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之际, 陆勋眼神里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戾,嘴角的线条也紧绷着变成了没有温度的直线。
大约是察觉到吴一蒙的视线,陆勋微微撇过头朝他一睖。
然后, 在强烈的求生欲作用下,吴一蒙面对陆勋的死亡凝视,把眼里的暗笑丢了个干净, 重新换上对陆勋的尊崇,那闪闪发光的眼神, 就差双手举着彩花在那高呼“大哥威武, 大哥我永远崇拜你。”
陆勋见吴一蒙这么识相,没继续盯他,而是继续用寒冰结成块的视线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没朝他这边看后,才终于缓和了一下眼神。
旁边的时嫣说完那句话后, 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再继续注视陆勋,一心用五三习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陆勋看着自己面前的成绩单, 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 然后发了条彩信给陆远山。
并配上文字:
【不许食言。】
发完彩信, 陆勋抬起头来朝时嫣方向看去。
正巧一阵微风划过教室的窗口,调皮溜进教室,缠卷起时嫣鬓角的碎发, 轻拂过时嫣樱粉色浅淡的唇角。
撒欢完的微风转眼就溜走。
陆勋原本平静下来的眼神却在接触到时嫣唇角那因为沾染了唇间的湿濡而留恋不肯离去的碎发之时,渐渐炙热。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两下。
陆勋只觉得自己嘴里的唾液就像是坏了砸的水龙头,滴答滴答一直不停往外分泌水源,然而这不算清凉的水源根本不能浇熄他心头的火热。
时嫣这么忙……都没注意到她发型乱了……嘴巴里含着头发多难受啊……我……帮帮她?
对,我只是好心帮帮忙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陆勋猛吞了口口水后,放桌子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一点一点朝时嫣嘴角的碎发靠近。
每靠近一分,陆勋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就加快0.1秒。
然而陆勋的手不过伸到一半,那头的时嫣却似乎做完一道大题嘴角抿了抿,察觉到嘴角的异样后,她先陆勋一步,抬手利落把自己的碎发重新别到了玉白的耳后。
别过头发后,时嫣敏锐的感官察觉到自己耳际的视线,她微微侧头,
“怎么啦?”
“没……没什么。”
陆勋僵硬地把手伸到自己的头顶,随手整理一下额前有些长长的刘海,若无其事:
“风吹乱了我的发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我就随手整理下自己的刘海而已……”
认识时嫣后,陆勋每次发型乱了或者衣衫乱了都会下意识整理一下,以保持自己在时嫣面前的良好形象,是以时嫣听陆勋这勉强的解释,却并没有多心,只“嗯”看一声就继续低头刷起了题目来。
陆勋……遗憾地叹息一声……也只能继续学习奋斗转移自己多余的注意力。
***
学校的学习依旧平静又紧张,时家与景家也像原里一样陷入了对峙。
时氏办公室,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垄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在赵特助面前,狠狠砸烂了一个茶杯:
“好一个景家,好一个景逸尘!我把他当未来女婿,他却唆使时佳慧偷窃我公司核心机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特助,收集证据,我要告景家抄袭我时氏的新款游戏。”
时垄磨了磨后槽牙,眼里的充满了被合作伙伴背叛的恨意,毕竟,虽然两家在业务上存在一些竞争,但十几年的合作生出的信任也是不容置疑。
哪怕时垄在时佳慧动保险箱后有所怀疑,最终也只当时佳慧是想要看看他分配时家股份是不是公平。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时垄也投资进去更多的资金与人力,加快了公司新游戏的研发进程。
可他不曾想,时佳慧竟然真的把属于时家的核心技术出卖给了景家。
而景家也够阴险,竟然选择与时家一同发行这一款游戏。更令人火大的是,景家也不知从哪里聘请到的技术员,竟然把这款游戏时家不能彻底解决的BUG修复得如此完美。
以至于时家突破了局限,花费了近两年才研发出的完败市场上二维游戏的《热血征程》被一众不明就里的玩家嘲笑西施效颦。
时垄不淡定了,他觉得不给景家一点教训都不足以平复他内心的愤懑。
时家研发这款游戏比景家早这么多,官司胜诉的可能极大,到时候,他就要景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叫他们知道,无耻也是需要底线的。
然而时垄想不到的是,景家的无耻真的没有下线。
在时家的一纸律师函状告景家之际,景家居然还倒打一把把时家也告了。巧了,竟然也是控告时家抄袭。
时垄在办公室接到景家律师函的时候,气得又摔了一个茶杯。
不过当时时垄还有心情冷哼出声嘲讽景家,觉得景家贼喊捉贼的手段太低劣。
可惜,官司进行到一半,在景家拿出证据证明时家进行不正当商业竞争导致景家游戏核心资料外泄之际,时垄才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
内心憋着一股气,但时家的律师团队却告诉时垄,如果两家不能私下解决的话,也许这一次时家会赔得很惨,让他做好败诉的准备,他们尽力了。
原本时垄还在犹豫不决,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时家另一个耗资巨大的房地产项目却因为涉嫌豆腐渣工程被举报责令停工。
两个项目都耗费时家大量资金,房地产项目时家更是向银行贷了10个亿,如今双双遭到痛击,时垄知道,新游戏要是再赔付景家,他时家可能要完。
“给我查,好好的项目怎么会出现半路房屋坍塌事件!另外,给我备车,我要去景氏。”
早年时垄商场上打拼的时候,就知道做生意需要能屈能伸脸皮厚。
这几年虽然位居高位很久没有对人做出妥协,但时垄并非不能屈尊降贵。在时垄看来,时家与景家乃是世交,他时家曾经在景家资金危机的时候还出手帮过忙,虽然那时候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也是人情啊~
要是景家得了便宜还卖乖,连一丝情面也不念,他时垄必要把景家的无耻行为宣扬得人尽皆知,让人以后和景家合作前都得掂量掂量。
时垄在自家私家车里的时候还黑着一张脸,出车门的时候,脸上已然挂上了和煦无害的笑容。
他无视了景家前台的阻拦,在赵特助的帮忙下,顺利进入了景氏高层总裁办公室。
然而令时垄没想到的是,在总裁质感良好的皮椅上坐着的人,不是景家家主景焱,而是景逸尘。
“时叔叔,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们景氏。”
就像每一次来时家玩一样,景逸尘略带书卷气的文雅脸庞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叫人生不出提防。
“你爸呢,我有事找你爸。”
时垄只当景焱在会议上开会或者待客,在景氏总裁办的黑色沙发上熟门熟路地一坐后,朝景逸尘算是客气地问道。
“叔叔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我可以全权处理景氏的一切事宜。”
景逸尘转动了下手中的钢笔后,左手按下快捷键吩咐总裁办的秘书处给时垄倒茶。
时垄刚才没放景逸尘身上的目光这才重新投放到眼前这个仅仅成年不久的年轻人身上。
他风轻云淡地在景氏总裁办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还有闲情做五三习题,原本时垄还想着高三的学生,景焱真是疯了才在这种孩子的学习关键时刻叫孩子来公司帮忙处理业务。
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景逸尘,也许在他时垄不知道的时候,早已越过他父亲,架空了景焱的权利。
所以,这一次的时家危机,不是景焱搞出来的,而是景逸尘在背后捣鬼?
时垄没想到,一向不如他的景焱生出的儿子竟然有这般手段,够阴险,够毒辣,够无情。
“逸尘啊,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心里把你当半个亲儿子,这次你景家的做派,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时垄虽然这么说着,但想到景逸尘把他亲爹都架空了,也没打算景逸尘真的因为他的感情牌松口,他只不过想试探下景逸尘,看看有没有回旋余地。
“叔叔说的是,时景两家终归是世交,俩家到如今这个局面也不是逸尘所想,这样吧,我给叔叔开个条件,要是叔叔可以做到,这次景家对时家的控告,我可以选择撤诉。”
景逸尘讲话的态度就像是曾经小辈对长辈那般客气,但时恒知道,他嘴里的条件,肯定没那么简单。
“什么条件?”
“叔叔不要紧张,也不算是条件,只是希望景家与时家的婚约继续而已,这样,你我都是姻亲关系了,逸尘自然会对时家手下留情。”
时垄私以为景逸尘刚才是想要时家的股份,好控制时家,让时家名存实亡。
不过时垄觉得只要时氏不垮,他时垄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内心已经在权衡过后打算妥协。
可没想到,景逸尘这厮竟然不按常规出牌。
婚约……
时佳慧都坐牢了,时家还怎么给景逸尘变出一个媳妇来?
根据时垄猜想,景逸尘之所以针对时家,莫不是在怪时家太无情,在时佳慧案件的时候推波助澜让时佳慧坐了20年的牢。
毕竟,时佳慧可是为了景逸尘,连吃里扒外的事情都干出来了,景逸尘心生感动也不奇怪。
“佳慧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你这个条件开与不开有何区别?”
时垄咬紧了后槽牙,认定景逸尘这是不肯放过时家。
刚才那都是在逗他。
“时佳慧?呵呵,叔叔说笑了,我刚才说的婚约,可不是与你家的假千金,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千金。”
第78章
景逸尘停下了手中的笔, 给了时垄一个亲切又和善的笑容, 仿佛古时候上门提亲的公子一样谦逊有礼。
“时嫣?!”
时垄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惊诧, 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女儿与景逸尘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而且,按时垄分析,要是时嫣对景逸尘有意思的话, 景逸尘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用巨大的利益来换取时嫣的婚姻。
所以,景逸尘这是得不到时嫣的心,打算用父母之命来强娶时嫣吗?
“没错, 就是时嫣,叔叔可以去和时嫣沟通一下, 若是她愿意高考结束就和我订婚领证, 那景家与时家,还可以恢复成曾经一样的友好合作。”
景逸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面后那一开始深邃如宇的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闪现丝丝兴奋。
“可时嫣已经脱离时家了, 我……”
“叔叔,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只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 你好好想办法。”
景逸尘出声打断时垄的顾虑, 明明声音温润如玉, 态度却不容置疑。而且,在时垄抿紧了唇还在考虑之际,他就吩咐员工把时垄请了出去, 完全不给他任何再商量的机会。
***
时夫人原本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逛街、做美容,有时打打麻将或看看电视打发时间,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天她一出门就感觉那些原本缠在她身边奉承讨好的妇人对她没那么热情不说,有两次她还无意间撞击这些人在背地里预测时家要完。
时夫人平时文雅高贵又大方,但生气的时候那架势也是相当泼辣。
在当面把那些见风使舵的长舌妇毒怼一番后,时夫人就趾高气扬回家了,然而,却也没有了继续悠闲生活的兴致。
“老公,最近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一个人坐在家里生闷气呢,时夫人就见时垄脸色暗沉提早下班回家了。
站起身如往常一般帮时垄脱下外套挂衣架上,时夫人一边帮忙给时垄准备家居拖鞋,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以往时夫人是从来不需要操心公司的事物的,她不懂也不想懂,但这次被人这样说之后,虽然嘴巴上怼了回去,内心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毕竟A市也不是没有今天风光无限明天落魄街头的按例。
“景家对时家出手,诬告我们抄袭他们的新款游戏,我们公司在城东的富贵华庭项目却被举报豆腐渣工程,时家两个大项目的投资都打水漂的话,这一次可能得申请破产。”
“什么?!”
时夫人给时垄递茶杯的手一晃,茶水溅出几滴烫在她保养得宜光滑的手背上,尽管手背被烫得有些疼,时夫人却没工夫关心自己的肌肤,反而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景家,你说的是景家?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时家,我们可是世交啊!”
“换身衣服,我们去找时嫣。”
时垄回家却不是来跟时夫人一起义愤填膺的,他之所以回家,只不过是想带上时夫人,一起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
多个人,多一张嘴,好办事。
在他拉不下脸来的时候,他家夫人也许可以使点儿手段让时嫣心软。
“找时嫣干嘛,这事难道还和时嫣有关?”
“叫你去就赶紧去,一会儿车上我和你细说。”
时夫人虽然还是不解,但在时垄的催促下,只能匆匆换好衣服与他一起出门。
***
半路上,时夫人得知景逸尘竟然开出让时嫣履行婚约就撤诉的条件,一时有些懵逼:
“老公,你带我去找时嫣不是要让她回家,而是要让她答应嫁给景逸尘的吗?”
她说呢,怎么时家正是多事之秋,时垄却还有心思带她去找时嫣,却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会儿你见机行事,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你要是还想继续过时夫人高端奢靡的生活,就给我降下身段来,该苦情苦情,该示弱示弱。我们一家子对不起她在先,这次又要委屈她,她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受着。”
时垄怕时夫人的脾气一上来没个分寸,在来到时嫣小区外的时候,就提前给时夫人打了预防针。
“我明白了。”
时夫人想到时嫣生日宴要脱离时家的决绝,觉得让她答应嫁给景逸尘的可能性不太高,但时夫人又自我安慰:
景逸尘谁啊,景家最高掌权人,年纪轻轻就架空了景父有手段有魄力的成功人士,一边掌控景家的时候,他还能在学校保持成绩名列前茅,这智商就不是一般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