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关于云霄鹤和云飞镜这对半路兄妹,许多人也曾经有过非常恶毒的猜测。
然而云霄鹤在回到云家后,第一时间就亮明了态度。
他把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统统拿出来,和这个小妹妹共享,在他与云飞镜相处时,气氛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和睦自然。
在铁一般的事实之下,所有谣言统统不攻自破。
除了把云飞镜纳入自己的社交圈子之外,云霄鹤还陪云飞镜看了几个晚上的新闻联播,也订了E国歌舞团的包厢,请她看了场歌剧。
歌剧演员全程都讲E国语,云飞镜虽然英语不错,日语也会读五十音,但是对E国语却是一窍不通。而且她对这个歌剧的剧情也不熟悉,于是才看了前两幕,她就不知不觉地靠着包厢沙发昏昏睡去。
等歌剧上演到最精彩激烈的高潮部分,高亢而富有穿透力的女高音缭绕在剧院的屋梁之上,云飞镜被这锐利又高分贝的抒情歌唱惊醒,下意识往身边一看,发觉云霄鹤正在揉眼睛。
云飞镜:“……”
云霄鹤:“……”
兄妹二人在女高音演员爱恨皆为前尘的歌声背景中面面相觑,三秒之后,他们默契地把对方睡着的样子给忘了。
等当晚走出剧场的时候,云飞镜还很可惜:“其实演员们都表演得不错,只是我不懂E国语,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但开场剧本里独白部分太多,肢体语言太少,云飞镜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我懂E国语。”云霄鹤叹了口气,“但是我五音不全,听不出来他们唱得怎么样。”
云飞镜惊讶地看了云霄鹤一眼。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哥居然会唱歌跑调:“哥哥怎么想起来带我看这个?”
云霄鹤不言语,动作拘谨地摸了摸下巴。
从见面开始,云飞镜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开朗大方的表哥,露出这么不爽快的样子。
磨蹭了好一会儿,云霄鹤才吞吞吐吐地说:“之前我和你梁哥、杨哥还有黄哥他们仨请教了一下具体应该怎么当哥……他们直接拉了一份表格给我。”
他口里的“梁哥、杨哥、黄哥”这三个人,都是近些天和云飞镜见过面的朋友。他们三个家里都有妹妹,想必云霄鹤就是因为这个,才特意去请教了一下当哥哥的技巧。
结果那三个哥哥的心得只能供人参考,对于云霄鹤来说意义不大——那张表格里有一半的内容都是奢侈品牌子,另一小半内容是度假胜地的地点总结。
云霄鹤把整张清单翻了一遍,最后感觉带着妹妹看场音乐剧还算是相对靠谱的选择。
结果搞出了一个大乌龙。
说到这里,云霄鹤显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哥哥吗……”
他的话势猛地顿住。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周海楼的哥哥来着。
……周海楼在他这里存在感比较低,他和周海楼的关系也不算特别好,往来就更少,所以云霄鹤一时之间真的忘了这人的存在。
对哦,周海楼还是云飞镜的亲哥哥来着。
云霄鹤硬生生改口:“我这不是第一次给妹妹当哥哥吗……当然要仔细一点。”
至于周海楼……
用不着给他列“好哥哥清单”,他就是个弟弟。
……
云笛的生日晚宴时,云飞镜由云笛亲自领着,带进了宴会大堂。
酒店门口和大厅早有闻讯而来的记者在此等候。司机为云笛拉开了后车车门,紧接着,云笛不假人手,亲自把云飞镜从车里扶出。
在云飞镜从轿车里钻出来的那一刻起,四面八方错落亮起的闪光灯,以及响成一片的快门声就把她团团围住。
这只是云笛的一场生日宴,并不是新闻发布会,这些记者虽然闻讯到场,一会儿也有红包拿,却连上楼参加宴会的邀请函都没有一张。
记者们事先也收到过提示,这次宴席只允许在酒店门口拍照,以便于事后放到门户网站或者相关报纸的娱乐版面,但不允许对当事人提问。
媒体都很懂规矩,虽然快门声此起彼伏,从云飞镜现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歇过,却没有任何人围堵上来对云笛或者云笙追问问题。
酒店大堂内也有几位宾客逗留,一见云笛现身,就快步迎了上去。
“云总!今天真是有幸,来给您过寿了。”
云笛和对方问好,也把自己身旁的云飞镜介绍给他们:“这是我外甥女云飞镜,是小妹的女儿。”
哦,原来这位就是云家藏得很好的那个,传说中有一半继承权的宝贝外甥女。
客人们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
云笛开口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吐字圆融清晰,足够身边一圈媒体听得清楚,以免他们胡乱编纂。
在他身后,云霄鹤也扶着自己的母亲下了车,二舅母和表哥走到云飞镜身边,四个人站在一起,当真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客人见了,就更是赞不绝口:“云公子久见更出色了,当真一表人才,云小姐亭亭玉立,秀外慧中,如果不是云总介绍,我真以为这是您亲生女儿!”
客人语气激动夸张,云笙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镜儿是小妹的女儿,和我与大哥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两样。”
两房互相客气寒暄几句,云笛便带着云飞镜上了电梯。记者没有二楼宴会大厅的请帖,只能在大堂逗留,长镜头一直追拍到电梯门合拢为止。
走过长廊上鲜花垂拱的十二道花门,门厅处的两位侍者对他们这一行人弯腰行礼。有人小心地接过二舅母身上的风衣挂起。云飞镜身上只穿了件短款礼服,倒没有外套可以挂。
随即,云飞镜被云笛带着引入大堂,宴会厅华丽的吊顶水晶灯将满堂照映得流光溢彩。云飞镜刚一抬头,就看到云笙大舅在大堂最前方站着,一见她到场,眼中就露出几分鼓励并着和缓的笑意。
云飞镜则由二舅引着,一步步穿过甬道中衣香鬓影的名流,走到大厅最前方。
此时此刻,满堂的视线似乎都汇聚在了云飞镜的身上。
少女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短款礼服,裙子是不规则的鱼尾下摆,衬托出她笔直纤细的一双小腿。她头发乌黑,嘴唇嫣红,双眼清澈的像是两滴晨露,发侧碎钻的发卡垂下三道细细的铂金流苏,在云飞镜耳垂旁轻轻颤动着。
在旁人想来,这位云小姐既然生得清纯美丽,又年纪尚轻,气质本该有些骄纵。然而如今当面见了才发觉,少女的目光沉静而自若,已经有了宠辱不惊的气魄。
云笛沐浴在旁人的视线之中,从容不迫地开口:“首先,还是要感谢大家赏面,能在今晚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云某人的生日宴会。”
台下众人都应景地笑了笑。
“其次,大家也应该都知道,当年小妹云婉失踪后,我们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她的踪迹。我们云家找了十七年,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最后终于……找到了。”
“这就是云飞镜,小妹云婉的女儿,也是我和大哥的外甥女,犬子云霄鹤的妹妹。”云笛珍重地轻轻拍抚云飞镜的脊背,“也是我们云家的另一位继承人。”
人群中已经传来轻微而克制的哗然,云笛却对这些骚动听若罔闻。他放柔了声音,嘱咐云飞镜道:“好孩子,你去和你大舅一起,认识一下那些叔叔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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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镜回到云家的消息,伴随着云家多了一个继承人的音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传开。
除了那天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之外,记者也曾经在酒店门口拍到过云飞镜的照片。
云家一贯低调,和娱乐新闻少有交集,早年云笙云笛坐地铁都没人能认出来,只有一次地铁街拍被传到网上,称为网友们闲来八卦时的新闻。
但这不代表云家不受关注。
大众总是对狗血情节和爱情故事喜闻乐见,一飞冲天的穷小子和大小姐下嫁更是民间故事里亘古不变的经典主题。恰巧,云婉和周靖的爱情故事,正好符合以上的每一条阐述。
这段婚姻当初曾经被媒体大书特书,周靖逆袭称为如今这个周总的经历,至今被人提起来也是津津乐道的传奇。至于云家和周靖的恩怨,伴随着云婉和周家小女儿的失踪传闻,就更加有料。
如今,虽然距离当初云婉遇难已经过去了十七年,然而这段尘封在旧时光的故事,并没有被所有人遗忘。
几乎只在云飞镜现身的第一时间,大众的记忆就被她的身世唤醒。
——云笛的外甥女,那不就是云婉的女儿?
云婉不是失踪了吗?据说是和她的孩子一起失踪的?
那现在云家认回来的这个少女……她岂不就是……
众所周知,云婉是周靖的妻子,为周靖生育一儿一女,如果那个小女儿都被云家找回来了,那她的父亲就应该是……
诶,等等,虽然众所周知,但周到底知不知?
周靖知道他女儿被找到了吗?
不对,周靖他人呢?
云家轰轰烈烈地办了个认亲宴会,宣布云飞镜有一半继承权都不含糊的,那周靖这个做亲爹的,更应该有所表示的……他在干什么呢?
于是,周靖最近的行踪受到了从业内人士,再到媒体记者,乃至吃瓜大众的一致关注。
周靖虽然也接受过记者采访,但他一贯都是上财经封面,或者经济新闻的人。
有关他的起居出行,平时只会在某些交流会议上,或者接受专访时被人留意,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对他进行跟拍——他又没有流量。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伴随着云飞镜的回归和人民大众对狗血的期待,周靖的流量迅速上升。
他近期的行程也被人打探了出来。
很快,周靖患上脑瘤、周靖癌症不治、周靖接受最后的手术治疗等消息,真真假假地,伴随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迅速地成为热点新闻。
同时,周靖和云家交恶的缘由,当年莫名其妙失踪的云婉及其女儿,这条昔日被周靖和云家齐力压下的消息,也重新显于天日。
比起只想了解豪门辛密外带吃吃瓜的人民群众,有一类人明显更关注周靖的身体健康。
那就是购买了周氏股票的股民,以及周氏董事会的股东。
在周靖抱恙、周靖患癌、周靖命不久矣等消息沸沸扬扬的当天,周氏上市股票的市值便飞快蒸发,要不是被跌停挽救,恐怕能创下记录。
然而跌停只能止住当日的亏损,却阻止不了股民们第二天、第三天的争相抛售。
几夜之间,周氏便陷入焦头烂额之中。
第96章 言尽于此
如同云飞镜之前在图书馆里所看到的那样, 周氏的股价以一种断崖蹦极的姿态,义无反顾地冲着史上最低的价格直奔而去。
一路飘绿的行情引发了股民们对周氏股票的恐慌,而这种自己即将赔得血本无归的恐慌,又促使着他们争先恐后地抛售周氏股票。
股市里的跌停规定本来是为了及时止损, 稳定市场, 从而不至于使某只股票遇上突发意外, 就此一蹶不振, 一跌到底。
然而也正是因为跌停的限制,某些股民只不过是晚了一步,当天就没法把自己手里的股票抛售出去, 于是第二天就更是争着抢着清仓, 反而进一步促使了周氏股票的动荡。
一环一环, 环环相扣, 最终组成了一个直线跳水般的恶性循环。
可想而知, 股市上的急剧动荡, 对于周靖的病情来说, 无疑是一记带着嘲讽的雪上加霜。
周靖定下的手术时间正好就在云笛生日当天。
早在检查出来病情以前, 周靖就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头痛易怒。而在得知病情以后, 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之下, 他的脑力就更是早不如前。
要在往常, 他听到云笛过生日这件事, 就应该第一时间便敏锐地嗅出这里面隐藏的不同寻常的气味,推断出云笛是要把云飞镜以云家人的身份展示在众人眼前。
然而这一次,周靖却怠懒深思。被提醒了云笛的生日宴后, 他只是让华秘书准备一份贺礼过去,甚至没让周海楼过去庆祝——他手术的日子和云笛生日撞了, 周海楼主动要留下来陪床。
云笛生日当天,周靖一大早就感觉心口有点发闷。他以为这是脑瘤的并发症,还特意叫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体,判断他适不适合做这台手术。
医生的回答是没问题。
专业人士的话是可以信任的。听到大夫都下了这种定论,周靖自然就毫无异议地躺上了手术台。
脑瘤手术是要打麻药的。麻醉师施麻以后,周靖就暂时丧失了全部知觉。
于是,当晚宴上云飞镜的出现,合着云家继承人的身份,以及种种爆炸性的流言四散传播开来的时候,麻醉效果尚未褪去的周靖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当云飞镜现身的消息传来时,周海楼的第一反应是黯然,而华秘书则脸色一变,喃喃道:“坏了。”
果不其然,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陆陆续续有以关心之名,实则行打探之实的问候转接到华秘书的手机上。
华秘书急得焦头烂额,汗都下来了,周海楼眼神却还发着懵:“我爸生病,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华秘书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大少啊!云先生今天办生日宴会,您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周海楼吞了吞口水:“我舅舅他们说的吗?这不能吧……我大舅二舅都不像是这种人啊。”
“哎呀。”华秘书满脸苦态,“云先生才不用说,他们不说,却比说了还厉害呢!”
等十二个小时之后,麻醉药效过去,周靖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天都翻了。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别说他一直以来特意遮掩过行程的病情了,就连底裤颜色都差点没被人打探个底朝天!
病瞒不住了,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就连十几年前,有关爱妻的旧闻,以及被周靖花大力气压下去过的花边新闻,统统都传得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