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软玉娇香——渊爻
时间:2020-01-15 10:29:18

  盛卿卿蜗牛似的又往前蹭了蹭,到底没能自己主动上前倚靠到成年男子怀里,而是轻轻俯下身去,在孟珩的注视中伏在了他膝边,像是对长辈撒娇那般,将头枕在了他膝上。
  饶是盛卿卿没用多大力道,孟珩也觉得膝头一沉。
  ——恍惚间靠上来的不是盛卿卿,而是什么将他一下子拽回了地面上的重量。
  孟珩的手在空中停了许久,最后慢慢放下,一手迟疑犹豫着落到盛卿卿的发间,十分珍惜地抚了一下,像是怕她一碰就会化作泡沫破碎似的。
  “你应该早点出现。”他喃喃地说着,将五指没入她的发丝里,指尖将一枚松松的发饰顶了出去。
  盛卿卿乖顺地靠在他的膝盖上,不厌其烦地应答,“我知道,叫你白白等了这么久,是我不好。”
  孟珩指间都是她凉丝丝的黑发,他几乎想泄愤似的揪上一把,微微蜷起指节时到底还是不忍心地松了力道。
  “我等了你十年,”孟珩不管自己这话讲不讲道理,“你却到现在才出现。”
  盛卿卿软软地嗯了声。
  “……你还什么都不记得。”孟珩松开手指,理智从黑暗中缓缓悉数收回脑中,他低声道,“你以前从不怕我。”
 
 
第10章 
  盛卿卿心道我现在也不怕你,但这话到底是不敢在这关头说出口,只眨了眨眼,又安抚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也许是她百依百顺的态度平息了孟珩的怒气,在发间穿梭的手指动作越发轻柔,早起的盛卿卿被抚弄得有些犯困,眼皮子也跟着打架起来。
  孟珩不再说话,注视着她的目光似乎也不再那般充斥着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盛卿卿渐渐放松下来,心想孟珩其实也不难安抚,怎么整个汴京都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吗?
  迷迷糊糊之间,盛卿卿听见门被人悄悄敲响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想睁眼,却叫一只手盖了眼睛。
  盛卿卿眨了眨眼,睫毛尖从对方的掌心里唰唰地扫了几下,“大将军?”
  孟珩没回答,门外的人也没进来。
  盛卿卿逐渐清醒过来,有些诧异于自己在这情况下也能犯困,迟疑地抬手,只碰了碰蒙在自己眼上的手背,“怎么了?”
  孟珩没敢松手,有苦难言。
  就算昏暗的屋内看不真切——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同往日大不一样。
  窘迫?羞恼?
  孟珩拿不准。
  可盛卿卿已经醒了过来,他没法一直将她留住,只好深吸口气,道,“起来。”
  盛卿卿哦了一声,听话地伸手往旁边探了两下,按住了一只凳子,而后一撑便站起了身。
  孟珩跟着站起,还没来得及松手,盛卿卿轻轻呀了声,身子一晃。
  孟珩下意识地去扶,这下捂着盛卿卿双眼的手就松开了。
  重见了光明的盛卿卿赶紧扶着桌子站稳脚跟,轻轻动了动发麻的左腿,嘴上道,“大将军没事了?那就好,外祖母担心得紧。”
  孟珩紧闭嘴唇不应她的话,不想自己一开口就露馅。
  盛卿卿活动了两下腿脚很快适应起来,她远离两步孟珩,领会了孟珩缄默不语的意思,“您别在意,我这便离开。”
  她说着福身行礼,而后便跟个没事人地往外走去,孟珩张了张嘴都没找到能留她的理由。
  ——他难道要将长达十年的荒谬梦境说给她听?
  盛卿卿信不信是另说,那梦里的她可是已经死了!
  盛卿卿行至门口,发现原先将她带来那壮汉就站在门口,方知之前的敲门声她没听错。
  “不负所托。”她笑着同壮汉点点头,在对方欲言又止的注视中缓步出了门。
  这十年下来,孟珩身边知道他常做个梦、梦里有个小姑娘的也就那么几个心腹兄弟,知道那叫盛卿卿的就更少了。
  不必多猜,孟珩就知道盛卿卿刚才会到他身边来,是谁的主意。
  “进来。”他冷声令道。
  两三息后,壮汉大步从门外迈入,神情有点恍惚,“大人,我是方才混乱之中听孟二姑娘提到‘盛卿卿’三个字,才死马当作活马医去跑了一趟,谁知——大人既然找到了她,为何不……”
  “我和她说什么?”孟珩打断了属下的话,他握了长刀起身,自嘲似地冷哼,“记得的只有我。”
  *
  这日孟府里的风波并未传得太广,反倒人人三缄其口,盛卿卿的存在更是被从中抹去无人知晓,倒叫她轻松不少。
  第二日孟娉婷倒是来同盛卿卿讲了前日发生的事情。
  “我原是想装作有贼人闯入孟府想偷盗钱财却被撞见、仓皇逃跑。”孟娉婷顿了顿,“你别笑,我知道这乍一听漏洞百出,可要的正是如此。若是人足够冷静,事情发生当下便该想到不妥当之处加以应对,而不是当个事后孔明。”
  盛卿卿忍着笑点头,“好,二姐姐接着说。”
  “所以等人都齐了,我便打暗号叫人出来,装贼的装贼,捉贼的捉贼,这祖母都是知道的。”孟娉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大将军他不知道。”
  盛卿卿支着脸想了想,“那大将军一人大发神威将小贼都拿下了?”
  孟娉婷摇了摇头,眼里仍有些惧怕,“他……他险些将扮贼的下人杀了。”
  盛卿卿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昨日前头一片混乱是怎么回事。
  “虽他最后认了出来,也没戳穿是我叫下人演的一场戏,但还是一阵兵荒马乱。”孟娉婷回忆着昨日的种种,慢慢地道,“我只看见大将军收刀时身上气势特别吓人,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却也吓得浑身发抖,然后他突然掉头就走,祖母便让我们都散了。”
  盛卿卿撑着自己的下巴想,也不知孟珩是不是征战太久,反倒太平日子过不了了?
  因而稍有刀光剑影,他便好像一瞬被拉回到了尸山血海之中,不得安宁。
  “倒是苦了你了,”孟娉婷转而道,“我听说后来是你去同大将军说话、安抚了他?”
  盛卿卿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摆手,“我也没做什么,我去时,大将军看着已经清醒不少,也挺好说话的。”
  孟娉婷听罢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心里觉得,大将军那时换个不是你的人也安抚得下来?”
  盛卿卿没答话,但孟娉婷看了眼她的表情,便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他有时连祖母都不认得,有次险些闹出事来,才搬出孟府去住了。”孟娉婷说得小声,“能在那时同他说话到他醒转的人还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只听过你一个。”
  盛卿卿转念一想也是。若真有这么个人,孟珩少不得日日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孟老夫人昨日也不该那般手足无措。
  可问题就出在,盛卿卿觉得自己昨日除了耐心些,也实在是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前两次见孟珩,不也都是这般恭恭敬敬的听话态度?
  “大伯母这几日不在孟府,等她回来知道了这事,一定会来找你的。”孟娉婷提醒道。
  盛卿卿歪了歪头,“可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呀,万一下次,我就不顶用了呢?”她回想一番,对孟娉婷道,“我心里觉着大将军指不定是将我错认成谁了,对我态度可熟稔,还说他等了我好久,可我才刚到汴京呀。”
  更别提孟珩清醒之后,看她的眼神又回到了前两次那样生人勿近,盛卿卿才立刻识趣地告了退,免得遭人嫌。
  孟娉婷听罢蹙眉沉思了会儿,她道,“可能将你认错,或许证明你同那人极像,那也是少不了日后帮忙的。”
  盛卿卿眨眨眼,心道也是。
  孟珩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也不敢谈起,对孟府来说也必然是心中的一根刺。
  盛卿卿扪心自问,若她是孟珩身边亲近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丝来得莫名其妙的机会。
  “可我……”盛卿卿叹了口气,“我原是来汴京准备嫁人的呀。”
  孟娉婷抿了口茶,她面不改色地道,“指不定还能亲上加亲呢。”
  话一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僵了脸色。
  “我的错我的错,这玩笑我不该开的,自个儿都汗毛倒立。”孟娉婷率先道歉。
  盛卿卿也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提壶给孟娉婷续了热茶,“这玩笑你以后是开不得,叫别人听见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来汴京,可没这么大野心。”
  她也给孟娉婷刚才那话激出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孟珩的玩笑哪里能随意开?
  别的不说,光想想孟珩那双眼睛,盛卿卿便想不到谁能同他过一辈子。
  许是个也纵横沙场、气势不下于他的女将军吧?她天马行空地想。
  ……
  “……以柔克刚,我看是这个理。”孟大夫人面色沉凝,“您说是巧合也好,不是巧合也罢,总得让她试了才知道。这么些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抓着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会放开的。”
  孟老夫人沉吟不语,慢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垂眸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母亲不应,我便去寻那孩子亲自问问,求也好怎么也罢,总归到她愿意为止。”孟大夫人半是赌气地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好似所有人都想瞒着我似的?”
  孟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不是瞒着你。”
  “那母亲为何不和我说?”孟大夫人按捺不住,“这都三日了——”
  “你儿子让我三缄其口的。”孟老夫人不冷不热地扫了孟大夫人一眼,道,“那日他走前特地来找我,话里话外我看那意思是不想要卿卿帮忙,他脾气什么样你不知道?我倔得过他?”
  孟大夫人听见儿子的名字,顿时有些泄气,“珩儿他怎么这样!”
  “他不愿意,你当母亲的也勉强不了他。”孟老夫人道,“我知道你脾气急耐不住,才特地没告诉你,省得你心烦,也不知道哪个传到了你耳朵里去。”
  孟大夫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又插着腰理直气壮地将黑锅甩到亲儿子头上,“珩儿真是瞎胡闹,我回头就好好说说他——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孟老夫人眼皮也不抬,“你也不必去找卿卿那丫头,那孩子机灵、耳根子软,你劝她容易,劝得动珩儿才是难处。”
  大夫人听罢想了会儿,最后若有所思地道,“母亲说得对,我先去探探那小子口风。”
  “去吧,”孟老夫人淡淡地说,“卿卿是个听话的丫头,不用操心。”
  大夫人笑着告退,转头便直奔孟珩府里,打定主意要问问清楚盛卿卿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亲娘的还能不晓得?
  盛卿卿能将毫发无伤地将那会儿六亲不认的孟珩劝住,那就绝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第11章 
  孟大夫人这亲娘上门,大将军府当然没人敢拦,恭恭敬敬地请上了座奉茶一会儿后,孟珩就出来了。
  大夫人瞧见几个身材魁梧的人正从另一边离开,笑眯眯朝孟珩招手,“珩儿,来,坐坐坐,和我说会儿话。”
  孟珩没动,他太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什么性格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上门,必定是有什么原因,而不单纯只是为了说话。
  而孟珩所能想到的、才发生不久的,也真就只有那一件。
  “我想你也该来了。”他不留情面地说,“这是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孟大夫人扬了扬眉,一看孟珩就知道他这是软硬不吃,顿时收了脸上笑容一拍桌子,“你的什么事?我是你亲娘都听不得?”
  孟珩看她一眼,“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了,我还亲自去见过卿卿了。”孟大夫人眼睛一转,胡说八道起来,“那丫头是不错,难怪母亲给她寻夫家时精挑细选的,确实值得。”
  话说到半路,孟大夫人就已经发现自家儿子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但她还是目不斜视地胡诌完了,而后认真地道,“我寻思我表家似乎有几个年龄相近、一表人才的表侄,或许可以引荐给母亲看看。”
  孟珩闭了闭眼,对着孟大夫人不好发怒,阴沉沉道,“你别插手。”
  “我怎么能不插手?”孟大夫人唉声叹气,“回汴京后听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我就立刻去找她,问她愿不愿意……”
  即便知道孟大夫人话里有话,孟珩拧眉等了两息还是不耐地催促,“愿不愿意什么?”
  “愿不愿意帮我个忙,有空时照顾你。”孟大夫人微微一笑,“我瞧着挺合适,她又正好是孟府的表姑娘,一表三千里远呢。”
  “……你真问了?”
  孟大夫人挺起胸膛,一点也不心虚,“问了,那丫头稍稍犹豫之后还是同意,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怎么说。”
  “……”孟珩一言不发,他脑子一时有点混乱。
  人人都说他得的是疯病,孟珩其实自己也觉得并非空穴来风。
  来替他看病的御医和名医一波接着一波,人人说得花里胡哨,却也没一个能拿出切实方子来的。
  于孟珩而言,那从前如同他呼吸一样自然的杀意和暴虐念头如今只是偶尔会失控上片刻。
  他那时不是没有理智,而是被另一面压倒。
  这怪病不知何时缠上了他,孟珩自己一度三缄其口,觉得一来是个软肋,二来实在不耻言谈。
  他刀下敌军冤魂成千上万,却连这点杀意都控制不住?别说外人,孟珩自己都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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