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聘用的都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很快宝石毛料就变成了一块儿鸡蛋大小的宝石,便是在老师傅粗糙的掌心中,那宝石都熠熠生辉,血色惊人。
东家先请徐潜赏鉴一番。
徐潜没兴趣:“做成吊坠要用多久?”
东家头次遇到如此视宝石为粪土的贵人,托着那贵重的宝石,东家沉吟道:“做首饰快的,一个月足以,只是这般贵重的宝石,当专门为它设计一款吊坠样式,至于样式,您有什么想法吗,还是全权托付给小店?”
徐潜扫眼旁边的眼露精光的老师傅,觉得术业有专攻,便道:“你们看着办,做得好有赏。”
东家笑容自信:“行,您就瞧好吧。还有,您能透露下吊坠是为何人打的吗?长辈与小姑娘们对首饰的口味差别挺大的,师傅需要参考下。”
徐潜薄唇微抿。
东家忙道:“您放心,小店绝不会泄露半句。”
徐潜要求道:“这点写在契书上。”
东家欣然应允。
徐潜这才道:“是位姑娘。”
东家微笑不改,他只想做条令客人满意的吊坠,并无心刺探什么隐情。
细节谈妥了,签订契书时,徐潜没写名字,只按了个手印。
他离开之后,东家对负责打造这条吊坠的老师傅道:“这肯定是位贵人,包括收礼的那位姑娘。”
老师傅捧着珍贵的红宝石,另有一番猜测:“他们的关系应该见不得光,否则不必如此神秘。”
这么大的宝石,收礼的姑娘要么不戴出来,戴出来肯定会传出风声,并且传到他们首饰铺来,而刚刚的爷虽然藏头露尾却露了真容,极有可能他不敢光明正大地送,那位姑娘也不敢戴着项链四处招摇,如此就不会泄露半点了。
东家觉得老师傅分析的很有道理。
老师傅忽然笑了,胸有成竹道:“我知道该做成什么样了。”
见不得光却还要在一起,说明这对儿男女喜欢的就是那种禁忌感,他设计款式时便也融入这种禁忌感好了。
——
阿渔、曹沛只在镇国公府住了两晚,曹廷安就派长子曹炼来接女儿、侄女了。
曹炼还给徐老太君带了礼物。
徐老太君笑眯眯地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惊叹道:“这孩子,跟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光这气势就叫人喜欢。”
徐老太君老了才颐养天年的,年轻时她喜欢舞刀弄棒,少年郎越凌厉,她就越喜欢。可惜自家儿孙们都没有曹廷安、曹炼那种霸道凌锐之感,五子徐潜冷是冷了,但太古板,少了年轻人该有的轻狂。
曹炼拱手道:“老太君谬赞了。”
徐老太君摇头笑,嘱咐两个小姑娘常来看她,这便不留了。
阿渔、曹沛跟着长兄走出了镇国公府。
徐恪等小辈儿都来送她们,徐潜去神策营当差了,一早就离了府。
阿渔最后看眼徐家大门,然后由兄长扶着上了马车。
两家离得不算远,两刻钟,阿渔就见到了母亲、弟弟。
一看到白白胖胖的弟弟,阿渔立即将徐潜放回了心底,接过弟弟又贴脸又亲小手的。
“这两日过得怎样?”江氏关心问道。
阿渔甜甜地笑:“挺好的,老太君很喜欢我,还让五表叔带我们郊游去了。”
江氏没见过徐潜,再一次听到这个人物,她好奇问:“听说徐五爷与你大哥同龄,他是不是很喜欢陪你们小辈玩?”
阿渔忍笑,点点头:“是啊,五表叔可喜欢我们了。”
江氏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尊贵又平易近人的少年公子,绝不是自家侯爷、世子那样冷冰冰的人物。
傍晚曹廷安回府,见女儿回来了,想起徐家小五似乎对女儿有些意思,便问女儿这三日在徐家都做了什么。
阿渔怎么对母亲说的,便一样重复了一遍。
曹廷安越听脸色越难看:“怪不得这两日早朝都没见到他,原来是哄你们玩去了!”
女儿不在那边时徐潜从不告假,现在女儿一过去他就连着告假两日,千万别告诉他这只是巧合!
父亲似乎对徐潜颇有成见,阿渔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自打生了炽哥儿,一方面是有了儿子底气足了些,一方面也是曹廷安对她温柔了些,江氏看曹廷安就没那么害怕了。这会儿大家聊日常聊得好好的,大男人突然生气,江氏瞅瞅女儿,不由道:“徐五爷年轻贪玩,也算人之常情。”
曹廷安:……
年轻贪玩?小女人到底从哪来的这份错觉?
“你见过他?”曹廷安瞪眼睛问。
江氏茫然地摇摇头,怎么,她说错话了吗?
曹廷安哼了声:“他若是贪玩之人,那我便是温柔公子。”
江氏:……
她蒙在鼓里不了解徐潜,阿渔被父亲的比方逗得扑哧一笑,一笑就没那么紧张了,小声解释道:“爹爹,老太君寿宴那日五表叔喝多醉酒了,夜里着了凉,老太君才替他告了两日假。”
小女儿天真无邪,曹廷安怕说多了污了女儿的耳朵,便不再提这茬。
待到夜里,曹廷安才气哼哼地对江氏道:“我看徐小五是惦记上咱们阿渔了。”
说完,他还分析了一遍自己抓到的证据。
江氏吸了口气:“可,可他是长辈啊,怎么可以喜欢阿渔?”
曹廷安不屑道:“他算什么长辈,糊弄糊弄孩子罢了,看看,他做的就不是长辈会做的事。”
江氏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徐潜送女儿骏马、陪女儿打兔子,果然很像一个风流公子的做派。
“那咱们该怎么办?”江氏不安地问。
曹廷安抱着她道:“简单,以后让阿渔少去徐家,不得已去了,你也盯着她点,别再给徐小五可乘之机。”
江氏深以为然。
——
没过几日,进了三月,曹烈以侧妃的身份进宫了。
曹廷安可以对吴姨娘绝情,但曹潦撬的亲生骨肉,曹廷安怎么都得关心关心的。
有些事适合江氏来提点,譬如夫妻间的私密事,而更重要的,就要曹廷安亲自提点女儿了。
黄昏时分,曹廷安坐在书房,郑重地嘱咐道:“他是太子,不是普通的夫婿,你要先把他当储君对待,然后再本本分分地做你的侧妃,切勿行些惑主争宠之事,更不可妄议朝政。再有,太子妃进门后,你要恪守规矩敬她重她,莫给人教训你的把柄。”
曹凉蛟诘厣希声音轻柔:“爹爹所言,女儿定会谨记于心,绝不辜负爹爹的嘱托。”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骨肉,曹廷安哼了哼,又道:“该小心的小心,但也不必委屈自己,他人若无故刁难,你尽管告诉爹爹,爹爹想办法替你做主。”
曹链浇巧涎铮抬头时眼中却滚下两行热泪:“爹爹,女儿舍不得您……”
她这一哭,曹廷安自然要哄上一哄。
翌日宫中来迎亲了,曹链┳挪噱的繁琐嫁衣,豪情万丈地进了东宫。
洞房花烛,曹良力模仿江氏、阿渔的柔怯,落泪时楚楚动人。
太子再不喜曹家人,都被曹琳飧苯咳醯哪Q勾得一连宠幸了她三次。
夜间锦帐里的柔情蜜意,外人无从得知。
等里面的动静终于停下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太子睡得很熟。
曹镣低嫡隹眼睛,借着喜烛的光无声地打量太子。
这是个俊美的男人,听说他刻板无趣,但今晚的太子,明明无比热情。
想到昨晚父亲的话,曹练泶痰匦α讼隆
恭顺?本分?
母亲早就教导过她,男人表面上都赞许贤良淑德的女子,可私底下,全都喜欢狐媚子。
曹帘阋做太子的狐媚子,什么规矩什么太子妃,她才不在乎!
终有一日,她要所有轻贱过她的人都跪在她脚下!
第41章
四月中旬,徐潜如约来珍宝阁取货。
东家早早就在等待这位贵客了,笑容满面地将徐潜邀请到二楼雅间,再端来一个精致的匣子,匣子里面居然才是真正的首饰盒,一方在盒盖、盒身分别镶嵌了一圈细碎红宝石的乌木盒。
东家解释道:“这些都是您那块儿宝石的边角料,做成这样您还满意吗?”
徐潜扫眼盒子,淡淡颔首。
东家再将乌木盒放到他面前,打开。
徐潜低头,看到一块儿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吊坠,链条是用赤金打造,金与宝石都是昂贵之物,看起来很是顺眼。
对徐潜来说,顺眼便是不错。
“您拿出来仔细瞧瞧?”东家笑着提醒道。
徐潜相信珍宝阁的口碑,盖上盒盖放进怀里,结了尾款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东家一直将他送出门。
负责打造吊坠的老师傅一直在等贵人的反馈,东家过来后,他紧张地问:“那位爷怎么说?”
东家好笑道:“只看一眼便结账了,似乎并不在意吊坠到底如何。”
老师傅想了想,懂了:“这种冷脸男人都这样,只管送昂贵的礼,女人开心他们就满意了。”
东家不禁生出一种牛嚼牡丹的感慨:“可惜了你一番苦心。”
老师傅意味深长地笑:“不可惜,总有他痴迷的时候。”
——
春华堂。
徐潜当着珍宝阁东家的面不便仔细研究这枚吊坠,回来之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房,出于谨慎的关系,还是取出吊坠,放在手里细细观察起来。
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形状圆润略似桃状,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至于赤金镶边,徐潜凝目细看,忽然觉得红宝石一圈的镶边似乎酷似蛇纹,待视线逐渐上移,发现紧贴在红宝石上方穿链条的地方确实雕刻成了蛇头状,徐潜顿时皱眉。
他自然不怕蛇,可阿渔看到这个蛇头,会不会害怕?
还有,珍宝阁的老师傅为何要这样设计,难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蛇状首饰?
一条蛇缠着一枚红宝石,有什么能吸引小姑娘的寓意?
徐潜实在想不通。
但,他还是相信珍宝阁的口碑,连母亲都夸赞过他家的首饰漂亮,老师傅将吊坠做成这样,肯定是别出心裁。
重新收好吊坠,徐潜开始思索如何将礼物送给她。
礼物还没送出手,徐潜这日从神策营回来去松鹤堂请安时,忽然从母亲口中得知,新科状元柴启明来府里提亲了,求娶的是二侄女徐瑛。
徐老太君是真的不舍:“我就两个孙女,一个下个月就要进宫了,这个今年也要嫁出去,往后谁来哄我开心啊!”
徐潜道:“母亲无需担心,慎哥儿他们都大了,等他们陆续成亲,您便多了六个孙媳妇。”
徐老太君瞪他:“你还知道他们都要娶媳妇了?你自己怎么不着急着急?”
徐潜抿唇,垂眸不说话了。
徐老太君胸闷,唉声叹气道:“六个孙媳妇也顶不上一个儿媳妇,你真孝敬我,就赶在慎哥儿前面给我定个儿媳妇回来!”
徐潜就想到了他的大侄子徐慎。
其实,大侄子比他还长了一岁,今年都二十二了。
“慎哥儿这把年纪,大嫂没急吗?”徐潜忽然奇怪道,他才二十一母亲便天天催他,大嫂是不是也在催侄子?
提到这个,徐老太君哼道:“你大嫂眼光高,这么多年拒绝了多少贵女,我倒要看看她最后给慎哥儿挑个什么样的。”
徐家儿郎众多,徐老太君丝毫不担心孙子们那辈无后,因此她只操心幺子的婚事就够了。
“别管慎哥儿了,说,你到底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徐老太君拄了一下拐杖道。去年选秀,建元帝挑了好几位德容出众的秀女给她,徐老太君叫来儿子挑,结果儿子挑三拣四,说纸上画的不准。既然如此,徐老太君就想带儿子进宫去看真人,偏偏儿子坚决不肯去,再这样,徐老太君都要担心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徐潜沉默。
他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聒噪的不行,他没耐心,容易烦躁。
骄纵的姑娘容易犯错,徐潜也不喜。
最好是个安静、乖巧、懂事的姑娘……
念头刚起,徐潜忽然想到了一人。
不过他马上就将那娇小的身影压了下去,不行,辈分都错了,他得找个跟他同辈分的姑娘。
“母亲,京城可有与我同辈分的姑娘?”徐潜妥协道。
跟儿子一个辈分?
徐老太君头疼了,她揉揉额头,道:“等我想想。”
徐潜起身道:“那儿子先告退了。”
“等等!”徐老太君叫住他,正色道:“若我想到跟你一个辈分的合适人选,你得答应去相看!”
徐潜看眼终日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的老母亲,点点头:“好。”
儿子走后,徐老太君向芳嬷嬷求助:“你可有什么人选?”
芳嬷嬷苦笑道:“这您真难为我了,当年给国公爷、二爷、三爷、四爷选妻时我还能帮您出出主意,如今那些闺秀们都当娘了,我可记不起还落了哪个。”
徐老太君叹气,生儿子养儿子,到老了还得操心给儿子娶门好媳妇。
芳嬷嬷替她倒茶,笑道:“您别急,五爷都松口了,您再挑个姑娘就行。下个月大姑娘进宫前咱们府上还要设宴呢,届时肯定会来不少闺秀,兴许就有跟五爷同辈分的呢,这亲戚关系绕来绕去的,父族这边差了辈分,母族那边兴许就绕成一辈儿了。”
徐老太君心中终于敞亮起来,特意派人去叫容华长公主,要儿媳妇广邀宾客,熟不熟的只要家里有待嫁少女的都请上。
容华长公主笑着应了,夜里就对丈夫徐演道:“娘这么说,肯定是想给五弟挑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