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什么情郎也不想了,顾家野地里摆出一席宴来当时就把她打击得够呛——原来大家的差距有这么的大。回家又遭到这样的大事,柳嘉雨一门心思想将害她父亲的人揪出来。
顾清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道:“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她师门长辈,我又担心她的安全。若不告诉她,让她糊涂过一世,又未免太残忍。”白微嘀咕道:“就是这样才招小姑娘的!”顾清羽抬手抽了他一巴掌。
白芷在车里说:“都想什么呢?哪怕因此死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不告诉她,就是要她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决定一个姑娘一辈子,你们也太能干了。”
白微不乐意了:“你还想选什么?你这样的就得有人给你管着!”
顾清羽道:“我跑会儿马。”
白芷问道:“前面的城咱们进不进?”
顾清羽想了一下,说:“不了,在外面驿站休息一晚,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白芷道:“那我要进城一趟。”白微问:“干嘛?”白芷道:“找包打听问一问。”白微很惊讶:“你要查什么?”白芷道:“查查当年是谁干的,别人为他死了,他还想过太平日子吗?”
顾清羽拨转马头:“让陆英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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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陆英也想将人查出来。原本为柳老英雄一死也算是将事情扛了下来,但是他之前要把女儿托给顾清羽,就等于是把顾清羽也拖了进来。拖人入局而不告诉别人真相,万一坑得顾清羽跟沈家对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就不能忍了!
两人进了城,陆英飞快地找到了“包”记包子铺,白芷拿出了包打听之前留的玉佩,顺利被请到了里面。在通往后院的门前与阮淇擦身而过,两人都站住了。阮淇对两人一拱手:“好巧。”陆英也干巴巴地说:“好巧。”白芷话就多:“人生何处不相逢。问到是哪个了吗?”
阮淇反应也快:“快了,能有几个人?顾小姐也?”
白芷道:“老人家的膝盖金贵,他一屈膝好险没叫家父与贵府对上,江湖未来三十年的笑料都够了。真正闯祸的人还想躲在后面高枕安卧吗?”
陆英听她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很是欣慰,说:“阮先生,还望能够互通有无。”
白芷道:“通什么通?包打听答应过我传消息的,那就让他传,江湖上只要有人能找到当年的真凶拿来证据,我就把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一次。假消息别拿来烦我,敢消遣我当心我再悬赏一次揍他!”陆英道:“你?”白芷微笑:“又不是第一次从阎王手里抢人了。”
阮淇深深一揖:“无论如何,在下多谢顾小姐。”
白芷道:“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现在开罪的已经不止沈家了,还有顾家。阮先生,节哀。”阮淇道:“我的哀伤已经流尽,用不着节啦。”白芷微微点头:“请。”
陆英目送阮淇离开,赞道:“你做得对。”
“不然怎么办?真让柳嘉雨去查,不出三天咱们就能再给柳家送份奠仪了。陆淇不习武,沈家的行家可不少,能让他认定是柳家人干的,武功、兵器应该是一脉。十年前能‘除奸’,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搞不好是师门长者,柳嘉雨怕是动不了他。”
陆英笑道:“我就知道你心地很好。”
“行了,回去等结果吧。”
陆英道:“稍等。”让包打听给挂账。白芷道:“我在他们家包年了,款子都付了。”陆英一笑,还是让挂了个账才跟白芷回驿站。顾小姐悬赏的消息瞬间传向江湖的各个角落,白芷却在路上一摇三晃地讲完了蝎子精。
此后一路风平浪静,讲到老鼠精的时候,白府到了。江湖人没有世家那样的讲究,印方与千手道人两个正坐在堂上喝茶等他们。见顾清羽进来就笑道:“想要见你可真不容易!”顾清羽道:“以后就方便多啦,我带了好酒,今天一醉方休!”
印方道:“且慢!我们先领了赏再说。”
顾清羽问道:“什么赏?”
印方作出不乐意的样子:“顾小姐不是悬赏的吗?我想怎么我也应该沾点与你相熟的光不是?”
白芷没来得及看新房间就听到这一声,问道:“找到人了?谁?”
印方道:“老柳的师父,不过他现在不巧正在京里当供奉。”
“证据呢?谁家的?”
千手道人说:“一个小贼,写了封勒索信给他,他应了。”说着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来。白芷与顾清羽都看了,白芷道:“我得进京一趟。”
印方道:“何须亲自动手?将这个封了送给阮淇就好。”
白芷道:“我先生应召进京做太医呢!可别被牵连了才好!”
第40章 再会
进府前陆英说:“将原先的房舍拆了重建。”白芷进门之前就开始期待了。
不等去看房间, 印方便带了个大消息来,白芷有点着急。白微道:“有什么好着急的?难道他敢在京城动手吗?”
白芷道:“那不一样。他能眼睁睁看着徒弟顶锅自裁不出一声, 还有什么人品可言?当然要防他迁怒。”
白微道:“从悬赏到现在有多久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只有一个人对那位张先生有敌意, 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保你顾小姐的先生,你想好怎么还他们的人情才是真的。”
顾清羽道:“这回阿微说对了,两位世伯的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白芷笑道:“这算什么要还的人情?难道他们不帮我做这件事,咱们会对两位的事情袖手旁观吗?”
雷风大笑:“贤侄女颇有乃父之风,真是可喜可贺。”
顾清羽问道:“写勒索信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印方道:“死了。雷老弟遇到他时他已受了重伤。”雷风道:“我办事路过京城,原打算与印兄碰面之后好为小顾你分忧,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顾清羽连声道谢, 印方道:“太客气。”
顾清羽将信函装好交给白芷:“无论要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就不如先安顿下来, 与沈家通个声气。”白芷将信一收:“好。我去写信。”
顾清羽开始招呼印、雷二人喝酒, 从连天城带来许多的财物、人员都要安置,人来人往忙碌异常, 三人没一个挑剔的, 就在正堂里摆了张圆桌,先拿了酒来,随意摆了几碟小菜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忙。
顾征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湖生活,看了半天发现顾清羽是真的不打算主持大局也不挑剔印、雷二人打扰了搬迁布置, 而印、雷二人也对这样的招待没有丝毫不满, 凑去与商陆嘀嘀咕咕, 商陆说:“这么随兴多好呀。”
顾征小声说:“忒奇怪了。”
商陆道:“你还是像财主家的讲究少爷, 不像江湖儿女。”
白芷在书房写好了信, 拿过来给顾清羽过目。路过听到商陆与顾征说话,她心情一好就会胡扯,在顾征肩上拍了拍:“阿征,你着相了。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商陆一合掌:“就是这个意思!哎,会讲道理了,你还真读书了!”白芷踩了他一脚。
顾征低头看了看商陆的鞋印,也不皱眉了鼓掌笑道:“这算是本色吗?”商陆踩了他一脚:“你自己体会。”
白芷拿了两封信给顾清羽:“我又给疾风部的阿祥写的封信托他照看一下张先生——他被分在了京城。”顾清羽扫了一眼,说:“可以。”白芷道:“那余下的事情我就跟大哥他们商议了。”顾清羽摆摆手,继续与印、雷二人喝酒,说些江湖闲情。
北方的连天城一番动荡是大事,除此之外江湖上的闲杂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柳老英雄为了师父向九明自杀是一件,南方水盗头领詹柏羽被刺客击杀在座船里又是一件,八卦剑被一个无名小子挑战击败则发生在几天之前。且聊且喝,不多会儿几坛老酒喝完,三人醉趴下被送回房,正堂空了出来。
白微对白芷说:“大厅你来布置,我得歇一歇。”他自己与陆英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喝茶。
白芷道:“这有什么好烦的?把墙上这画撤了换上带回来的那个根雕,帐幔用几根彩绸揽住添色,灯换成枝形的也就完事儿了。”说话间已有仆役换好了,白芷道:“瞧,这不就结了?”陆英笑:“换得不错。”白微呷着茶水:“是先前大哥布置的底子好。”
白芷不理他,跟陆英打商量:“大哥,最近家里有没有要去京城办的事?”陆英笑问:“你还是要亲赴京城?”白芷道:“两三年来他也过得好好的,我实在不该过多关注他为他招人注意。只是偶尔想起还是会怀念。”
白微道:“要不把他骗过来放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白芷道:“他仍有一些功利好强的心思,恐怕不肯离开京城。”
商陆道:“以前是忌惮老爷子和永延阁,到了现在还有谁配让咱们畏首畏尾?咱家也确实要上京收账采买回来过年的,去就是了!”陆英嗔一句:“就你想得少。”倒也赞同,说今年该白微上京去,刚好可以跟白芷路上有个照应。
陆英有一个心思,认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大家都接受了现实,白芷也应该老老实实给顾清羽当闺女了。既然如此,了解一下自家的产业、会一会江湖上的豪杰,跑一趟京城多一分经历也是应该的。至于张百药,可以顺便看一看。
“你拿他当个西席先生就好,没见过结怨连人家西席都杀的,”陆英语重心长,“你自己也说,你不管他他反而过得自在些。你与他家相处四载,比与我们……在连天城的光阴都长,他们毕竟不是江湖中人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羁绊。”
白芷犹豫了一下:“那……就不去?”
白微道:“这么犹豫不决可不像你!就这么定了,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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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要上京去白芷的心也安定了下来,阮淇那里回信没这么快,京城又有疾风部,白芷便在顾府里先安顿下来。
做医生需要大量的病人,同时也需要良好的环境,在连天城的两年虽然事多,她配出来的良药比之前四年都要多得多。一路颠簸月余,白芷对齐全的药材、设备周到的药庐尤其怀念。晚饭后就回了自己的小院摆弄起来。
乌瓦白墙的小院比朱鸟阁窄小却也五脏俱全,西厢的位置起的两层小楼做药庐,陆英给准备的药材与白芷从连天城带出来的东西把里面塞得满满的。白芷先配了个解宿醉的方子预备,又将路上用掉的成药都补齐,打算跟陆英商量在城里开个药铺,她可以坐等病人上门。
计划第二天便得到了陆英的同意:“等你们回来药铺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顾清羽对经营产业不甚上心,白府的舒适生活全拜陆英所赐,如今回归正轨一切又都交到了陆英的手上。
印方与雷风打算在顾府盘桓数日与顾清羽切磋武艺,顾清羽也放心地将事务统统丢给徒弟们打理。顾征作为新收的小徒弟待遇稍好,跟陆英稍学一下处理问题,每天还能得到顾清羽亲自指点。陆英师兄弟三人就很惨,只好互相喂招,还要被白芷虐。印方提醒顾清羽:“侄女虽然醉心医术,你也该指点指点她的武艺。”
顾清羽只是笑着摇头。
五日后,一匹快马飞进了城里在顾府门前停下:“上覆顾五爷、顾小姐,阮先生谢过府上援手。”门上将人延入府内见顾清羽,顾清羽问:“阮先生如何了?”来人道:“先生已动身,道是了结夙愿之后当亲自拜谢五爷、小姐。”顾清羽客气了一句:“恰逢其事不敢居功。”并不提白微与白芷行将启程。
来人也不矫情,报完了讯息便自行折回,白微与白芷也打点好了行装启程了。六年之前两人曾经出行过一回,现在又是两人同行情状已大为不同,白芷已不是当初作死的菜鸟,白微对她也没了戒备。上次出门是为了顾清羽的事情,这次顾清羽也在府门前为他们送行。
准备行装的还是陆英,经历过顾家的洗礼之后,这次的排场也更大了些,被白芷吐槽过的两排护卫也被陆英安排上了。在印方惊叹的目光中陆英意识到排场有点大,才停下了把大屏风也给捎上的行为,红着脸把白微白芷塞上车送走。
车队缓缓离开,印方对顾清羽说:“我看你家阿征功夫已经不错了,也该出门历练历练,跟着师兄师姐先学学,以后独自闯荡江湖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商陆笑嘻嘻地:“师父怕他们俩把阿征带坏了。”
印方怎么看白微白芷两个都是人人羡慕的好徒弟、好女儿,何来“带坏”一说?对商陆道:“你是自己不能出去玩才埋汰他们俩的吧?”商陆摸摸鼻子,心说:你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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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二人组踏上了奔赴京城的路,白微钻进了车厢里:“上京要办两件事,一是采买收账,都是些杂事自有人办你看看就行了。二是会会各路朋友六扇门也要去一趟。张先生那里你要想见他也别大张旗鼓。”白芷听他絮絮叨叨也不打断,听他说完了才问:“当年那位闵神捕也是这次要见的人吗?”
“你还记得他?”
白芷道:“加天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也不见他出来查一查,觉得无趣而已。”
“他是个明白人。”
白芷把手炉子递给他:“大哥给准备的。”白微看一看,说:“你不用?”白芷道:“还没到觉得冷的时候。”白微将手放上去敷衍地焐了两下:“你都不冷我还会冷吗?”白芷道:“那可不一定。”
两人拌了一会儿嘴,白微说:“回去有心情就再给阿征讲讲故事,他的少爷脾气有点重不大合群。”白芷笑道:“他跟漏勺挺好的,分明是因为你老了不懂年轻人,才会被嫌弃。”说不两句就又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