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白跑一趟了。”思唯立刻回答,说完便又看向了时柠,“浅浅,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时柠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好啊。”
思唯眼中几乎立刻就又雀跃闪过,开心得像个小孩。
时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吃饭的地方是思唯选的,一家她们几年前光顾过的烤肉店。
大中午的吃烤肉时柠感觉微醺,可是思唯一门心思特意选的地方,再加上她也许久没吃这些东西,因此倒也吃了不少。
反观思唯倒是没吃下多少,好些时候都只是打量着她吃东西的模样,见时柠胃口似乎并没有不好,她心里原本藏着好些劝慰的话,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时柠只当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己安安静静地吃完东西,这才看向思唯,“你吃得很少啊,东西不合胃口么?”
思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不是啊,我减肥嘛。”
时柠没有去揭穿她随口而出的谎话,只是看了看时间,“那买单走人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浅浅!”眼见着时柠准备起身离开,思唯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
她其实真的有好多话想跟时柠说,可是看着时柠平静淡漠的模样,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时柠现在还可以这样对她她已经是庆幸,可是万一她说了心里藏着的话,反而又让时柠生气或是伤心,那可该怎么办?
思唯内心纠结反复,可是时柠看着她,明显是在等她说什么的,思唯脑子飞快地转了又转,终于又想到一件事,“那个……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逛街买礼物,好不好?”
“逛街?”时柠微微有些诧异,随后才回答,“我还要上班呢。”
“那晚上呀!”思唯连忙又道,“或者你准备什么时间去,告诉我一声。”
时柠怔忡片刻,问:“去干什么?”
“给我四哥买生日礼物啊!”思唯说,“他不是就快生日了吗?你不会已经准备好生日礼物了吧?”
时柠又怔了怔,才回答:“没有。”
岂止是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沈元白的生日就快到了,原本正准备问一下思唯是什么时间,她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她和思唯刚刚认识就好得如胶似漆,用老师的话来说就像双胞胎似的,走到哪里都分不开。
可是那时候对于小学生来说最重要的节日,思唯却永远只会陪她半天——因为剩下的半天,她还要回家去给哥哥庆祝生日。
而有一年,时柠还跟她一起回家去参加了生日聚会。
生日的主人翁就是——沈元白。
生日时间——六一儿童节。
时柠忽然有些想笑,为这个跟那个男人的气质丝毫不相符的生日日期。
思唯见她脸上隐隐有笑意,顿时也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那我们找时间一起去逛街买礼物,好不好?”
“好。”时柠这才回答,“不过今天晚上我没时间,改天再说吧。”
“好好好。”思唯连连回答,“我改天再约。你今晚要干什么?是不是约了我四哥?”
时柠笑笑,只当默认。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纷纷离开,时柠才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走出大厦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时柠在路边站了许久才打到一辆出租。坐上车之后,她掏出一张名片,对司机报出了名片上的地址。
车子走走停停,时柠坐在车里,始终盯着手里的那张名片看。
那是一年前,霍庭初给她的一张名片,心理专家宋静仪的名片。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除了宋衍,大约便是霍庭初了。
与宋衍不同的是,霍庭初是极其聪明冷静的男人,他对她的了解,几乎都缘于自己的观察。时柠并没有给他讲过太多自己的事情,可是霍庭初却总能知道她很多。
就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又或者,她有着怎么样的心理障碍。
一切的一切,霍庭初从来没有明确知晓的途径,却都了然于胸,
他给时柠这张名片,其实是作为分手礼物的,那一瞬间时柠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公然出双入对,他漠视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对她呵护备至,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和谐极了。可是私下里,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却总是略尴尬。
时柠不习惯他的触碰,哪怕是拥抱,她也是有些僵硬的。
霍庭初从来没有问过什么,也没有逼过她什么,就那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年多,到底还是分了手。
他纵使再清心寡欲,到底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的选,当然宁愿选一个正常的女人。
于是分手那天,时柠收到了这张名片,霍庭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名片上的人是他的好友,绝对信得过。
那时候,时柠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把这张名片翻出来,并且真的会去找这个宋静仪。
她到达宋静仪的办公室时,天已经黑透了,整座大厦空空荡荡的,大约只有她要去的那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见到年约四十,温和从容的宋静仪时,时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这么晚了才来,让您也没办法下班休息。”
“没关系。”宋静仪很是温柔,“下班后我大把时间,反倒是上班的时候没多少时间。”
时柠听了,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
宋静仪带着她走进办公室,柔声笑道:“不用太在意,也不用有压力,我不打算做病历,也没打算录音。我们随便聊聊,就当是寻常的聊天就好。”
这一聊就聊到了晚上十点过。
但时柠其实并没有过多坦承自己的内心,只不过在宋静仪的循循善诱下,将过去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
明明讲述的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地陈述,宋静仪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喜怒哀乐。
“你还这么年轻,那时候年纪更小,就要承受这么多事,很辛苦吧?”宋静仪问。
时柠半躺在她的治疗椅上,很放松地笑了笑,“也还好,就是觉得有些懵,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突然之间周围的人好像全都变了样……起初有些不适应,后来就渐渐习惯了。”
宋静仪听着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你来找我,但我觉得其实你心态很好,过去的事情你看得挺开的。”
“不然呢?”时柠笑着反问了一句,“日子总归还要过下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什么意思?”
宋静仪又点了点头,顿了顿之后才又道:“所以,后来报刊杂志常常报道的那些负面消息的时候,为什么不试图将自己的形象扭转过来呢?”
时柠听了,安静片刻,才缓缓开口:“在这世界上,那些人怎么看你,根本不在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或者说什么样的话。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们眼里你是个放荡的私生女,所以你跟任何一个男人见面都是在幽会,说话都是在勾搭,笑一笑也肯定是因为你们有一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无可辩驳,是因为辩驳也没有意义。”
宋静仪认真地听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
第85章 信任
时柠听见她的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她看了看时间,坐起身来,“时间也不早了,您辛苦了一天,到现在还要一直听我絮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宋静仪依旧温柔地笑着,“你今天跟我说了许多,我很感动。因为你心里其实并不信任我,却还是愿意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
“没办法啊。”时柠一边穿上自己的高跟鞋一边回答,“我做了别人的妻子,有义务为了这段婚姻付出最大的努力。既然我的不健康会影响这段婚姻,那我就应该努力让自己健康起来。”
宋静仪温柔注视着她,缓缓道:“那你其实可以试着信任我,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下次来见我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比这次放松一点。”
时柠又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下次再见吧。”
宋静仪送她出门,看着她进了电梯,这才回到办公室,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了几个要点,随后重重标出了“信任”两个字。
时柠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而沈元白几乎差不多时间同时抵家。
时柠刚刚换了衣服从衣帽间走出来,正好就看见推门而入的沈元白,目光晦涩,满身酒气。
“你回来啦?”时柠温柔热切地迎上前来,“喝了很多酒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冲杯茶?”
沈元白坐进沙发里,微微拧眉揉了揉额头,这才又睁开眼睛来看着时柠,看似沉晦无波的眼眸,却深邃不可见底。
时柠被他看得轻笑起来,“那我放热水给你泡个澡吧。”
说完她便起身去了浴室,放好水之后才又走出来,见沈元白闭目坐在沙发里养神,便走上前,“头痛是不是?我给你揉一揉。”
她绕到沙发后,伸出手来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
她手指纤细,柔若无骨,缓缓揉动间隐约有香气浮动,沈元白被她揉着揉着便睁开了眼睛,眸色愈发暗沉。
时柠却忽然在身后笑起来,“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肯定不习惯国内的酒桌文化吧?白酒肯定也没有红酒好喝对不对?不如下次带我一起去,我酒量不错,关键时刻也许还能帮你挡挡酒。”
沈元白听了,静默无声。
时柠也不等他回应,又揉了一会儿,她才推着他起身走进了浴室。
沈元白始终没有正眼看她,泡入热水中后更是又闭上了眼睛养神。
时柠这才又开口:“那你泡着休息一会儿,我也先去洗澡。”
宽敞的浴室里,他在这一头的浴缸里静静泡着,耳朵里却只传来那头淋浴间里传来的声音。
沈元白缓缓睁开眼睛来,只看到磨砂玻璃后,时柠纤细窈窕的身姿。
很朦胧,可同时也美得像是一幅画。
沈元白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下一刻忽然“哗”的一声从水中起来,抓过旁边的浴袍披上身,径直离开了。
时柠隐隐听到动静,从淋浴间探出头来一看,那头的浴缸里已经没有人。
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顿时又有些自责懊悔起来。
等她洗完澡走出去,沈元白人已经又在书房里。
时柠很识趣地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跟他说了晚安,自己先回到卧室休息了。
那天晚上沈元白整晚都没有回卧室,时柠一个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晚上,城中名流田家举办喜宴,沈元白受了陆老爷子的叮嘱要出席,时柠自然也逃不了,因此便约好了下班一同从公司出发。
下班时间一到,时柠走出大厦时沈元白的车已经等候在外面,时柠走过去坐上车,发现他在车里还在看文件,一副大忙人的模样。
不过再忙他还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仍是穿着早晨出门的那条裙子,便淡淡问了一句:“不用换衣服?”
时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米白色裙子,笑了笑,“没关系吧,别人的婚礼,我们穿什么并不是重点,不失礼就行了吧?”
倒的确是不失礼,只是有点太过低调。
沈元白又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时柠并不打扰他,坐在车里补了个妆,不一会儿就到了婚礼举行的酒店。
沈元白带着时柠刚一下车,很快引来一群记者的关注,只是两个人都没任何回应,在一阵闪光灯中平静地步入了宴厅。
跟主人家打过招呼之后,很快便有工作人员引着他们到了前排的座位。
刚一坐下就有人坐到了沈元白身旁跟他搭话,沈元白态度平和地应酬着,时柠正坐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却忽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喊她:“浅浅?”
时柠一转头,便看见了从后方走过来的黎汐。
黎汐穿着一条玫红色晚装,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你也来了啊?”
时柠微微点头一笑,黎汐很快又跟沈元白打过招呼,见时柠身旁的位置还空着,便坐下来跟她说话。
“怎么样,你还好吗?”黎汐声音不大不小,不会影响沈元白和旁边那人的交谈,却也刚好可以传进沈元白耳中。
时柠看她一眼,缓缓笑道:“挺好的。”
“那就好。”黎汐说,“本来一直打算抽时间过去看看你的,可是公司实在是太忙——你知道,一直在对付我们的那间公司突然收了手,我简直忙得不行,时间根本安排不过来。”
“姐姐是女强人嘛。”时柠端起面前的红酒来喝了一口,淡淡道。
“你不怪姐姐不关心你就好。”黎汐漫不经心地往沈元白那边瞥了一眼,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其实一听到薄易祁出事的消息我就想到你了,你曾经那么爱他,听到这样的消息该有多伤心……连我听到都觉得震惊难过,更不用说你了。”
时柠听了,只是淡笑一声。
“不过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可就放心多了。”黎汐松了口气一般,“你脸色看起来真不错。也是,人去了就去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他是死在你的房子里,你也不要想太多。”
时柠转头迎上她的视线,“姐姐也不要想太多才是。”
“我?我有什么所谓呢?”黎汐笑了笑,顿了顿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啊,不对,也是跟我有点关系的。毕竟他一死,也就不会再咬着我不放了。”
时柠脸色到底还是微微变了变,缓缓看向黎汐,“姐姐,死者为大,你说话还是尊重一些吧。”
黎汐看着她冷淡下来的眸色,轻笑,“我也不过是说事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