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魏家的表亲。
她叫了他一声表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那微微地一额首,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芳心。
她盼望奇迹能发生,他能来找她。
后来奇迹发生了,他确实来找了她,只不过是让她进宫,去当皇上的女人。
从此之后,她不姓何,她姓魏,也不再是他的表妹,而是宫里位居高位的魏贵妃。
他问,她愿不愿意。
她不敢说不愿意,怕自己摇了头之后,这辈子,她便同他再也交集。
她答应了,只为了能与他之间有一丝半缕的关联,却也同时将自己的这段感情彻底地埋葬。
若是死了,那便回到最初的地方,最初认识他的地方,所有的幻想都从那个地方重新再开始。
“娘娘,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你出去,奴婢去找魏将军,当初是他带你进来的,也应该是他带娘娘回去,如今他要退,总不能这般丢下娘娘,娘娘不欠他的,何家也不欠他。”
杨烟哭着说道。
魏贵妃叹了一声,眼里透着绝望,“可他终究也不欠我的啊,当初他问了我,是我心甘情愿要来。”
怪不得谁。
杨烟跪在魏贵妃面前,临走前叫了一声,“小姐,多保重,一定要等到奴婢回来。”
她宁愿她们从来就没有进过宫,还是在何家的那方小院里,日子虽不如宫里的奢华,可也图个自在。
她还是愿意像从前那样叫她一声“小姐。”
杨烟走了,在魏贵妃出事之前走了,人刚出逸清殿,魏贵妃就被皇上的人叫了出去。
动静很大,屋外的门框被人踢开,掌事婆子直接来提的人。
“死了没,没死最好就自己起来,免得等奴才们找个架子将人抬出去。”婆子就站在她床跟前,说话的声音很大,震的魏贵妃耳膜欲破。
失败了。
从听到门外那声响动,魏贵妃便知道失败了。
从床上爬起来,分明是做好了打算要死,却也忍不住双脚打颤。
“娘娘走能吗?不能走,奴才们抬你一程。”婆子的态度,已经全然不将她当贵妃看。
宫中老嬷嬷的那些手段,让人脊背生凉,魏贵妃自然也听过,不过还是第一次体验。
婆子说完,也没等魏贵妃回答,拖着两条胳膊,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到了人群堆里,直接往地上一扔,鞋尖的那一块早已被磨破。
受罪的不只是魏贵妃,今日到场跪在地上的人均是一样,都受了罪。
今儿逸清殿的人,谁也别想讨到好。
先是周二公子,皇上的那一脚将所有人的恐惧提到了嗓门眼上,但让魏贵妃开始真正害怕的,是皇上一个一个将她今日设计进这场阴谋里的人揪出来的时候。
太监的一声凄惨的惨叫声之后,魏贵妃的脸色才彻底的白了。
魏贵妃看着跟前那双黑色筒靴,金丝线条上,沾了星星点点地几滴血迹,尤其地刺眼,即便是她想镇定,到了这生死边缘,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
赢绍却没将她怎么样,那双靴子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前,俯下身子指着那位太监,问她,“贵妃认识他吗?”
魏贵妃身子抖的厉害,摇了摇头。
赢绍没恼,回头又问那位太监,“你认识她吗?”
太监也摇头。
赢绍笑了,挺好。
“她是朕的贵妃。”赢绍回头似是很平静地给他在解释,“但是她不受宠,朕不喜欢她。”赢绍话锋一转,说的很随意,“朕今日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来出气,既然朕不喜欢她,那就她了。”
“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朕。”赢绍回头看了一眼那太监,退回了脚步,站在他与魏贵妃之间,等着肖安的人来。
刚才抬出去了一个太监,结果如何,所有人都听到了。
肖安领着人过来,魏贵妃终究也逃不过腿软的下场,昔日的高贵在生死面前,全然无存,软塌塌地被人架着胳膊往外拖。
那太监本不想去看,却不敢不抬起头,看到赢绍往前走,看着他的脚步停在了魏贵妃的面前,他稳如泰山的神色终于崩塌。
他什么都可以认。
太监跪了下来。
“奴才认识贵妃娘娘。”
赢绍看着他,肖安的人也很配合,又将魏贵妃拖了回来。
“什么时候认识的?”赢绍问他。
“三年前。”太监说。
魏贵妃却突然疯了,“你住嘴!你让本宫死了也好。”
太监低着头,死咬住了牙。
“在哪里认识的?”赢绍继续问。
魏贵妃想去扯那位太监,被肖安按住了,太监沉默了一瞬,闭上了眼睛说道,“何家的大门前。”
魏敦都已经不管她了,她又何必呢。
能多活一会儿,他便想她多活一会儿。
他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魏贵妃,那时候她还不叫魏贵妃,她叫何晚清。
她身边的丫鬟叫她“小姐。”
他被人追杀,一路敲了十几户的门,唯独何家的门开了,开门的是何晚清。
没有她,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她进宫他也跟着进宫,报恩也好,怀着某种特殊而见不得人的感情也好,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当初害虞家姑娘落水的人,不是庚瑗青,也不是周贵妃,是他。
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今日也一样,就算是陪了自个儿的性命,他也会为她争取一条活路。
她不是讨厌自己姓魏吗,那就姓回何。
“何家小姐?”赢绍走到魏贵妃跟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说了她最害怕的那几个字,“魏将军原来糊弄了朕,欺君之罪,该诛,当伐。”
魏贵妃摊在了地上。
“此事与娘娘无关,奴才是魏家人,替魏家办事。”
赢绍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朕的爱妃惹到了魏将军?”
‘太监’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对上赢绍的目光,说道,“得不到的,宁愿毁了。”
这是一套很没有水准的栽赃。
‘太监’知道,赢绍也知道。
‘太监’赌的是赢绍想要的,只求他能放何小姐一条生路。
以欺君之罪,谋杀皇宫贵妃为由,讨伐魏敦,是赢绍想要的,‘太监’给了他。
但‘太监’只猜到了其一,没有猜到其二。
星烟是他的底线。
他从不以她为赌。
赢绍不想放过魏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简直就是魔鬼!跃跃写什么都有人猜的出来,啊啊啊,还有那位才华横溢的心雨宝贝,你的彩虹屁可以写成一本文言文了。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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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喜欢
赢绍又走到了魏贵妃的面前, 侧弯了身子, 倾下身, 问她,“听说贵妃病了?”
赢绍并没将她当成何家小姐, 害人时, 她是魏贵妃, 如今遭报应,她也应该是魏贵妃。
没有人能听出来, 他这话是在关心人, 魏贵妃也不会将其想成为皇上突然发了善心, 或是打算饶过她。
“既然病了, 就得看病。”
赢绍的话让魏贵妃不寒而栗。
在看到几个宫中老嬷嬷朝她走来时, 魏贵妃眼前突然一黑,她还不如死了。
看?如何看?
老嬷嬷的那些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
可赢绍还不想让她死。
真凶既然已经找到了, 就没必要再让大伙儿跪在地上受苦受难。
赢绍让人散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监’必须死,三日后上断头台, 没得商量,周二公子必须死, 这事也没得商量。
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 赢绍才抖了抖身上的龙袍, 不只是鞋面,连着龙袍的下摆也沾了血污,赢绍没急着去见星烟, 一身太脏,晦气。
他不想吓着她。
到了傍晚,星烟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南屋这边的动静,就在她门外发生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周二公子就是个替罪羊,死了倒也不足惜,本就是个花花肠子,手上沾的人命可不少,今日这下场,他不冤。”
他运气好,没碰娘娘,若是碰了,死的可不就是他一个人,整个周家都会被皇上连根端。
采篱想起今儿的事,后怕的紧。
若今日没有皇上派来的人出手相助,娘娘的结局会怎样,她不敢想,即便娘娘是糟人算计,可身子污了,往后娘娘的一切就都毁了。
魏贵妃这心当真是毒。
“奴婢还道她见了那荷花,便也生不出来什么歹心了,都怪奴婢太天真。”杏枝念了一句,她在魏贵妃的屋子前死守,没见到里面的半点动静,谁知道,人家早就计划好了,闷在屋子里,也能弄出这么一件丧尽天良的阴谋出来。
杏枝一直守到自家屋里的丫鬟还找她,说娘娘出事了,才急匆匆地往回赶。
一回来,就遇上了大场面,屋外面跪了一大堆,门前还多了个陌生人,如一根柱子一般杵在门口边上守着,杏枝完全摸不着头脑。
杏枝冲进屋里,一声娘娘叫完,还没哭出来,就看到了皇上。
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杏枝恼,恼魏贵妃都是将死之人了,怎地还不消停。
“那人是什么身份?”星烟问的是今日那位供出魏贵妃身份的太监。平时从未露出半点端倪,藏的如此之深,皇上居然也能一把将他揪出来。
星烟觉得皇上真的很厉害。
采篱恨死了那人,当时就是挨了他一棍子,她才晕了过去,出事之后,采篱早就让人去摸清了来龙去脉。
“是个在江湖讨饭吃的,听说得罪了人,被仇家追杀时,魏贵妃救了他,之后便留在了何家当长工,魏贵妃进宫不久,他也混进来了宫中做起了‘太监’,今日若不是被皇上查了出来,谁能察觉的到魏贵妃身边还有这样的人,这个可是练过武的,比当初的晴姑姑差不到哪去。”
“晴姑姑今日倒是没出现,估计要么是又叛了,要么是跑了。”采篱都暗里留了心眼,躺若晴姑姑真是魏贵妃的人,今日这种生死关头的场合,她不可能不出现。
星烟也有所怀疑。
魏贵妃在马车内也曾问过她,听那口气,倒像是怀疑自己将晴姑姑藏了起来。
都在找晴姑姑,可谁也没找到,就似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然而皇上那边,肖安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
“魏贵妃这是对娘娘怀了多大的仇怨,非要逮着娘娘不放,娘娘进宫来,也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单单是凭嫉妒,竟也能让她烧红了眼,不惜陪上自个儿的性命。”
采篱接着往下说,她不明白,害了娘娘对魏贵妃来说,能讨了什么好。倘若她从一开始就规矩老实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星烟大抵知道了魏贵妃为何容不得自己。
为了魏家她没有那么伟大,进宫既不为了争宠,喜欢的人也不是皇上,为了什么呢。
她是为了魏敦,她喜欢的人是魏敦。
上回荷包的事情,还有来逸清殿的路上,她在马车内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俨然就是爱魏敦爱到了膏肓,那日庚瑗嫣成亲,采篱也没有看错,定也是她,魏敦成亲,不论魏敦心里有没有庚瑗嫣,魏贵妃都会难受。
星烟出了神。
爱一个人,真可怕。
庚瑗嫣如此,魏贵妃也是如此。
前仆后继,一个比一个狠,这么一看倒是周贵人单纯的贪图虚荣来的干脆。
“魏贵妃身边的丫鬟也不见了,估计是提前送走了。”
一日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杏枝和采篱都一桩一桩地理了出来,并没有因此而乱了节奏,比起当初进宫那一会儿,明显进步了不少。
星烟也看出来了,不光是自己,杏枝和采篱,都已经不再似从前在侯府小院里那般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宫里的环境已经将她们磨练了出来。
星烟知道,不是她们变聪明了,而是自己在变化。有人撑着她的腰杆子,推着她在变化。
明面上护着她,暗里还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星烟想,若是一代爱妃,得来的恩宠,不过也是如此了。
她真的很受宠。
正想着,宠她的那个人就来了。
赢绍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没着黑色,少有的一身月白,光线临近夜幕,灯火的光昏暗,人往星烟跟前一站,那一团,就数他最为亮眼。
星烟没等到他走过来,掀开了被褥,蹭了床边的绣花鞋,动作极快地扑进了他怀里。
“有力气了?”赢绍被她扑的身子往后一仰。
星烟没说话,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让她开口,横竖不过也就是说谢谢,她最近说的谢谢有点多,说多了没什么效果,干脆就不说了,直接抱着他,让他自己感受,她有一颗诚心感恩的心。
“躺着。”赢绍摸着她的头,顺了顺她的发丝,眼神里的温柔,和白日的冷厉,完全不同。
知道她出事时的心情,他能掀了整个逸清殿,她若有了意外,所有人都得替他陪葬。
昏君也罢,他认了。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谁碰谁死。
就算当年他误会了她,将她为魏敦挡的那一剑当成了她的背叛,当成了她喜欢的人是魏敦,他同样也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
她的安然无恙,是他的底限。
今日有人碰了,自然得不到好下场。
星烟又重新被他塞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