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琮没有说话,白秋月缓缓站起身子,慢慢地退了出去。窗外忽地一阵冷风刮过,墙角一直摇摇晃晃的烛火也跟着一晃,忽然就熄灭了。
有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次敲打在窗纸上,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这样来了。
景映桐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因为昨夜刚下过雨,空气里透着干净的清新冷冽,景映桐穿了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和朱砂马面裙,神色飞扬地自屋子里走了出来。
“王妃起这么早?”雁书颇有些诧异,“您穿这色儿可真是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
景映桐一点也不谦虚地转了个圈,裙子底部的金丝堆花像有生命般跟着她翩翩起舞,雁书看得竟呆了过去,本来手中端着的篮子也掉落了地上,篮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她还鲜有这般失神的时刻,景映桐听到响动好奇地冲雁书偏了偏头:“你怎么了?”
雁书慌忙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旁的绿袖见状忙帮雁书将东西捡起来,神色不安地偷瞥了景映桐一眼。
“瞧我做什么?”景映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昨晚没休息好,手都开始抖了?若是没休息好就接着去休息,今日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王妃,奴婢没有。”雁书却顿时慌了,“奴婢只是瞧着您太美了,一时晃了神,求王妃不要处罚奴婢。”
景映桐听见有人夸她心情顿时更好了,她朝雁书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我不是想责罚你,只是看你心绪不宁,怕你太过劳神伤了身子罢了。”
雁书受宠若惊地含含脑袋,一向成熟稳健的脸上竟有些不知所措:“多谢王妃关心,奴婢没事。”
“对了,我最近记性有些不好,昨日想找我那嫁妆单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景映桐状似不经意地挠挠头,“那个,你们知晓在哪儿吗?”
“嫁妆单子王妃不是让奴婢收起来了吗?”雁书倒是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就在王妃那屋的紫檀山水图盒子里。”
“噢”景映桐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我最近有些记不清楚事了。”
“王妃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雁书有些奇怪,“您平时不是不爱理这些事吗?”
那她平时喜欢做什么?在景映桐的印象里,原身平常最爱做的似乎就是规划畅想和太子的美好未来,结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景映桐有点心虚地将这想法自脑海里驱散走,马上她就厚脸皮地用人家的嫁妆购置地产了,说起来还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既然用了原身的皮囊和银两,那她就该好好地帮原身收拾一下留下的烂摊子,只是诸如与太子再续前缘这种事,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了。
“这不到春日了,我镇日在王府里闲着也无事可做,就想着在各处购置些产业,也能赚些银两不是。”景映桐看着雁书说道,“再者江南一带气候温润,冬日里如果能去那边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妃您又说痴话了,”雁书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您做着王妃能去那儿啊,从嫁给王爷的那一天起,您的这一辈子就锁在这京师里了。除非以后王爷得了封地,您倒是可以跟着一同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今晚会改一下,不过应该不影响阅读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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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与尘书三
景映桐听着没有说话,不只雁书,大概是这普天上下根本没有人认为慕琮会继承皇位。
可又有谁知道,慕琮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从一无所有到权倾天下,慕琮经历过容忍过的,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雁书却见景映桐不说话有些慌了:“王妃,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您和王爷之间真的出问题了您才”
何止是出问题了,两个人现在就是非法同居!若是她再不快点收拾东西给女主腾空,估计慕琮会越来越跟她过不去。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在面上显露出来,景映桐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看着雁书说:“这倒没有,只是我听说南方最近生意好做,自打嫁进来我就从未好好打理过这些嫁妆。你看咱们王府吃穿用度也是一笔大开销,我嫁进来这几年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这几日才突然萌生了这么个心思呢。”
“王妃说的倒也是,咱们王爷不若其他几位王爷那样,平日里也少不得王妃的帮衬,王妃能这样想自然也是极好的。奴婢这就帮您把嫁妆单子拿过来,”雁书看起来极为高兴的样子,“看着您和王爷越来越好,奴婢可真是高兴。”
“还有我陪嫁人员的单子,你也一并找出来吧。”景映桐见雁书转身,又补充道。
“王妃莫不是忘了,当初陪嫁来王府的人本就不多。”雁书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为难,“都是太太挑拨,那些目光短浅没眼力见的,都不愿意跟着王妃来,王妃又心高气傲,便也没要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最近脑子有些发昏,都记不清哪些人是从侯府里带过来的了。”景映桐揉揉额头看着雁书道,“回头你把单子拟了给我,我也好根据她们平日里的表现看赏。”
“这等小事哪还用得着您来费心。”雁书利落地一卷袖子,“哪天您心情好了吩咐奴婢一声就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尽管交给奴婢就成了。”
“我近来仔细一想,我素来确实疏于管家,才使得下面混乱无序,府里的丫鬟对我颇多不满,按道理也确实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可是又有哪个贱蹄子碎嘴,在王妃面前污了您的耳了。”雁书慌忙说道,“便是有那样的,您说与奴婢知晓便成,奴婢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我这院子人多嘴杂,便是有一两句闲言碎语也实属正常,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景映桐摆摆手道,“只是我这儿人手也不少,总要知根知底的自个才放心。”
“您从王府带来的人本就不多,您嫁过来的这两年她们嫁人的嫁人,出府的出府,如今也没剩几个了。倒是近来有几个好的,奴婢看着不错,想观察着提拔呢。”雁书突然指了一个穿桃色衣裳正在伺弄花圃的丫鬟道,“比如那个晴柔,奴婢看着就不错,人虽长得俊俏可素来本本分分的,倒是个好苗子呢。”
景映桐顺着雁书的指引看过去,只见一个穿桃红刺绣衫子的丫鬟正一言不发地浇花,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那丫鬟垂下的细白脖颈,在淡淡的柔和阳光下宛如细瓷一般洁净动人。
景映桐心中一动,突然冲那丫鬟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双玉白的手慢慢放下手中的莲蕊提壶,低垂着眉眼谦逊地走过来,她穿着和所有丫鬟一样的桃红衫子,却自那简单朴素的裙衫里绽放出柔静圆润的丽色来。
她头发也利落干净地挽了起来,上面簪了一支朴实无华的荆簪。她走到景映桐面前,神色恭谨地冲景映桐行礼,纤细婉绰的身姿弯折下去,像是一朵开在尘埃里却百折不挠的花。
“你就是晴柔?”
“奴婢就是。”
那女子不卑不吭地答道,温和恭敬的神态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景映桐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轻轻眯起了眼睛。
晴柔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可不陌生呐。
难得的有个艳阳天,府里的两个丫鬟躲来了一处暖树下,想悄着躲会闲儿。
“你们有没有听说,咱们府里要来上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听说了,好像是咱们王爷的表妹,是从柳州来的,听说弱质纤纤那模样好似一朵花儿似的,她在这个当口进京,难不成揣着什么目的?”
“人家一介弱质女流能有什么目的,要说这姑娘的身份也是个忌讳,要知道,这姑娘可是咱王爷母妃那边的人,咱王爷母妃的身份这么尴尬,这姑娘想必在那边也讨不得好。这厢咱们王爷是不是心疼了,要将这姑娘接到身边来护着才好。”
“王爷不是很少提及宁家那边的人吗?”
“那要看对谁了,人家乔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我可是听说了,乔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模样也是百里挑一地好呢,咱们王妃又跟个夜叉似的,加上咱王爷和乔姑娘的一层亲戚,咋一见还不得怜到心里去了?”
“哟,你这蹄子又嚼起舌根起来了,要是让那夜叉听见了,看不拔了你这巧舌头。”
景映桐摸着下巴慢慢踱步到两个丫鬟身后,她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不好好干活都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雁书见景映桐站在两个丫鬟身后久久未语,忙急急走过去吼了一声,两个丫鬟见景映桐在身后,立马吓得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王妃您别听她们的,那什么乔姑娘怎么比得上您好,王爷将她接来也不过是尽个亲戚的本分罢了,又哪若她们说的那般了!”
雁书见景映桐低头不语,还道她是被那两个丫鬟的话伤到了心里,忙走上前去劝慰道。
谁知景映桐却眼睛发亮地抬起头,扯住一个丫鬟急急地问道:“可是乔莞尔姑娘要来王府了!”
那丫鬟被她一扯急得都快哭了出来:“王妃,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奴婢不是故意议论王妃的,请王妃,饶了奴婢吧!”
是的,她没听错!是女主!女主终于要来了!
景映桐恨不得锤着胸脯仰天长笑跑几圈,盼了这么久,总算把女主盼来了!
她这就把狗男人打个蝴蝶结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双手奉给女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抱歉_(:3」∠)_今天太忙了以后可能会早更一会晚更一会,但都会在六点上下浮动~. .. ,,
第11章 误此生(一)
一连几日景映桐都伸长了脖子盼着女主到来,这几日慕琮倒也没继续找事,楚王府那么大,若不是刻意想见还真遇不到。
慕琮一天到晚在外忙事业,虽然雁书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慕琮的动向,但景映桐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
当然她也没闲着,她最近取出了自个的嫁妆,买了几处地产和铺子,顺便让雁书染画几个丫鬟带着她在京城里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今天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准备出门,顺便善解人意地替女主购置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表表贤惠,可没想到才刚起了床没等到出门,两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就急匆匆地朝她跑了过来。
景映桐被那颜色晃得眼前一花,还没等看清楚,那两个身影就一边一个地扑到她腿上哭起来,景映桐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那两道身影的脸,才发现这俩原来是慕琮府里的两个妾室。
慕琮对这些妾室一向不上心,景映桐刚穿过来之时刚遇见的那个云姨娘后来再也没见过,再者就是前几日那个白姨娘得了她的嘱咐去伺候慕琮,后来也没了踪影。
说起这事景映桐心里倒还真是有些愧疚,可那白姨娘到底也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以为慕琮对她厌恶至深,出了什么事也有她担着。
再者那白姨娘是信王送来的人,即使心思玲珑为人贤淑慕琮到底还是防着她,倒还不如出府寻个好归宿。
而眼前抱着她大腿的这俩妹子,倒是比不过之前那云姨娘和白姨娘,在这王府里也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年龄大一点的这个是钟姨娘,歌姬出身,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可惜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慕琮向来喜欢清净,自然看不上钟姨娘这样的女人。
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呢今年才十六岁,是去年被送来王府的,自从来了王府慕琮似乎也一直没理过这码子事,如今也是身份不明不白的有些尴尬,府里的人都叫她兰娘。
钟姨娘虽性子咋呼嘴还碎,但对这个小妹妹倒很是照顾,慕琮一直不理她们,因而她们之间也倒不存在着什么争宠之说,两个人也就在这王府里相依着做个伴。
原主是个厉害性子,府里的妾室下人一向对她敬而远之,如今这两个人一道扑在她脚下,还这么哭哭啼啼的是个怎么的意思?
景映桐低头扫了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怎么了?”
“王妃还不知道么!”还是那大喇叭钟姨娘先开口了,“王爷要将他表妹接进府里来了!王妃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呢,王爷却要弄个不明不白的女人进府,现在府里的下人皆盛传王爷和那女人之间不正常呢!这都欺到您头上来了,您也不管管吗!”
咳咳,什么叫好端端地站在这,她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像咒她呢?而且不是传言,慕琮就是和那女人之间不正常!
景映桐好脾气地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钟姨娘的头道:“王爷的心思我这做王妃的也要体恤,这不,我正要出门为那乔姑娘置办东西呢。”
谁知那钟姨娘哭得更凶了,竟然就着景映桐的裙子抹起了眼泪鼻涕。
“谁人不知王妃人好心眼儿实,可那乔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角,明明王爷和王妃之间好好的,她却着急忙慌地朝这边拱,谁知道存了个什么心思呢!哪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会主动张扬着来自个表哥家住啊!”钟姨娘恨恨地咬咬牙道,“王妃您对谁都是一副温润的好脾气,可妾身可不能容您受这等子气!”
景映桐本来还在心疼自个的新裙子,可听到钟姨娘说这话突然有点想笑,她记得她拿的可是恶毒女配的剧本,怎么合着到了她们这儿倒成了任人欺负的傻白甜了?
一旁的兰娘也不说话,只知道跟着钟姨娘哭得越来越凶。
“你们别急,我听说那乔姑娘是个好人儿,不但人长得美且性子也是极好的,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面确实也不容易,王爷将她接来呢,自然也是有自个的考量。”景映桐语重心长地安慰她俩道,“不如你们跟着我一起上街看看乔姑娘喜欢什么,乔姑娘是言情书网里出来的姑娘,这品位自然是与我这样的俗人大不相同的,咱们一道也能有个商量。”
“王妃你怎么能心那么好!都被人欺负到脸跟前了还事事为他人着想!”钟姨娘哭得更凶了,眼瞅着景映桐的裙子已经不能要了,“愈是这种言情书网出来的娇弱女子门道越多,看着柔柔弱弱的,可不知哪时哪刻就抢走了王爷的心!王妃你可得防备好了,男人就喜欢这调调的女子,千万不能因为她的外表就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