,我可是从后厨几个洗菜婆婆挑出来的,穿上很适合的。”言罢眼前一亮,“妹妹这个镯子真特殊,称得妹妹沉稳许多。”
  “姐姐有眼光,这是我从洗衣婆的手腕上借的,纯木头磨的,光滑细腻不伤人。”
  “对的。”
  听得宋平水几个男人有多远躲多远,顾颐吐掉嘴里叼着的长草,手指一动编成一枚戒指套在宋平水手上,学着几位夫人的腔调,“这枚戒指素雅耐看,与哥哥这手是极为相称的……”
  崔时桥浑身一抖。
  宋平水猛地收回手,骂:“滚!”
  几人玩笑间,将近中午,柳蕴在宋家还有一会儿就授课结束了,冬葵出了家门,步子轻快地去往宋府,宋平水等人悄悄跟上,杜三娘站在门口等消息。
  当年,冬葵到了宋府,宋谣见她来了,邀请她进去喝杯茶,冬葵耐不住她的热情,又想着柳蕴还要一会儿才出来,就一时应了,却被宋谣带进了她的闺房。
  而后,宋谣被丫鬟喊走,让她在屋中等一等,她孤身等了须臾,察觉不对,当即退出了屋里,想去寻宋谣,却在拐角遇着了柳蕴,将事情与柳蕴一说,柳蕴沉着脸色带她离开,两人才到府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宋谣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小天使的正版支持!
  今天还有一更,么么!
 
 
第29章 
  不过多时, 戏已经做到柳蕴带冬葵到了府门口,长公主仿着宋家姑娘的妆扮走出来,浅色衣裙,轻淡妆容, 与她往常的光彩闪耀相比, 着实逊色不少,“两位且留步。”
  柳蕴已走出府门,回身牵住冬葵往前一带, 冬葵摇了摇他的手示意暂且驻足, 柳蕴只好皱着眉头停步,长公主轻笑询问,“我今日忙,还未能同夫人说过什么话, 夫人怎就要走了?”
  柳蕴折身回来步至门槛,正欲张口, 被冬葵扯住衣袖阻止了,冬葵抿唇一笑, “宋姑娘离去后, 我便出来了, 主人不在,我岂能久待?”
  “夫人知礼,是我冒失了。”
  “宋姑娘客气,若无事,我与夫君便回家了。”冬葵转身欲走,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扮演宋谕的幼帝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生,我仍有一问题不明,不知可能占用先生一点时间?”
  冬葵与宋谕熟悉得多,见他虚心好学,推了柳蕴过去,“快去吧,先生。”先生二字被她咬得极重,柳蕴听出她的调侃,纵容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此等我。”领着幼帝往书房去了。
  两人身形刚一消失,又是一阵脚步声过来,只见扮演丫鬟的姑娘小跑过来,弯着身子边喘气,边焦灼道:“姑娘,你的玉镯不见了。”
  长公主惊呼,“哪一只?可别是祖母留予我的那只。”
  “正是老夫人那一只,我在屋中寻了许久,都没见它的影儿。”那丫鬟说着,地窥了一眼冬葵,“那镯子对姑娘如此重要,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这可如何是好啊!”
  躲在暗处的宋平水见时机到了,疾步走至道中,朝杜三娘遥遥招手,杜三娘会意,进门一笑,“诸位夫人,我们去吧。”
  夫人们雀跃地起身,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宋府去,且每人隔着一定距离,确保不是组团来看热闹的,待她们陆陆续续聚集在了宋府门口,长公主特意扬声一喊,“你怕是弄错了,适才我出来时还见它在梳妆匣子里,快去再找!”
  “姑娘,奴婢确实都找遍了,是真的不见了。”丫鬟万分确定地说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瞥向了冬葵,“不知夫人适才可见我家姑娘的镯子了?”
  冬葵朝丫鬟摇了摇头,那丫鬟不信,“可今日就夫人一人进了我家姑娘的屋里,夫人当真没见?”
  冬葵起先还糊涂着,这会儿有点明白这丫鬟的意思了,冷嗤一声,“只我进去,就必须我见了?你家姑娘邀我进去喝茶,方一进去,便被你喊走了,我不想失礼等了一会儿,见你家姑娘迟迟不回,当即回来寻我夫君,从不曾细瞧那屋有什么东西。”
  “夫人好大的气,莫不是作贼心虚?”丫鬟反驳。
  长公主厉声道:“休得胡说!”
  这个时候,门外夫人们的戏来了,四五个只在府门口好奇地张望,其余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似是为了镯子?”
  “宋府这意思是举人夫人拿了他们的镯子?”
  “是吧。”
  “不太可能,柳冬葵已是举人夫人,眼不该这么馋啊!”
  “可据说她以前进过药材园……”
  冬葵离得有些远,听得模模糊糊的,依稀听得眼馋药材园等字眼,眼里神采不免一暗,红唇被咬得泛了白。
  长公主眼尖瞧见,心里畅快许多,看来柳冬葵在意这个,那她偏要拿这个打击她,她学着当年宋姑娘的模样,面上露出一个恳求的笑,“夫人若真见了,可定要告诉我,那只玉镯是祖母病逝前留予我的,对我十分重要,万万丢不得。”
  主仆二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劲儿都在暗示旁人,冬葵与玉镯的丢失有关系,引导众人往冬葵偷玉镯上想。
  门外的夫人们装模作样地对冬葵抛去一个个鄙夷的眼神,有一个扮作素日与宋家来往很密的,几步迈过门槛进来,“姑娘是懂礼之人才同她讲这么多,要我说,那镯子在不在她身上,一搜便知。”
  其余夫人见她凑热闹都凑到家里来了,也纷纷跟上,不一会儿,门内挤满了人,那建议搜身的斜着眼睛望冬葵,“举人夫人可莫恼,你如今身份不比从前,名声更是污不得,就让宋家姑娘搜一搜身,证明了您的清白多好!”
  自打柳蕴中了举,冬葵成了这举人夫人,热情巴结的是真热情,背地里嫉恨的也不知有多少,都盼着她从这名号上一头跌下来,永远都站不起来,冬葵沉脸道:“宋姑娘若还是不信,我们便去见官,到时难看的可不是我。”
  长公主故作一慌,当年宋姑娘使了坏心眼做局,可没料到能到见官的程度,且本就是她自己使坏,若真查出来,她可没脸在县里待了,下意识一摇头,语带安抚,“我也没有旁的意思,确然只有夫人……”
  她这话还未说完,一夫人就笑道:“见官?你这举人夫人为了这事见官,可算丢尽了举人的脸了。”
  扮作丫鬟的补道:“听说夫人之前进药材园拿过药材,我家姑娘心善不忍说,到时进了公堂,将这事说出来,丢脸的可是您柳家。”
  夫人们尽职尽责说风凉话,低低言语,“瞧瞧,我就说,该提药材园的事了,柳冬葵也是的,有柳蕴这么个夫君还不够好么?非要惹是生非!”
  突然,大门砰得一声关了,冬葵眼神发冷,“大门我关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待我与宋姑娘见官回来,得了清白,我再与你们好好说道。”
  众夫人一怔,这等冷漠发狠的模样……
  她们太熟悉了!
  这不是冬葵没病前在京中女眷中横着走的惯常模样吗!
  长公主亦是惊得心肝一颤,加之当年宋谣确然被见官唬住了,长公主忙按本子上的话说:“都是邻里,哪里能闹到这一步,今日我就相信夫人……”
  话还未说完,先前那建议搜身的忍着惧意勇往直前,“宋姑娘可别被她唬住了,她分明是在用见官吓你,我们哪里需要和她去见官,搜了她的身就可。”
  搜身多么侮辱人啊,等消息一传出去,说新晋的举人夫人为了证明没拿镯子被搜了身,该有多么狼狈,不管是当年的宋姑娘,还是现今的长公主,只要略微一想,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面对长公主按耐不住的眼神,冬葵眉含讥诮,她突然转变想法,双臂一展靠在门板,纤腰细肢,“既然你们执意搜身,我就如了你们的愿,谁来搜?”
  面对她这副任你如何的姿态,京中贵夫人的态度是整齐划一地连连后退,开什么玩笑,为了做戏已忍着胆颤得罪过她了,再去搜她的身,等她脑子好了,不带人踏平自家府邸才怪!
  然而,这就与当年情景不一样了,夫人们谨记宋平水的话,眼瞧冬葵要露出慌乱神情,忙把宋平水的夫人推了出去,“姐姐,得罪了!”
  宋夫人:“……”
  说好的姐姐,我要与你日日好呢!
  虚假姐妹情!
  为了做戏成功,安抚好冬葵,宋夫人迈步上前,冬葵侧过脸去,宋夫人一只手要去解她的衣领,按照当年情景,这时柳蕴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的小妻子被众人欺压到被搜身的程度,当即绷紧了一张俊美的面皮,步履带风地过来,长臂一捞,将冬葵捞入自己怀中护好,而后阴翳眸子掠过众人,众人白了脸色。
  此时柳蕴怀抱冬葵,欲怒斥众人,幼帝扮演的宋谕举着镯子过来,“姐姐,你的镯子怎落书房了?”
  众人佯装惊愕,长公主脸色红得滴血,幼帝上前几步,冬葵从柳蕴怀里挣扎出来,容色如常地来到幼帝跟前,接过那玉镯,走到长公主跟前,将镯子放在她的手中,“确然是好镯子,宋姑娘以后可要放好了。”倾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宋谣,有我夫君在,这样的镯子我往后不会多看一眼,我会有很多很多比这更美更贵的镯子。”
  “宋谣,我知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嫉妒我。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夫君。可惜啊,我夫君眼里除了我,不会有其他女人。”
  这番话捅的何止是当年宋谣的心,还有如今长公主的心,长公主面色难堪地硬撑着才站稳,她想起崔时桥本子里的那句话,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柳冬葵,你能得到柳蕴的喜欢,不过是凭着一张脸,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更美的脸,你将如何?”
  冬葵微微一笑,酒窝清甜至极,“这就不劳宋姑娘操心了。”慢慢后退几步,容色温和,“既然姑娘的镯子找到了,我和夫君也该回去了。”回身对着那些想要道歉的夫人微一颔首,“你们忙。”一把扯起柳蕴的衣袖,将其扯出了宋府。
  两人身影一消失,有位夫人掐着同伴的胳膊紧张兮兮,“你瞧见了吗!那冷淡倨傲的眼神,分明和以前一样!”
  “别掐我,原来她那个时候怼人就这个姿态。”
  “日后万不能惹她!”
  “我晓得,快松了我的胳膊!”
  长公主眼含嫉恨地地立着,浑然没注意到众夫人向她行礼告退时那一道道含着轻视的眼神,幼帝早已消失不见,周围寂静一片。
  冬葵扯着柳蕴的衣袖走至一步,被柳蕴捉住手腕,拉到怀里抱着,进了家门,砰一声踢上大门,冬葵揪紧柳蕴的衣襟将其扑到门板上,埋首在他胸前,先前那媒婆的话近在耳边,“你又是个这样的……”呜咽声响起,“在旁人眼里,我便是这么个人?”
  随意践踏,随意侮辱,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柳蕴随意丢弃。
  冬葵慢慢矮身下去,柳蕴随着她弯腰,最后跪至她身前,将她搂得更紧,“柳冬葵,你真以为今天是冲着你来的?”
  冬葵仍在呜咽。
  柳蕴一手摩挲着她的发,“宋家在打我的主意,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是什么样的人无关,倘若我的妻子是别人,她们就冲着别人去了。”
  冬葵哭声渐小。
  柳蕴遂面色一怒,开始算账,“都被欺负到了那份上,怎还不去找我?别哭,解释清楚!”
  哭声顿时一止,冬葵低低言语,“夫君乃是男子,我们女儿家的事情,你若插手,不管有理没理都不好看,再者我自己可以解决。”
  “这就是你自己解决的结果?”柳蕴气得抬起她的脸,见她眼含泪水,面容委屈,心下一软,“你若真会解决,就不会一到家就钻我怀里哭了。”
  把他心疼坏了。
  伸手抹掉冬葵眼角泪水,提了冬葵起身站直,正欲俯身教训,动作一顿,他竟从冬葵湿润的眼角边瞧出了一丝妩媚,他不由后退,从小妻子的头顶瞧到脚底,微微眯了眯眸子,“我才发现,柳冬葵,你长大许多。”
  冬葵一怔,眼角还有泪滑落,柳蕴伸手抹去,听她迟疑地问,“我长个儿了?”
  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柳蕴摇头,“不只是个子。”五指一拢捏住她的脸颊细细摩挲,还有这张脸,已渐渐长开了。
  冬葵任由他胡作非为,“夫君,你看我都长大了许多,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她不想住在这里了。
  “好,宋家我不会再去,你不是想要我考状元么?我们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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