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八月糯米糍
时间:2020-01-22 08:53:39

  “等等。”长歌话刚落,蓁蓁手中剑尖就再次抵住了他的脖子。
  道士连忙停下脚步,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转头往长歌看去,哭道:“姑娘还有何事?”
  “你可曾替里面躺着那人算过?”长歌端端正正坐在小土坡上,双手交叠,却仿佛像是坐在凤椅上一般贵不可言。
  道士目光闪了一下。
  长歌道:“如实说来。”
  道士垂下头,飞快道:“大成大败,高官厚禄,不得善终。”
  长歌点了下头:“你走吧,不过你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若是给他逮到,他定要你性命,无人会护你。”
  道士闻言目光霎时一缩,又惊又惧地看着长歌,半晌,才垂下头去,讷讷道:“小道明白,此生不敢再踏足京城半步。”
  看着那道士屁滚尿流地走远,蓁蓁问长歌:“姑娘方才说无人会护他是什么意思?”
  长歌低头一笑:“这道士并不是个单纯欺世盗名的,看他方才推演,像是真有些本事。心术不正又小有本事的道士,口碑定好不到哪里去,像凌非这种一辈子在皇宫里混的人又怎找得到他?怕不是凌非找到了他,而是有人刻意将他举荐给了凌非。”
  “是……景王?这道士也是景王利用凌非刺杀秦王殿下的一颗棋子?”蓁蓁略一思索,脸色顿变,“那便不能再留他活口了,奴婢这就去杀了他!”
  “不必了。”长歌淡道,“若这道士真有心要巴结景王,也不会半途卷了凌非的钱财跑路。我看他看相颇准,想来也是算到了景王并非天命之人,无意与他多做周旋,这才卷些钱是些钱,走一步顾一步。蝼蚁尚且偷生,便放过他吧。”
  “我此时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个女子到底是谁……”长歌再次展开那纸,蹙眉看向上面的生辰八字。
  戊戌年生的,算来如今便是三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已故女子……是凌非的妻子吗?
  长歌收起纸笺,站起身来。
  蓁蓁连忙上前相扶:“姑娘,现下可是去捉凌非?”
  长歌摇摇头:“先回客栈。”
  两人走远后不久,同她们离去相反的方向,一颗合抱的大树后面忽然缓缓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灰色道袍,手中一柄佛尘,正是方才离去的八字胡道士。
  那道士去而复返,回到方才几人所在的小土坡,浑浊的眼睛四下搜寻了一番,终于看到不远处一张被风吹远的白色手帕。
  道士眼中乍然闪过一道贼光,拂尘一甩便一路小跑过去捡起。
  上好的锦帕,触手丝滑便知是上品,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浅浅花香,很是沁人心脾,却让人很难说出到底是什么花的香。
  那道士凑到鼻间闻了片刻没发现什么端倪,又把帕子展开来看,见这只是一方白色素锦,上面空无一物,顿时眉头大皱。
  古来女子都喜欢在自己的手帕上绣些独一无二标榜自己身份的东西,看方才那女子出身不俗,她的帕子上竟连个针脚都没有!
  “哼!哪里来的妖孽,这么多心眼儿!”
  明白这张帕子是没什么把柄可给他拿捏的,白忙了一场,道士不愤冷笑一声,随手将帕子扔远,转身愤然就走。
  走了老远,脚步又缓缓停下,最终还是转身回来,将那张帕子捡回,随手揣进袖子里。
  ……
  长歌回到碧海潮生时,赵修已经从县衙回来,正在厅中徐徐喝着茶。茶汽氤氲,将他的神色掩住,长歌一时看不清。
  赵修见她和蓁蓁独自回来,身后并无他人,默不作声放下茶盏。
  长歌走向赵修,从袖中拿出纸笺,双手呈上:“义父可否帮忙看一看,这上头的女子可是凌夫人?”
  赵修淡淡抬手接过,将薄薄的纸笺展开看了一眼便收回,又递给长歌,言简意赅道:“不是。”
  “那可是他府中姨娘?”长歌连忙追问。
  赵修看向她:“凌非三年前方才成亲,他娶的是段家旁支的一名嫡女,那姑娘成亲时方过及笄的年纪,与这纸上的女子年岁相差太大。再者,娇妻年少,又背靠段太傅,凌非成亲至今并未抬过什么姨娘小妾。”
  这个年纪的女子,不是凌非的夫人,也不是他的姨娘小妾,却要他生死追随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是别人的女人。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他至今没有让那道士知道她是何等身份,连她的坟茔也未曾去过。
  不,也不对。
  即便是别人的女人,生前不得相见,死后就是拼得个偷偷摸摸也是能见着的。活人一日十二个时辰有人守着尚且说得过去,死了总不见得也有人整日十二个时辰守着吧?
  “这女子与你要追查的事有何关联?”赵修问。
  长歌默了默,轻轻摇头:“我也不知,但万事皆有因,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子就是一切的因缘所在。甚至……她这条因果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那你就打算拿着这么一张生辰八字四处去寻人?”
  长歌一笑:“如此未免大海捞针了,还是让凌非自己亲口告诉我吧。”
  “他会亲口告诉你?”
  长歌眼底掠过慧黠笑意:“怎么不能?”
  又是时候动用她老天爷赏饭吃的演技了。
  长歌卖了个关子,笑着回自己院落去。刚进院门,抬眼就见夭夭正在窗前摆弄着一支桃花,见到她与蓁蓁回来,脸上顿时迸出喜色,转身消失在窗前,不久就出现在了院子里,飞快地往长歌走来。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要奴婢学得妇人发髻,奴婢已经学好,这就给您换上如何?”夭夭眼巴巴地望着长歌,一双水眸眨啊眨的,挣表现的模样格外讨喜。
  长歌笑盈盈道:“不必了,我这几日暂时不梳妇人髻,你再去学一个道姑的发髻给我换上。回来时顺道帮我买一身道袍,哦不,两身。对了,道姑通常都用什么束发的?她们好像不用金簪玉簪,用的是木簪吧,你再帮我买两支仙风道骨一些的木簪。旁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要将我打扮成个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样子。”
  长歌叮嘱完就径自进屋了,留下夭夭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
  她觉得,她家姑娘自成亲后,眉眼行止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娇媚,怎么看都不像个无欲无求的样子,倒像是一朵被滋养得极好的娇花。都这样了还想做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她转头,艰难地问蓁蓁:“姑娘她又是哪里想不通了?”
  蓁蓁蹙眉想了片刻,眉目倏然展开,这就对夭夭道:“别耽搁了,你现在便去学梳发,至于那些道袍木簪的,我现在就去准备。”
  夭夭看着蓁蓁眨眼就消失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梳不来妇人髻,为什么这些人就都默认她同样也梳不来方外之人的发髻呢?那有什么难的?全攒上去拧一下就行了啊!
  夭夭:“……”
  感觉今天是从起床开始就被鄙视的一天。
  ……
  夭夭进门去帮长歌梳发,刚梳好,蓁蓁就利落地拿着东西进来了,一支老山檀的素簪递上,夭夭顺手接过,插.进长歌秀丽的青丝,镜中赫然就是个美丽出尘的小仙姑。
  长歌转头看向蓁蓁手上举着的灰蓝色道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起身拿过衣服走进屏风后,一面留下话来,对夭夭道:“给你自己也梳一个。”
  夭夭惊呆:“……”
  蓁蓁也惊呆:“姑娘想让夭夭同您去?这不行,她不会武功,如何保护姑娘?”
  长歌脱下了身上的衣裙,随手撘在屏风上,一面道:“你与凌非交过手,他认得出你,所以你不能与我同去。义父一路追踪他,他定也认识。算起来,咱们这些人里头,他也只没有见过我的本来面目而已。”
  夭夭这时弱弱出声提醒道:“凌非刺杀秦王殿下那日,他应当也见过奴婢……”
  “嗯,我知道。”长歌默了片刻,“但当日场面混乱,你又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他未必能分心注意你,赌一把吧……毕竟我如今已为人妇,身边不能不带个人,若是独自一人孤男寡女同他接触,只怕这道绿光要一路飘到京城去找时陌了。”
  夭夭:“……”
  蓁蓁:“……”
  看不出来您竟这样遵守三纲五常。
  这时,长歌自屏风后走出。别说,换上的一身道袍,宽袍广袖的她竟真有一身仙风道骨的意思。配上她的明眸皓齿,肤白娇美,俏生生竟让人移不开眼。
  夭夭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不愿意跟着长歌装道姑,这时果断抢过蓁蓁手中另一身道袍:“奴婢这就去换衣服!”
  眼前这娇美与禁忌集于一身的模样,怕是秦王殿下在这里,两人又能闹腾一整夜了。
  去!她必须得去!爬也要爬去!
  而蓁蓁难得也同她想到了一处,深深看着长歌的脸,斟酌道:“奴婢还是在暗处跟着吧。”
  长歌点点头:“跟得远一些,凌非毕竟曾是禁军统领,修为不低。”
  ……
  主仆三人一番谋划后,饭都没顾上吃就出门了。
  说巧也巧,也正正是这前后脚的功夫,长歌那边刚往东的方向出门,另一头,就遥遥响起两匹快马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心急火燎一路急匆匆踏过街头,最终在碧海潮生门口停下。
  打头的男子一袭紫色锦衣,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只是此时脸色极差,不仅是白,那白里还透着惊惶无措。就连翻身下马的动作也不见了昔日风流,竟带着一股子狼狈。
  这人正是去了清泉驿无果,猛地意识到什么,快马赶回两玉城的时照。
  碧海潮生今日大门紧闭,无猜正要上前去敲门,时照眼底掠过一阵狠意,一言不发,上前一脚将大门踹开。
  这几日碧海潮生上至掌柜下至伙计全都在带薪休假,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此时大门都被踹了,竟也没有一人出来。
  时照寒着脸,径直大步往后头去。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袍角能带起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眼睛也不眨地往前走,明明一点头绪都没有,但看那步伐坚定的模样,竟像是什么都摸清了,只等着此刻上门捉奸。
  捉奸……这个词一瞬间蹦到无猜脑子里,将他吓得不浅。
  不会是最惨的这种吧?
  他心中悻悻地回想起这两日来的经历。
  他们一路快马到得清泉驿,清泉驿丞顶着一双熊猫眼告诉他,长宁郡主没来,倒确实有一位贵人来过,是刚刚霸气还朝的秦王殿下。
  他家主子一听见秦王两个字,脸色一变,立刻追问人如今去了何处。
  驿丞说:“听说是回京,若是走得快些,应该快要到京城了,最慢也能到两玉城。”
  两玉城……无猜猛地想起那日在两玉城,他家主子耐心细致地替长宁郡主挑选胭脂时,掌柜告诉他们,碧海潮生当夜有一桩大喜事,掌柜开门宴客,分文不取,只图个普天同庆。
  什么人出手这样阔绰,又是什么人用得起普天同庆这四个字?
  无猜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一种最糟糕的可能,而就在这电光火石只见,他的主子已然翻身上马,风驰电掣一般朝东边的方向奔去。
  无猜连忙跟紧,两人就这样马不停蹄,赶到了碧海潮生。
  他们在路上也随意抓了几个路人来问,半数以上当夜都去碧海潮生吃过酒,却没有一个知道他们吃的究竟是什么酒。
  是什么酒?是不是……喜酒?
  所有人都很茫然地摇头,众口一词说不清楚。
  无猜觉得是个好消息,但时照听了以后脸色却更加白。他原本就是精致绝伦的容貌,一旦白下去,整个人就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美则美矣,却因少了生气而极为吓人。
  此时,时照一面疾步往庭院深处走去,眸光却未有片刻懈怠,经过几处院落,他一一眯眸扫过,却只是一扫而过,脚步不停,连无猜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时照的脚步倏然在一个白墙黑瓦的院子前停下,院子的大门紧闭,唯有里头几树灼灼的桃花一路开到墙外,给这水墨一样的清雅院落添上了画龙点睛的红尘之色。
  时照的目光却是定在紫檀木门上残留的几点红色上。
  那是红纸撕下后留下的痕迹,微末却散发着余留的喜气。像是一张笑脸,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
  嘲笑着他,再一次,又慢了一步。
  从碧海潮生普天同庆的宴请,到赴宴之人无一人知道自己赴的是何宴……这一切,都太像时陌的行事风格。
  他是不是,又慢了时陌一步?
  他沉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那几个红点,袖中的拳头紧得可怕。站在那里许久,却如磐石一般,不动分毫,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
  无猜只觉那人身上笼着一层可怕的阴云,想要出声提醒,却不敢上前。
  如此,主仆二人不知站了多久。倏地,“吱呀”一声,那道门却陡然从里面打开。无猜清楚地看见,前面紫衣的男人,素来矜贵的背影狼狈地一僵,仿佛措手不及之下被人照着心口狠狠踹了一脚。
  直到看清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赵大人?”
  时照惊讶出声,嗓音里有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放松。
  赵修亦是满脸惊色的样子,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晋王殿下?”
  说着,连忙行礼道:“下官拜见晋王殿下。”
  时照抬手虚扶:“赵大人不必多礼。”
  目光同时已越过赵修,落进了里头的院子里,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又不动声色收回。
  赵修见微知著,连忙让开身,道:“晋王殿下请里面一叙。”
  时照也没推辞,顺着赵修的指引大步走进。
  “晋王殿下忽然前来此处,可是有事吩咐?”
  将时照引至上位落座,赵修就要亲自去沏茶,时照淡淡看了无猜一眼,后者连忙上前接过赵修的茶壶:“不敢劳烦赵大人,还是小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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