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朔:“……”
薛怀朔的声音充满无奈:“你之前不是很怕这个的吗?怎么现在还喜欢上了?”
小姑娘从被窝里冒出一个头来:“那我之前不是不记得事情嘛,那个不算,现在才是我真正的审美。”
“而且哥哥身上这些黑色的纹路要完全消除,不是据说还可以用挚爱之人的吻吗?”小姑娘眼睛眨啊眨:“我可以沿着纹路一点点亲下去啊。”
眼看着话题在她的带领下就要飞起来了,薛怀朔连忙打住:“你自己养好身体,我没什么大碍。”
“刚才还在说哥哥傻乎乎,要被人欺负的。”小姑娘从被子里探出手来去握他的手:“我以前都无法想象会那么喜欢哥哥这种人呢。”
薛怀朔顺着她的动作,坐在床榻上,把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将一直放在炉子旁边热着的琥珀盏端起来喂她喝药。
“那晚晚以前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我啊?”小姑娘思考了一下,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我可能会喜欢那些为国为民的铁憨憨吧,就是那种自己饭都吃不上了,还忧心大家过得不好、天下有不公之事的人。这种人被称作天下的脊梁。”
“哦?”
“因为我自己做不到嘛,我就是个很浅薄的人,喜欢漂亮的外表,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顺顺利利不喜欢受苦。所以很佩服那些心忧天下的人。”小姑娘说:“但是我现在比较喜欢哥哥你啊。”
她已经喝完杯盏里的药水了,没喊苦,薛怀朔接过杯子又放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眼角余光总觉那只琥珀盏在哪里见过,现在放在炉子旁边,明明是空的,但是一个晃神便觉得杯盏中满满地装着酒水,杯盏殷红,仿佛要漏出来。
“高长生把药给你之后,你们就分开走了吗?”
“对,”薛怀朔答道:“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父亲的真相。吕易也……”
话说到一半,他微微闭了闭眼睛,觉得记忆有些模糊,又觉得眼前的一切过于圆满以至于不太真实。
“哥哥不是只喜欢我吗?”小姑娘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做,就让他们去嘛。”
小姑娘说着,打了个哈欠,睡意昏沉地枕在他胸膛上,嘴里嘟囔:“哥哥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薛怀朔抱着她躺了下来,将灯盏熄灭,闭上眼睛,可还是觉得视线之外有什么东西灼灼发着光。
他把小姑娘护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想起刚刚见面她哭得惨兮兮说对不起哥哥把哥哥忘掉了的可怜样子,心里柔情涌动,像是陷入海潮之中,轻易回不了头了。
“哥哥。”小姑娘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简单地叫了他一声,似乎也没别的意思。
视线之外那些灼灼发光的金红石沉下去一些,薛怀朔安心地将怀里的姑娘抱得更紧一点。
然后灼人的热气在瞬间就逼到近前了,薛怀朔睁眼一看,才发现刚才放在炉子旁边的琥珀杯盏已经完全烧起来了,烧到极致的灿金色已经蔓延到帷帐上,将视线所及之处都变成了火海。
奇怪的是,火焰已经烧成这样子了,作为起火源头的琥珀灯盏依旧保持着本来的形体不变,杯盏在火焰中已经被烧得透明了,可依旧犹如坚冰一样。
薛怀朔有几分茫然,站在火海中进退不得,火舌舔到近身也反应不过来。
“执明道长!执明道长!”
“薛怀朔!喂!薛怀朔!你醒醒!再不醒你妹妹我拐跑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睁开了眼睛,恰巧正对上高长生要掐他人中的手。
高长生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你醒了就好,别被这里的迷烟影响了。”
吕易也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附和道:“对啊,这里的机关真是厉害,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了幻境。”
“这烟很名贵很罕有的,”高长生说:“要不是我未婚妻之前生辰礼送了我更罕有的清心佩,只怕我也很难清醒过来,那我们仨就交代在这儿了。”
薛怀朔皱着眉头把脑子里的影像清除出去,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眼一看,发现四周依旧是暗无天日的洞崖。
刚才是迷烟导致的幻觉。
“我们得先去找找是哪里喷出来的烟。”吕易提议道。
薛怀朔说:“这烟叫‘是他乡’,是我师父于三百年前研制的,破开幻象的关键是幻境中的琥珀盏。但若是过于沉迷幻境,也可能根本意识不到幻境的存在。”
“你师父不是去世了吗?”
“是啊。”薛怀朔站起身来。
第130章 熏香
弘阳仙长是个兴趣爱好繁多的人,放在人界就是最典型的那种士大夫, 画画书法金石古董, 见一个喜欢一个。
因为亡妻的影响, 他还喜好调香。
薛怀朔身上那么多香,自用的苦橙叶和衣物上的安息香,都是师父调好给他用, 后来养成习惯了。
因为是个人爱好, 不赚钱的那种,弘阳仙长调熏香非常随意, 突发奇想状态颇多。但他运气不错, 随手调制往往也都出来不错的成果。
比如“是他乡”这种迷眼,非常强力, 放出来以后又不易察觉, 只有一个缺点:破开幻境的线索固定在琥珀红盏上, 多用几次很容易就会被破开套路。
但弘阳仙长本身就是随手调制来玩的, 甚至还不如对薛怀朔身上的安息香上心。他完全不考虑什么好用不好用,做出来觉得不错,自我价值实现了一波,就不知道收拾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甚至调制香的理由也很无厘头, 因为弘阳仙长某天读了句诗“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他觉得很喜欢,便决定调一款迷香取名叫“是他乡”。
这事情还挺近,就发生在薛怀朔最近一次闭关前, 闭关出来他就发现自己师父已经去世了。
“接着往前走吧。”薛怀朔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
他和师妹来到且安城的时候,发现自己师父应该是被西灵元君所杀,便一意去找西灵元君报仇。后来西灵元君堕魔被杀,乔五儿从临死的西灵元君手上骗来长生不死药,据她所说是在完成弘阳仙长临死前的嘱托。
这件事的逻辑,在日前为止,从薛怀朔的视角看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弘阳仙长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儿,所以假死和西灵元君做交易,却不慎被杀;怕西灵元君留后手自己拿不到药反而被阴死,所以在假死之时便留下线索让薛怀朔一路查过来,就算被西灵元君坑了一把,也能让薛怀朔给他报仇。
薛怀朔真的查过来闹翻天之后,义妹乔五儿能配合混乱顺利从西灵元君那里把长生不死药拿到手。
弘阳仙长怕自己离开女儿鞭长莫及时,或者自己出什么意外自己的女儿无人庇佑,便从年少时将薛怀朔置于傀儡印的影像下,引导他成为自己女儿的忠实护卫,防止药到手了人却没了的悲剧发生。
甚至为了防止女儿不按自己给的剧本走,作天作地不小心把自己的命作没,他还一视同仁地在女儿的意识中根植了傀儡印,在重大选择时强迫她选已经定好的选项。
一个完美的剧本。
写剧本的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冷酷的、甚至刚愎自用的人,他明白一切的一切,把生活中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利用起来做剧本的铺垫,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一切都只为了最后的一步。
高长生还挺想问他一句你师父是不是假死的现在就是他重新设计了这条密道的机关,但是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视趣地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又往前走了挺长一段路,路上遇见了一些不算特别难的机关,越往后机关越少,最后通向了一个小山洞。
山洞虽小,里面的法宝却挺多的,满满地堆在一起,只可惜都是些养气补血的药材。
“重新利用这条密道的人是个医修?”高长生摸着自己的下巴纠结道。
吕易皱了皱眉,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直接说:“应该是有问题的,我记忆中密道尽头不是这样子的。”
高长生有点像是在开玩笑又有点像是在抱怨:“你只记得一部分很耽误事的,快一鼓作气全部回想起来。”
薛怀朔走到一边,把枯枝败叶从洞穴的墙壁上挑开,不出所料全是新土。
薛怀朔深呼吸了一下,说:“这里应该是新造出来的,就在我们被迷眼迷倒的那段时间里,要么我们被移动到了别的密道中,要么旧的密道被临时关闭了。”
高长生走过来看了看,回想起刚才的经历,附和道:“是了,一般密道越到后面机关越难,不太可能越走到后面越简单,甚至机关都没了……估计是新密道没时间布置机关了。”
吕易蹲在那些天材地宝旁边,仔细打量了片刻,说:“这些温养药材都很不错啊,执明道长身边不是有病人吗,要不要带点走?”
高长生提出了异议:“别吧,我们都不是专门的医修,这种要入嘴的东西万一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就不好了,还是别管这些东西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找原来密道比较现实,不然我们在这儿磨时间,那边密道里的东西都被转移走了。”
“我其实没太懂,”吕易诚实地说:“有什么东西不能被我们看见,然后这个始作俑者还并不打算伤我们性命,只希望我们拿了法宝赶快走。”
薛怀朔仰望了一下头顶的山体,他的思维又开始往简单粗暴但有效的方向走:“我们要不然干脆把这山劈开吧,这样山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能直接知道了。”
“这是六哭岭,吕枞墓就在这儿,”吕易说:“三清道祖在这里下了很强的禁制,你劈不开这山的。”
薛怀朔心说其实可以一试,他现在的修为是全场最高,当初凭自己本来的修为就可以把高长生踹飞,现在翻三倍,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了,天王到此也在他手下走不了几招。
“我们还是快走吧,我感觉我们从原路返回找到旧的密道还要更快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三清道祖吧。”高长生说:“而且间接把人家父亲的坟墓毁掉有点太缺德了。”
这两个人话语间丝毫没有顾及山上那一群傻乎乎的魔物,性格谨慎是谨慎,但是要是对方没有用处就根本不管了,本质上还是利己主义。
薛怀朔随手把那些药物挑了几个收起来,打算回去请几个医修看看。
因为这几个人猜测,幕后之人之所以把他们引到假的密道上去,是要抓紧时间摧毁或转移原本密道隐藏的东西,所以几乎是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在寻找原本的密室。
薛怀朔还惦记着刚才闻到的迷香,虽然他得知的事件真相逻辑非常严密,一支迷眼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师父要是真的还活着,不会放任他带走晚晚的,但是他还是不自觉地设想——
是不是师父还没死?是不是他再一次假死脱身了?现在又有了新的计划?要达成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薛怀朔一时情绪复杂,虽然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抱着隐隐的希望,希望能和师父当面对质,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这样的想法,遇见机关陷阱的时候也不袖手旁观和藏拙省力了,顺利地回到旧密道上,一路势如破竹往密道深处奔去。
因为有个输出担当,自己插不上手,高长生甚至和吕易聊起了天:“你一直以来都记不住事吗?有看过大夫吗?”
吕易:“也不是一直记不住事,就是某个时间点之前的记忆完全丧失了。有看过大夫,大夫说我是受到太大刺激,身体为了保护自己然后失忆了。”
“如果你真的是三清道祖的幼时伙伴,会是什么事情导致太大刺激呢?”高长生思索了一下:“会不会和吕枞之死有关?官方给的那个修行途中经脉逆行的说法真的太扯了,应该是意外死亡,但是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
吕易:“不知道,我能记住的只有最近八百年的事情,现在都只是猜测,三清道祖的父亲吕枞去世都是上一次元会运世的事情了,这都多少万年了。”
他们俩跟着薛怀朔收拾了一下(不存在的)残留机关,不多时就再次顺利地来到了一个新的密室前。
“我好像来过这儿。”吕易说。
薛怀朔听他这么说,忽然觉得他们这一路上就靠这种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回忆来找路还真是够大胆的。
不过吕易和高长生这种本来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的人,只有一个一个大概范围,四处碰运气,靠感觉完成目的的方法也是情理之中。
“里面什么都没有。”高长生进入密室之后环顾了一圈,下结论:“刚才我们被骗到假密道上去,是不是有人把这里的东西搬走了?”
吕易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这里面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嗯?建造那么长一段密道,密道里布满机关,为了保护一个空荡荡的密室?
那边江晚的治疗正到关键时刻。她是先被洗掉记忆,然后再用长生不死药获得人类躯体的。这段曲折郁垒医修并不知情,所以他诊治起来只觉得格外地吃力。
江晚一点一点回想起来过往的记忆,像是看热爱神转折的剧集一样,今天还在结拜兄妹上磨蹭,明天就直接被抱到腿上亲亲了。
路子真野,直球选手万岁。
这种以追剧形式看自己的恋爱经历还挺刺激的,有的时候看着看着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上去直接把美男子推倒睡了,然后忽然回想起来不争气的女主角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得知薛师兄前往六哭岭了之后,江晚自然而然地想起原书男主高长生在六哭岭找到了很多珍贵药材,甚至提心吊胆地担心起来了薛师兄,怕他和高长生打起来伤了自己。
她还没回想起之后的记忆,印象里高长生和师兄的修为并没有差别太多,可是治疗中又不允许离开,只能忧心忡忡地被自己的想象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 离大结局没几章了。
番外可能搞个现代版本的师兄晚崽。
自幼失去父母的哥哥被老师收养,刚被收养老师就意外死亡,于是没学历没背景还没钱的十几岁哥哥带着老师家的四五岁的小女儿艰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