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李馥不知道卢齐物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已经从未实现的事上抽回,转向了眼前实实在在的读者来信上。
  “……这就有人来信啊,我还以为得等一段时间呢,该不会是写信来骂我的吧。”李馥一脸凝重地打开了其中一封。
  卢齐物不敢吭声,他在将信送来之前,关于自己到底要不要先看一遍上,也着实犯了难。如果他先看了,是不是对公主不太恭敬?但若是他没看,而信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内容公主看了生气,这岂不是还是自己的失察?
  卢齐物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他师父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弟子的这个犹豫样子,亲自拆开这几封信看了一遍。
  之后他师父就一脸高深莫测,让他路上不许看,直接送到公主手上就好。
  于是卢齐物就乖乖送来了,当真一眼也没看。
  但他知道这里头绝对有事……
  李馥一目十行看完手上那一封,发现是封讨论马球消息其他栏目的信件,只不过她的科普栏目里是唯一有地址的,所以才寄到了景龙观里。
  “以后还是在宫外设立一个编辑部吧,干脆也接受外人投稿,给稿费的,这信其实是给你们的。”李馥将手里的信递回给卢齐物,伸手又拿起了下一封。
  卢齐物接过一看,果然这一封是抱怨他们前几期的内容中,有些诗写得实在是太差了,随信还附上了一首这人自己的作品(其实水平和薛王硬塞进来的那些诗作相差无几)。一看这个生动的例子,卢齐物很快就明白了公主话中的“编辑部”、“投稿”以及“稿费”的意思。
  这事应当转告翰林院,就说是公主的意思,卢齐物刚在心里盘算一句,便听见李馥突然拔高的声音——
  “……这王甲、呸!摆明了是个假名!藏头露尾!知道什么?就敢用这种口气和本公主说话?!”
  卢齐物凛然一惊,没好意思说公主在飞书上用的“梦航客”也是假名。
  “公主息怒,这封信上写什么了?”卢齐物小心翼翼地问。
  “呵呵,”李馥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井底之蛙、蜀犬吠日!不知阿拉伯数字只是一切的开始,就敢大放厥词!”
  卢齐物完全没懂李馥在说什么,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这是战帖!”李馥将那张薄薄的信纸递到卢齐物手里,卢齐物接了几次,硬是没接过来。
  “我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生什么气?完全不痛不痒!说什么‘这只是方便了做买卖的商贾和小贩,离摸到真正数算的门槛还有很远’,还什么‘看你年轻人有点才华,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
  “最过分的是这一句!‘没见过好东西太可怜了,我这里有祖传的算学笔记一本,如果你带着这封信来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看一眼’——!”
  李馥双眼望着身前的虚空,仿佛那里有一张写着“王甲”两个字的人脸。
  那两个字渐渐变形成了“王八蛋”三个字。
  卢齐物:“……公主不给贫道也别攥了,纸要破了。”
  李馥:……
  “哦,你拿去看,先说好,七娘真的没有生气哦!”
 
 
第36章 疑是地上霜
  天寒地冻, 李馥搬出万安观的丹炉, 底下生火, 里头放黑砂,夸嚓叮咣地炒起板栗来。
  八娘、李嗣升和王训来看她, 四人围在那只被放在一边的、上头立着一只展翅仙鹤的炉盖旁边。
  “三哥,你的桑树观察日志写得怎么样了?”李馥感觉丹炉当大炒锅用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第一次炒板栗的刘朝臣手艺怎么样,可别浪费了他万安观第一膀大腰圆的身材。
  “……七妹,好久不见, 你就跟我说这个啊?”李嗣升端正地坐在小板凳上, 和其他几个蹲着的不一般见识。
  李馥掰指头算了算,她上一次见李嗣升, 好像还是在给阿翁守灵的时候。
  之后就是她出家、关在珠镜殿里写教材、阿翁出殡、她搬进万安观来……
  这么一算, 好像她突然问这么一句, 是有些没头没尾的。
  “那我写了几本书, 你们要看吗?”李馥好像已经闻着香味了, 连忙向刘朝臣说:“记得加糖!”
  刘朝臣只穿了一件单衣的上身一摇, 抬手就往锅里,啊不, 是丹炉里铲进去一大铲子白花花的砂糖。
  “哎哟!这浪费!我黄泥巴水好不容易淘出来的白糖啊!”李馥嚎叫一声, 在旁看火的尹善悄没声息地把糖罐子往刘朝臣手边挪远了一些。
  李嗣升是个万恶的特权阶级,半点都不理解白砂糖和他吃的糖块的区别,他只是听见七妹又写了书,当然踊跃报名:“太好了七妹!你不知道我在仪凤殿里憋得有多无聊!”
  上次听七娘讲故事, 还是在先帝的病好转起来的时候呢,唉……
  李馥对他们身后的念奴一点头,念奴当即就掏出一本快被翻坏了的小册子来,李馥转手就把这本册子扔给了李嗣升,李嗣升如获至宝,而八娘也连忙跳起来去看,边看她还边说:“三哥给我念念,我还好多字不认识呢!”
  李馥吸了吸鼻子:“我觉得差不多了,”她用手肘推了推王训,“往那边挪挪,”她指着远离李嗣升的方向,“再远点,嗯,再远点,好了,差不多了。”
  念奴看见王训蹲着的地方,对李馥递了个疑问的眼神,但乖觉的尹善已不知何时从丹炉旁离开,手里拿着一个竹编的小筐。
  李馥给尹善比了个大拇指,又对王训说:“你身手好,拿着筐,一会都接住就行了。”
  王训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筐,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七娘,你该不会是——”
  “刘朝臣!出锅了!”李馥大喊一声,刘朝臣上半身的肥肉一抖,再抬手时手里已经换了一把孔洞巨大、体积也巨大的漏勺。
  他用漏勺在丹炉里一搅,哗啦啦,小颗粒的黑砂从孔洞中漏下,一颗颗油光发亮的栗子留在了漏勺之中。
  “七妹……你这写的是什么?我怎么每个字都看得懂,连在一块就……等等!你们在干嘛?!”李嗣升惊恐地抬头,身子反射般地站了起来。
  而八娘早就在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时候,蹲在了一边。
  “坐下!低头!”李馥蹲在地上一声大喊,她身后灰蒙蒙的背景中,一颗颗棕黄色的栗子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争先恐后地从刘朝臣手里的漏勺奔向一个不深不浅的黄绿色小筐里。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有如冬日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雹。
  李嗣升捂脸蹲在地上,“……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也蹲着了。”
  “想什么呢?我早就想试试自带特效的出锅仪式了,要不是没有这个身手,要不就是气质不合适。”李馥在她三哥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怎么想,这种事都是由自带武
  侠画风的减龄版展○来做,才合适嘛。
  “……为了吃点东西,你至于吗七妹……”李嗣升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那边不明觉厉的小册子。
  “七娘,下次至少提前说一声?”王训双手捧着筐,立得和棵小松树一样,但脸色同样十分精彩。
  李馥先对刘朝臣比了两个大拇指,刘朝臣得意地一笑,李馥这才扭过头来:“这事之前我们观里试过了,主要的难度还是在颠勺的这一下。接住的人,其实只要动作敏捷、形象挺拔,站的地方没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形象挺拔……王训摸了摸鼻子。
  尹善和念奴带起了隔热的手套,接过王训手里的竹筐,趁热给栗子去壳。
  八娘偷偷跑到剥好的栗子那边偷吃了一个:“呼呼呼!烫!呼!但是吼吼七哦!”
  尹善连忙停下手来,给八娘倒了杯凉水,服侍她用凉水漱了口,才继续剥起壳来。
  “剥出一碗来给阿耶送去,再剥出一碗来给皇后殿下送去吧,她最近辛苦了。”李馥摁住八妹,进一步检查她柔嫩的嘴巴,“炒栗子和煮栗子不一样哦,我跟你们讲,吃到就是赚到。”
  不一会儿,两碗栗子剥好,念奴拿来保温的食盒,食盒最底层已经灌上了一层热水。
  “路上小心。”李馥嘱咐一句,看豆卢姑姑领人接过了食盒,又兵分两路离开了万安观。
  栗子炒完了,一人手里捧着一小包,李馥带着小伙伴钻进了她布置在万安观后院里的实验室。
  李馥现在的实验室布置得乱七八糟,无非是她想起有什么点子,就在这里随手摆开一个摊子。先前的白糖就是她一拍脑袋,突然想到现在的蔗糖还是脱色做得不够好的冰糖,于是又挖土又澄清地试验了一番,这两日才弄出来的。
  不过在李嗣升他们看来,事情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他们看着几排长桌上摆着的各种装置和咕嘟冒泡的锅子,活像是进了师教授的魔药课堂。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王训,此时也免不了四处东张西望起来。
  “这几个架子上放的是镜片,之前做望远镜,哦不对,千里镜的时候用的。一开始将作监磨镜片的时候没注意要中心对齐,次品率很高,后来让他们把磨好的镜片放在架子上先对齐才好多了。”这是几个摆在一条直线上,只差摆个蜡烛当点光源,就可以演示光路图的木架子。
  “显微镜一直没有做,如果倍率不高,和放大镜没太多区别,但倍率达到了之后,视野就太暗了,还是需要反光镜,这个做起来挺难。不过最近我又想是不是干脆算了,直接拿个大灯在底下照就完了吧……”李馥又开始说谁都听不懂的话。
  李嗣升走到一处大缸边,嫌恶地看着从悬在大缸上方、瓦制的滴漏里缓慢滴出来的吸附了糖浆中有色物质的黄泥浆。他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更是完全想不到他怀里的糖炒栗子就有这东西的功劳。
  八娘跑到窗边,指着一个被拴在木架上、飘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灯笼道:“七姊姊,这是什么?”
  李馥先警告了李嗣升一句:“别碰,这一批如果做得好,回头我得给阿耶送去。”又回过头来看着八娘,“是孔明灯啊,在夜里看才好看呢!”
  李馥走到八娘身边,踮起脚努力看了看孔明灯底下的松脂还剩多少,“这一盏可能撑不到夜里了,这是我用来实验要想飘得久,燃料到底要加多少的初号机。”
  “哦哦哦!初号机!”
  王训在李嗣升身边,看着滴漏里清亮的液体,他能从隐约的甜味分辨出这是他熟悉的糖浆,于是他的眼神都飘忽了:“……原来真的是用黄泥水淘出来的?我还以为之前听错了…
  …咱们往日吃的糖,难道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才是琥珀色的?”
  甜食boy·王训,感觉生活突然向自己揭开了残酷的一面。
  李嗣升警觉地回头:“什么意思?”他盯着王训,王训也盯着他,眼神中传递着不容错辨的令人三观重组的信息……
  李馥还在和八妹说孔明灯的事:“……如果不栓着,这灯能一直飞到天上去!如果再做大一点、结实一点、燃料充足一点,还可以带人飞起来呢!”
  “哇!七姊姊好厉害!真的可以飞吗?到时候要叫八娘哦!”
  “当然了,到时候一定叫上你,小八只要不怕,七姊姊就让你上天!”
  对着一盏菜篮子那么大的竹灯笼,李馥向八妹这个捧场的听众许下许多豪言壮语,终于觉得吹够了,准备让他们回后殿起居的地方好好坐着吃吃喝喝。可她一回头,却看见李嗣升和王训脸上,都是一副“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李馥问,“咦,你们还在看做砂糖的罐子啊!怎么了?想单独吃糖的话我上次做出来的还剩下一些,一会给你们上一碟子蘸点心?”
  李嗣升和王训继续眼神死,只有八娘听见有吃的就已经点起了头。
  李馥接着说:“我跟你们讲,以前我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一碟子白糖放在瓷盘子里,看上去也挺赏心悦目的。也就是我不会写诗,否则‘盘里白砂糖,疑是地上霜’都能写出一首来……”
  李嗣升&王训:“住口!说糖不说地!”
  李馥:???
  过了两日,李隆基果然在吃到女儿派人送来的香喷喷的栗子之后,又收到了一个小巧素胎的瓷罐。刚好能被双手捧住的罐子上贴着一张蓝色的标签,上头用端正但能看得出笔力不足的字迹写着“霜糖”两个字。
  看完随着罐子送来的“制糖法”,又用了一份洒了霜糖的龙凤糕,李隆基觉得自己被心腹重臣背叛的心都得到了甜食的抚慰。
  “……接替的人选,该用谁呢?”李隆基开始心平气和地思量起能够替代姚崇,帮助自己打理朝政的帮手来。
  嗯,首先排除源乾曜。
  远在门下省办公的源相公:……
  李馥的理化生课开了几天,作为一个无自觉的学霸,她觉得自己记得的理工科知识实在是太有限、太不成系统了。
  这让她想靠欺负别人来放松心情。
  放着一黑板的受力分析图和目光呆滞的一教室人,李馥将尹善单独叫到一边,严肃地和她说:“你是我们观里最有数学天赋的一个。”
  在入门之后,尹善在数学课上的表现就甩了其他人好多条街,而且她不仅仅是有天赋,李馥也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
  尹善自信地点了点头,她在这方面倒是不内敛了。
  李馥对她的锐气很满意:“以后数学课你就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上了,”她拿出一本新书来,郑重地交给尹善,“这是你的新课本,你自己按着这本书学,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这是一本初中难度的数学课本,其中包括函数、坐标系、一元二次方程、因式分解和平面几何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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