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演懒得与妻子说话,但心里也想嘲弄一番。
自从五弟出生,母亲眼里便只有五弟了,操心了二十多年,现在孙子都快娶妻了,她还要为五弟的婚事煞费苦心。
“你说,五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容华长公主梳完头,一边坐到床边一边好奇问。
徐演反问道:“我如何得知?”
五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真不知道,不过,视线扫过容华长公主明艳的脸,徐演便想到了曹廷安,也想到了那日随曹廷安一起来家里祝寿的新任平阳侯夫人江氏。
那纤弱娇怜的小模样,看了就叫人起火。
容华长公主刚躺下,冷不丁旁边的男人突然一翻身,压了下来。
容华长公主愣住,等她回神,已经来不及反对了。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这位镇国公毫不怜香惜玉。
容华长公主不喜欢,但贵为公主,她也知道这是她的分内之事,想来天底下所有夫妻之间都这样吧,包括曹廷安对他的那个卑贱的小媳妇。
这么一想,容华长公主就平衡了。
第42章
男儿娶妻要办迎亲宴,女儿出嫁则要办添妆宴。
曹、徐两家是姻亲,平阳侯府自然收到了镇国公府的帖子。
江氏听了曹廷安那番似乎证据确凿的分析,已然把徐潜想成了一个为长不尊、千方百计接近女儿的风流子弟,便不愿女儿再去国公府,再加上曹廷安态度十分明确,江氏便在赴宴前一日叫来女儿,柔声询问道:“阿渔,上次徐老太君过寿咱们都去了,炽哥儿在家一直哭,这次娘自己过去,你留在家里替娘照顾炽哥儿好不好?”
阿渔一惊,面上已经不自觉地露出失望来。
她盼这日盼了很久了,上次见面徐潜承诺过要送红宝石吊坠给她,阿渔觉得今日便是他送礼的好机会。
可是看着赖在她怀里的弟弟,阿渔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弟弟渐渐长大了,小脑袋瓜也越来越聪明,平时最黏她与母亲,如果明日她与母亲都去徐府,弟弟肯定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哇哇哭。
阿渔舍不得弟弟哭。
她低下头,捏着炽哥儿的小手道:“嗯,我知道了。”
虽然如此,她如何也掩饰不了心底那份浓浓的失落。
江氏看出来了。
她试探着问女儿:“阿渔想去国公府玩吗?”
阿渔笑:“这么大的热闹,我当然想去,不过照顾炽哥儿要紧,娘自己去吧。”
江氏松了口气,原来女儿只是年纪小好热闹,并非已经被徐潜骗去了心。
女儿懂事,江氏也要补偿女儿的,想了想道:“前两日你爹爹提过要带咱们去避暑,届时阿渔在庄子上好好玩玩,尽兴了咱们再回来。”
阿渔笑着点点头。
这晚阿渔失眠了,偷偷翻出徐潜送她的胭脂盒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抱着盒子才得以入睡。
翌日,曹廷安、江氏夫妻去吃席了,阿渔留在家里陪弟弟。
给太子妃办添妆宴,今日镇国公府的热闹只比给徐老太君祝寿稍微冷了一点点。
徐潜倒是不必在外面迎客了,只派陈武在前院盯着。
陈武话少,除了当差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说,换成吴随,光是接到这份差事都要双眼冒光。
陈武在前院守了很久,直到所有宾客都到齐了,他才回春华堂向主子复命:“五爷,四姑娘并未出席。”
徐潜微微吃惊,她居然没来,难道忘了吊坠之约?
想到这种可能,徐潜皱了皱眉。
他习惯速战速决,如果一件事迟迟未能办妥,那么直到完成之时,徐潜都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所以他想快点将吊坠送出手。
既然阿渔不来徐府,那他去曹家好了,反正今日的宴席他不露面也没关系。
——
平阳侯府,众人该当差的去当差了,该赴宴的去赴宴了,主子们只有二公子曹炯、阿渔、炽哥儿留在了家中。
曹炯要上课,阿渔、乳母带着炽哥儿在院子里玩耍。
五月时节,暑气已经上来了,炽哥儿只穿了一身单衣,脑顶梳个小揪揪,在乳母的搀扶下乐此不疲地沿着花坛走来走去。
阿渔舒服多了,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看弟弟玩。
突然,刘总管亲自过来了,笑着对她道:“四姑娘,徐五爷来了,说是他的乌霜马不习惯京城气候染病了,他不放心飞絮,想去看看飞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阿渔早在听到徐潜来了时便呆住了,后面的话根本没听清。
倒是炽哥儿对“飞絮”二字已经很是熟悉了,闻言立即指着前院,小嘴不停地“飞”了起来。
阿渔回神,重复道:“他要看飞絮?”
刘总管点点头。
阿渔摸不透徐潜的真正目的,但他都来了,阿渔肯定要去见见的。
“事关飞絮,我也过去瞧瞧吧。”阿渔佯装担忧道。
刘总管看她一眼,这便带路去了。
阿渔带上了乳母与弟弟。
徐潜来的突然,阿渔也不好去换衣裳了,路上多次打量身上的衣裙,越想越懊恼,早知徐潜回来,她该精心打扮打扮才是。
前院厅堂,徐潜正在喝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徐潜放下茶碗,抬头看去。
稍顷,门口便多了几道身影,领头的正是他要见的小姑娘。
与在国公府见面的情形不同,今日的她穿了一条樱红的长裙,头上除了一朵粉色绢花,再没有旁的首饰。但她肌肤莹白,明眸莹润,怯生生看他一眼,徐潜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厅堂里的陈设仿佛都不见了。
直到小姑娘身后传来一道异样的窥视,徐潜才陡然看过去。
刘总管及时敛眸,心里却有了几分猜测,只等侯爷归来再禀报了。
四姑娘才多大啊,这位徐五爷惦记四姑娘也就罢了,居然趁着侯爷不来公然登门,简直猖狂!
第43章
阿渔并没有察觉刘总管对徐潜的提防,一看到徐潜,她心里就小鹿乱撞了。
“五表叔,今日府上大喜,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走进厅堂,阿渔微笑着说出了她在路上层层筛选过后的开场白。
徐潜神色清冷。
她的吊坠在自己手里,他想尽快送出去,今日是最好的机会,平阳侯府没有长辈,他亲自登门,她肯定会出来见他。而且他理由充足,便是曹廷安回来知道了心存怀疑,只要她守口如瓶,两人的秘密便不会被外人所知。
除了今日,徐潜想不到还有什么好机会,或许她会去自家做客,但徐潜早出晚归没功夫一日日在家里候着她。或许她也会经常出门玩耍,可徐潜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派人来侯府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去看飞絮吧。”他冷声道。
阿渔心里一突,看他这模样,难道乌霜病得很严重,所以他担心飞絮也会出事?
既然他确实是为了正事而来,阿渔迅速收起心中的小女儿情怀,叫乳母先抱弟弟回去,她与刘总管引着徐潜朝侯府的马厩走去。
路上,刘总管走在前面,阿渔与徐潜并肩,后面是陈武与宝蝉。
徐潜目不斜视,阿渔偶尔偷瞥他一眼,十分好奇红宝石吊坠到底打好了没有,可惜刘总管在这里,她不敢与徐潜说悄悄话。
“五表叔,乌霜没事吧?”漫长的沉默后,阿渔关心问道。
徐潜扫眼前面的刘总管,冷冷道:“还好。”
不提刘总管怎么揣度,阿渔是怕了他了,低下头,脚步也慢了下来。
余光中的娇小身影越来越靠后,徐潜不由往后看了眼,就见她微微嘟着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两人在溪边相处的画面浮现脑海,徐潜忽然有点担心他再刻意冷漠下去,她会哭。
可,刘总管刚刚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怀疑他另有企图。
犹豫间,马厩到了。
看到徐潜,负责照看飞絮的鲁达很是吃惊。
徐潜朝他点点头,径直进去看马了,只叫鲁达跟在身边,问些飞絮的情况。
刘总管微微弯着腰站在阿渔一侧,目光隐晦地在徐潜与自家姑娘身上逡巡。
巡了一会儿,刘总管暗暗吃惊,为何徐五爷冷冰冰的,反倒是自家姑娘看徐五爷的眼神不太对头?
阿渔想与徐潜说话。
因此,旁听片刻,她转身吩咐刘总管:“您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刘总管笑道:“今日府里清闲,我没什么可忙的,倒是姑娘,这边日晒闷热,味道难闻,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阿渔:……
找不到什么好借口,阿渔便担忧地看向飞絮,孩子似的固执道:“我要等五表叔确认飞絮没事后再走。”
刘总管笑着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阿渔松了口气。
刘总管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家姑娘的心意,至此,他开始仔细打量飞絮身旁的徐五爷。
这一打量吧,刘总管忽然发现徐五爷长得还真像当年的老国公,俊美过人,又沉稳端重,毫无少年子弟的轻佻。除了容貌气度,徐五爷身份也尊贵啊,当今圣上颇为赏识的小表弟,据说连太子都得敬他三分呢。
唯一的不足,便是徐五爷太冷了点,恐怕不会疼惜小姑娘,别的不说,自从姑娘过来,徐五爷就没正眼瞧过她。
徐潜眼睛不老实,刘总管肯定生气,可徐潜不将自家姑娘看在眼里,刘总管又憋屈了,真是的,徐五爷如果对自家姑娘没意思,何必过来招惹?
就在此时,徐潜看完飞絮了,一边拍手一边走了出来,恰好停在了阿渔面前。
“帕子借我一用。”徐潜无比自然地道。
阿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找自己的帕子。
刘总管动作快,笑眯眯地将他的帕子拿了出来,递给徐潜:“五爷不嫌弃的话,用我的吧?”
徐潜被他防贼似的防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暗送宝石的法子刘总管居然还要来搅合,徐潜便看都没看刘总管,一副默认“爷我就嫌弃你”的姿态。
刘总管:……
阿渔终于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花了,可徐潜还在等她的帕子,阿渔顾不得太多,尴尬地将自己荷粉色的帕子递了过去。
徐潜接过帕子,叫上她道:“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说完,他又进了飞絮的马厩。
阿渔不假思索地跟了进去。
马厩并不大,即便刘总管隐隐猜到徐五爷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趁此机会与自家姑娘说两句悄悄话了,他也不好再跟进去。真进去了,徐五爷脸皮厚没什么,自家姑娘肯定要难为情了。
好在,马厩外面都是人,料徐五爷不敢动手动脚。
徐潜带着阿渔来到了飞絮另一侧。
飞絮再健壮马背也挡不住徐潜,却完全挡住了阿渔的上半身。
徐潜神色严肃地交待她如何照顾飞絮,同时借着飞絮的遮掩,飞快将小小的吊坠首饰盒包进帕子中,再交给旁边的姑娘。
阿渔听得很认真,冷不丁旁边塞过来一个东西,她本能地接住,再低头一看……
是个首饰匣子,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所以,他没待在国公府喝喜酒而是来了侯府,见了面他表现得那么冷,他一本正经地与鲁达说了那么多,他故意扫了刘总管的颜面,就是为了将吊坠给她。
阿渔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笑。
“我刚才所说,你都记住了吗?”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徐潜终于有理由低头看她了。
阿渔藏好首饰盒,仰头朝他笑:“记住了,多谢五表叔。”
将近晌午,阳光照得飞絮一身雪白的毛发闪闪发亮,可就在阿渔抬头笑的那一瞬间,徐潜忽然有种炫目之感,小姑娘眼中藏都藏不住的发自肺腑的甜蜜快乐,就像雨过天晴乌云从后射过来的第一缕光,驱散了他心中的所有阴霾。
其实徐潜没什么烦心事,唯一的担心就是自己这次过来会给她添麻烦。
但她笑得那么满足,徐潜便确定,他来对了。
“那我先走了。”
礼物送出去了,徐潜点点头,准备离开。
阿渔忽然好不舍,她下意识地去拽他的袖口,尽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多留他片刻。
未料徐潜转身转的快,手臂只是小小的幅度变化,却导致阿渔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而非袖口。
掌心与掌心接触之际,徐潜身体一僵,阿渔则被烫般松开了他。
徐潜攥了下手心,头也不回地出了马厩。
阿渔双颊发烫,自知掩饰不了,绕过飞絮时她便故作娇气地抱怨道:“天好热,咱们快走吧。”
刘总管瞅瞅小姑娘红扑扑的脸,再瞄眼一脸冰冷的徐五爷,气得嘴都快歪了。
算他高估徐五爷的品行了!
——
离开马厩,徐潜直接告辞了,阿渔也魂不守舍地往桃院走。
还是宝蝉叫住她,疑惑道:“姑娘去哪?小公子还在等着您呢。”
阿渔反应过来,赶紧去找弟弟。
被姐姐丢下的炽哥儿才哭了一场,这会儿见姐姐回来了,立即埋到姐姐怀里,那黏人劲儿,阿渔只好一心一意地哄弟弟,待吃完午饭乳母抱弟弟去歇晌了,阿渔才得以喘口气,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交待宝蝉、宝蝶各自去休息,阿渔关上内室的门,再放下纱帐,这才兴奋地拿出那个首饰匣子。
打开匣盖,黑绸上血红的硕大宝石吊坠差点闪了阿渔的眼睛。
上辈子可没有人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徐恪送过她红宝石,但徐恪送的宝石才指甲盖大小。
捧着宝石看了又看,往下倒时,阿渔冷不丁被吊扣那里的蛇头吓了一跳!
手上力气一松,红宝石吊坠“咚”地掉下来,砸中了阿渔的脸。
有点疼,阿渔吸着气坐了起来,重新打量宝石,发现那果然是个蛇头。
阿渔困惑了,徐潜为何要将吊坠打成这样,有什么寓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