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在歇晌,只阿渔婆媳俩坐在暖榻上说话。
徐老太君对小孙女的喜爱不比阿渔夫妻少,阮阮的周岁不能大办,徐老太君也觉得遗憾。
“为了避人口舌,明日我就不过来了,这是我给阮阮准备的生辰礼,你先收好,明早给她戴上。”
徐老太君慈爱地道,旁边芳嬷嬷端着匣子走到阿渔面前。
里面是一枚镶玉的赤金长命锁。
芳嬷嬷解释道:“五夫人,这是咱们老太君当年周岁宴上佩戴的长命锁,府里那么多子孙,老太君谁都没送,专门给您与五爷的孩子留着呢。”
那这份礼物可太贵重了!
阿渔受宠若惊,看着徐老太君慈爱的眉眼,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徐老太君拍拍她手,笑道:“这是我给阮阮的,你不用想着跟我说那些客套话,今年没办法,明年阮阮过两岁生辰时咱们再替她大办一场,把你爹你娘他们都请过来,好好地热闹热闹。”
老太君真心实意地待她,阿渔就不客气了,打趣道:“您这么偏心我们,回头二嫂又要说风凉话了。”
徐老太君笑眯眯地点了点阿渔的鼻尖:“谁让她不如我们阿渔招人偏心呢。”
聊了会儿家常,徐老太君要走了,阿渔一直将人送回松鹤堂,才折了回来。
傍晚徐潜回府,阿渔将他叫进内室,献宝似的取出那块儿长命锁,问他:“猜猜,这是谁送咱们阮阮的?”
徐潜看着她欢快的模样,笑道:“母亲?”
阿渔愣住,跟着嘟嘴:“你怎么猜到的?”
他猜得这么准,阿渔都没有享受到那种让他连续猜错的快感。
徐潜将嘟嘟嘴的小妻子拉到腿上抱着,低头在她耳边道:“如果是岳父岳母送的,你虽然高兴,但你会觉得那是你应得的,只有母亲送的,且这块儿长命锁必定意义非凡,你才会兴奋成这样。”
随着徐潜平缓的推测,他温热的呼吸拂在阿渔白皙的耳垂上,吹得她心头都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成亲这么久,阿渔哪里不禁撩拨,徐潜早已摸得个清清楚楚。
阿渔也猜到他是故意的了。
“就你聪明。”阿渔哼着道,抱着匣子跑开了。
毕竟是在服丧,夫妻俩比平时收敛多了,隔五六天才恩爱一次。
徐潜不缓不急的,春寒料峭,阿渔竟出了一身薄汗,帐内全是她身上的清香。
徐潜深深吸了一口。
事毕,阿渔困倦地与他确认:“明日你在家的吧,宫里告假了吗?”
徐潜嗯了声。
女儿的周岁本就很是委屈了,他作为父亲,怎能缺席?
第二天早上,厨房特意为阮阮做了一碗长寿面。
阿渔抱着阮阮,由徐潜来喂。
阮阮长了六颗小白牙了,徐潜用勺子将面条斩成一个个小段,再舀给女儿吃。
阮阮张大小嘴巴,嗷呜含住了一半勺面,可惜爹爹低估了女儿的胃口,只放了一段面条。
没吃够的阮阮伸着小手要自己抓着吃。
徐潜试图继续喂女儿,但阮阮不干了,耽搁时间一长,小丫头脑袋往后一仰就要哭。
“给给给。”徐潜瞬间妥协。
阮阮的眼泪也收得够快,抓着小碗嘿嘿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玩。
徐潜彻底败给女儿了。
“平时喂饭也这样?”坐到一旁,徐潜无奈地问。
阿渔笑:“这是会抓了,以前比现在还乱,吃的满地都是。”
徐潜看看两只小手沾满面条的淘气女儿,决定现在先惯着女儿,等女儿三四岁能听懂话了,他再教女儿仪态规矩。
阮阮并不知道爹爹的雄心壮志,吃的可开心了。
饭后,夫妻俩抱着阮阮去了春华堂的小花园,权当踏青赏春了,等到了晌午吉时,他们再抱女儿回屋里偷偷地换上大红的周岁礼服,抓周。
徐潜早已不把徐演当长兄看待了,又怎会为了徐演连抓周都不给女儿抓?
枝头梅花娇艳,徐潜摘了一朵,戴在女儿头上。
阮阮仰头朝爹爹笑,然后小手一抬,灵巧地将爹爹送她的梅花摘了下来。
徐潜:……
这个女儿又淘气又不好打扮,脾气到底像谁?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宝蝉突然跑过来,笑着道:“五爷夫人快回去吧,侯爷、夫人他们来啦!”
阿渔又喜又惊,这,现在国公府并不待客……
肯定是父亲非要给外孙女过周岁,父亲那火爆脾气,母亲哪里拦得住?
阿渔哭笑不得地看向徐潜。
徐潜难得一次没有嫌弃他的岳父大人,抱着女儿转身,边走边道:“外公来了,爹爹抱阮阮去见外公。”
不过曹廷安夫妻先去给徐老太君请安了。
“老太君,我昨晚梦见您了,今日是特意来探望您的。”
见到徐老太君,曹廷安坐在轮椅上,嬉皮笑脸地道。
江氏则很不好意思地站在他旁边。
徐老太君摇摇头,嗔怪曹廷安道:“你个混小子,还以为受伤后会规矩点,没想到越来越不懂事了。”
曹廷安笑:“不敢不敢,我们夫妻真是来给您请安的,只是来都来了,顺便再去看看阿渔她们娘俩。”
徐老太君故意道:“怎么,我家守就不值得你看了?”
曹廷安:……
徐潜是个大男人,他也是个大男人,大男人看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江氏红着脸道:“今日是我们冒失了,还请老太君见谅。”
徐老太君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吃了晌午饭再走。”
江氏非常感激,赶紧推着曹廷安去春华堂了。
阿渔一家三口从小花园回来,曹廷安夫妻俩也才进春华堂。
外公外祖母的来意,当然是为了给外孙女庆周岁。
“爹爹真是的,以后您可不能再这样了。”高兴之余,阿渔还是劝说父亲道。
曹廷安抱着软团子似的外孙女,哼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阿渔生气,向母亲告状:“娘,你管管爹爹。”
江氏有事要与女儿说呢,把丈夫丢给女婿,她神秘兮兮地将女儿拉进了屋。
“月初公主替你二哥办了赏花宴,我看中的那些闺秀都去了,你猜你二哥看上了谁?”
阿渔急道:“您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江氏神色复杂:“他看上了公主的小姑子,谢家三姑娘谢香云。”
谢香云?
阿渔一点印象也无。谢家世代清流,谢老爷子辞官后,谢家中间一代再未有人入朝为官,也少与其他府里来往,谢淮扬这个探花郎算是他这一代第一个入仕的。
见母亲面带忧色,阿渔奇道:“谢姑娘哪里不好吗,娘怎么好像不太赞成?”
江氏叹道:“谢姑娘很好,长得娇美,温柔娴静,你二哥一说,我跟你爹打听过后都很满意,前日我特意去与公主探口风,你猜怎么着,公主告诉我,你二哥犯了一个大错,想娶人家谢姑娘怕是不容易。”
说完,江氏低声讲了曹炯犯的那个错。
阿渔:……
这个二哥,怎么那么笨呢!
虽然京城的年轻公子们大多都有通房,可二哥当着谢淮扬的面品评人家妹妹的身子,而且用词粗鄙,谢淮扬但凡是个好哥哥,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那现在该怎么办?”阿渔揉着额头问。
江氏最近就是因为这个才头疼啊。
嫡长子连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不肯告诉她,二公子说了,并且老老实实地配合她的安排,江氏别提多高兴了,未成想二公子的婚事也处处艰难。换个人家或许还会因为曹家在建元帝面前得宠乐意巴结曹家,但谢家是清流啊,根本不稀罕曹家的名望。
“二哥怎么说?”阿渔又问。
江氏愁道:“他说他就要娶谢姑娘,别的他都不要。”
死犟死犟的,一看就是曹廷安的种,江氏只盼她的炽哥儿别学父兄那一套。
阿渔想了想,帮母亲出主意道:“现在二哥在谢家众人眼里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如果他真的非谢姑娘不娶,那您就问他愿不愿意遣散身边的那些通房,并且保证婚后也不再收通房或纳妾室。二哥若愿意,您再去谢家请公主帮忙说项,咱们以诚动人,如果二哥不愿,那您就让他别再惦记人家谢姑娘了。”
曹炯是她的二哥,阿渔希望二哥能娶个美好的女子,可阿渔也是女子,她知道女子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江氏思索片刻,点头道:“行,就照你说的办。”
回侯府的路上,江氏先对曹廷安提了这个解决之策。
曹廷安皱眉:“他谢家女儿就那么金贵,连几个通房都容不下?”
江氏闻言,不与他比嗓门,只别开眼,幽幽道:“侯爷是在指桑骂槐吗?我身份比谢家姑娘差远了,竟然忘了给您安排通房,真是该……”
“别胡说,我没那意思!”眼看江氏又要落泪,曹廷安急了,一边将人抱到怀里一边对天发誓道。
发誓不管用,曹廷安继续哄道:“我真没有那个心,你与别人不一样,自从见了你,我就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了。”
江氏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嘲道:“侯爷错爱了,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有见识,连二公子的婚事都办不妥当,侯爷还是把我贬成小妾,再娶个……”
话没说完,被曹廷安粗鲁地堵住了嘴。
江氏推推搡搡的。
曹廷安认栽,攥着她的小手道:“行行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二不答应,让他继续打光棍去,以后他们哥俩我谁都不管了,只等着从炽哥儿这抱孙子。”
这话太假,江氏扑哧笑了。
曹廷安捏她脸:“终于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把戏。”
这些年江氏越来越喜欢用装哭这套对付他了。
曹廷安都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入她的套。
第106章
曹炯的婚事确实一波三折。
阿渔在家服丧,江氏有苦无处说,隔一阵就跑过来向女儿倾诉烦恼。
三月的时候,江氏沮丧脸:“你二哥是真的喜欢谢姑娘,我回去跟他一说, 第二天他就把几个通房都遣散了,于是我又去了谢家,先跟谢老爷、谢夫人赔了不是,再承诺只要谢家同意婚事,你二哥以后绝不纳妾或抬通房。谢夫人说他们要考虑考虑,我就在家等消息,结果人家托公主的口告诉我,说他们不想高攀,这不还是不愿意吗?”
到了四月,江氏眼圈都红了:“为表诚意,这个月我去了谢家三次,磨破嘴皮子人家就是不同意。昨晚你爹爹凶了我一顿,不许我再去,还把你二哥也骂了。唉,我知道你爹爹是心疼我,不想我去贴人家的冷脸,可,你大哥二哥年纪都不小了,外面早有人议论我这个继母不关心他们的婚事,好不容易你二哥有了心上人,我不替他张罗,难道要指望你爹那个暴脾气?”
转眼端午节至,江氏带了粽子来看女儿,抱着扎着一个小揪揪的阮阮叹道:“你二哥一时冲动,亲自去了谢家,没见到谢姑娘,谢老爷赶他走他不走,谢老爷大怒,让护院抓他。你二哥武艺高超,谢家护院不是他的对手,你二哥在谢家上蹿下跳的,谢老爷气得要告到皇上面前去,亏得公主出面,劝你二哥向谢老爷赔罪,这事才没闹到皇上面前去。但现在满京城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哎,我真是……”
六月曹炯随圣驾去山庄避暑了,江氏总算省心了一个月。
结果七月里曹炯一回来,又干了一件荒唐事,他不知从哪打听到谢香云要去寺中上香,竟提前去寺里等着了,待谢香云游寺的时候,曹炯突然冒出来,质问谢香云为何不愿嫁他。谢香云并没有听过曹炯的污言秽语,谢淮扬也不可能告诉妹妹,她只知道父兄批判曹炯风流,非良配。
面对曹炯的怒火,以及周围香客看热闹的眼神,谢香云涨红了脸,急出了泪。
曹炯一见,气焰顿消,先瞪着眼睛吼走了一圈香客,再摸着后脑勺朝谢香云道歉,仗着谢香云忙着擦眼泪没功夫赶他,曹炯说了一连串的混话,什么他见了谢香云便开始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什么他已经遣散了通房发誓只喜欢她一个,什么他的侯爷爹曾经也是色痞子现在都专宠继母了,他也能做到,又说了江氏温柔善良,是个很好的继母,叫谢香云不必担心成亲后受婆母的气。
临走的时候,曹炯还硬塞了一样东西给谢香云,至于他塞了什么,远处的香客们没瞧见,江氏作为长辈,也不好直接去问曹炯这种私事。
“闹成这样,我只好再次去谢家登门赔罪,谢夫人待我还算客气,没给我脸色看。”
阿渔奇道:“谢家没把二哥塞给谢姑娘的东西还给您?”
如果是她,将来哪个混小子强送礼物给女儿,女儿不喜欢对方,这件事又传开了,阿渔肯定会让男方家人带走那个礼物,而且,阿渔的脸色一定会非常难看。
江氏摇摇头:“人家没提,我也没脸开口要。”
阿渔忽然觉得这门婚事或许还有希望。
“娘,不如您再请个媒人去试试,一次不成就再试一次,如果媒人三次登门谢家依然拒绝,那你就劝二哥死心吧。”阿渔建议道。
江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女儿的,请了一位能说会道的媒人去谢家。
中秋过后,江氏又来了春华堂。
“嬷嬷!”阮阮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今年来得特别勤的外祖母,阮阮高兴地叫道。现在阮阮会喊爹爹娘娘了,外祖母、祖母、婶母这些她说不清楚,一律都喊“嬷嬷”,嬷的音与母还是很像的。
“哎,我们阮阮越长越机灵了。”江氏喜滋滋地抱起外孙女。
阿渔闻声出来,恰好看到了母亲的笑容。
她便猜到,二哥那边应是成了。
“成了!”果不其然,江氏一进屋,便先与女儿分享了这个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