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阿淳
时间:2020-01-23 09:35:26

  她见识过的好东西多了,当谁还真的稀罕这一二两的月例银子不成。
  她不去拿月例,也没见管事儿的大伯母派个小丫鬟来送一次。寄春居十几日不去点菜端饭,大厨房就从未和老太太禀报过一句。
  可见都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这个五姑娘再没必要敬重的了。
  那又何必要与他们嚼那些没用的舌根呢。
  左右闹出来了,也是他们自己没脸。
  宜臻听了卫珩的话,放开了手脚花钱,只管自己舒心最重要,反正她在金掌柜那儿买东西,对方都是拿最低的成本价给她。
  一开始,宜臻也犹豫过,推拒过。
  可是金掌柜是这样说的:“姑娘可千万别与我客气,这些产业都是公子置办的,收您银钱已是理亏,如何敢再多收呢。”
  “可是你们这里卖给旁人......”
  “那是旁人,与姑娘又是不一样。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未婚妻,日后嫁与我们公子,这些东西早些用晚些用,又有何区别呢?便容许我说句最不好听的,日后若是姑娘真不嫁我们公子了,那也是我们公子平白耽搁了姑娘的年岁,赔您再多东西,都是应当的。”
  宜臻......宜臻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只不过虽然心底觉得有那么丁点儿道理,却也不能真的平白拿人家的东西。
  给银子金掌柜不肯要,她就只好送旁的物件了。
  什么自己酿的梅子酒,自己抄的佛经,千辛万苦找到的古籍,亲自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宜臻隔三差五就送到轩雅居去,极客气地说是为了感谢金掌柜这些时日的照拂。
  虽然金掌柜并不喝酒,不爱看游记,也不敢戴那金贵的平安符。
  所有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最终都寄到了江南。
  卫珩一路行官道南下,边游历边走,等终于回到了卫府时,已经入了秋了。
  府里堆了不知道多少纸佛经,攒了不知道多少平安符,还有好几只镇宅压凶的辟邪符。
  他沉默片刻,把那叠符纸一张张压平,给京城的小姑娘回了一封信:
  “你要再把时辰都浪费在烧香拜佛上,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宜臻收到信后,气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写道:“你家的掌柜不肯收我银钱,我又不想做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烧香拜佛,又该准备什么礼回你呢?”
  当月月底,宜臻就收到厚厚一个包裹。
  里头装满了题册。
  另附一纸,上头写着:今冬生辰,静待佳礼。
  意思便是,宜臻若能在他生辰前把这些题都给作完,便是送与他最好的回礼了。
  财大气粗卫珩。
  冷心冷肺卫珩。
  不解风情卫珩。
  宜臻郁闷极了。
  她把刚刚画好的踏雪寻梅图给揉成一团,在画纸上描了只憨态可掬的猪。
  咦,真像卫珩。
  ......
  总而言之,虽然“远离尘世”,在府里受尽了冷待,但因背靠着这么一座谁都不知的大山,宜臻反倒过的比以往痛快自在许多。
  有时候她也想,嫁得金龟婿嫁得金龟婿,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世人眼里的金龟婿,往往都是高门贵子,身份煊赫者,而宜臻却觉得,卫珩这样最好。
  他从不会像旁人那样,把她当做一个“女子”看待,也从不把她当孩童忽悠。
  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和季连赫、亭钰、金掌柜一般无二的人。
  她觉得很快活。
  便是日后他有了自己真正心爱的姑娘,不愿遵循这桩婚事了,宜臻也愿意与卫珩做个纸笔上的交心好友。
  不怀一丝怨怼和记恨。
  就是,也许有时候会有些遗憾罢。
  ……宜臻真想知道,这世上能让卫珩倾心,与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就说他们贪了罢!”
  外头院子里忽然传来思绿气愤的嗓音,“一篮鸡蛋多几十文,一只鸽子多几十文,一罐子盐又多几十文,这样几十文几十文算起来,一月里还不晓得要贪去多少呢!贪墨我们的银子,苛待我们的膳食,也不知他们的厚面皮是如何长的!”
  原来是柳婆子从外头买了食材进来,几个丫鬟们正围着她问价钱,不问不知道,一问,与大厨房给的价不知道差了多少。
  思绿都快气死了。
  五姑娘的花销虽从自己的私账上出了,她们这些丫鬟却依然还领府里的份例,平常要煨个鸡蛋都不肯,原来竟是占了她们这么多便宜!
  “其实未必就有这么多。”
  红黛倒是理性几分,“柳婆子是寻了自己相熟的乡户人家,一家一家零散着去收的,大厨房采买的量多,未必就有这样的功夫和耐性。再有,他们也不止对我们如此,前些日子零露去给大厨房煮糖水鸡蛋,也是另给了鸡蛋和柴火钱。”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没见大太太如今管着家,却日日愁眉苦脸的,这季的秋衣,拖到如今还未发,想必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呢。”
  思绿蹙蹙眉:“怎么就这般捉襟见肘了起来,一季秋衣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账面上都支不出了么?若是府里真的山穷水尽,大太太怎么还敢照着旧例来?”
  这便是祝府最让人叹息的症结所在了。
  自从老太爷去世,侯府成了伯府,又到如今削爵去职,进项是越来越少,偏偏管家的都不肯舍了体面,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各项开支依旧照着往常的定例来,可不正是卯吃寅粮,入不敷出么。
  “左右我们是管不着这些的。”
  红黛心里头有数的很。
  他们姑娘如今已经十三四了,至多在府里呆个四五年,便要嫁去江南。
  祝府如何,他们管不了,不敢管,也没必要多管。
  说的苛刻些,便是姑娘嫁去了江南,正经娘家也在黎州而非京城,何必要去管这些隔房的叔伯婶娘以后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他们又不是没有儿女。
  正这样想着,院门外就传来几点动静,风拂草木,飒飒作响,还有姑娘家的细声软语,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
  “五妹妹,你可在里头?我们来瞧你了。”
  红黛连忙放下手里的物件起身:“定是二姑娘三姑娘他们来给姑娘贺寿了,你去告诉姑娘,我去开院门。”
  今日是宜臻的生辰,但因为不是大生辰,不用大摆宴席,又因她最不喜麻烦应酬,便干脆“卧病在床”,自己吃碗长寿面也就算了。
  但是没想到,往常来往不深的姊妹们今日竟然都约一块儿来给她祝寿了。
  除了几个堂姐妹,还有表姑娘戚夏云,都带来生辰礼来,一样样摆在桌上,衬着红纸,确实也显出几分喜庆。
  祝亭霜送的是一方好砚,祝宜嘉送了一只样式老旧的珠钗,底下的妹妹们也一样,要么送笔墨纸砚,要么就是绣品首饰。
  唯独戚夏云心思巧一些,给了她自己亲手调的一盒香,并一张调养药方。
  宜臻一一收下了,倚着床头,唇色苍白,细声细气地道了谢,说两三句话咳嗽一声,十分的病弱体娇。
  “怎么养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祝亭霜微微蹙眉,语气清冷,“如若不然,便让太医来看看。免得日久天长地拖着,小病反而拖出大病来。”
  宜臻虚弱地咳了咳:“之前母亲也请太医来看过的,都只说静养便好,昨日是不小心吹久了风才如此的,二姐姐不用担心。”
  虽然上次在亭间小路里的对话算不得愉快,但祝亭霜如今对这个妹妹的印象暂且不太坏。
  最起码自从上次警告过她之后,她就再未与惠妃联系过,也从不接惠妃抛过来的橄榄枝,看来还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小姑娘。
  是以这次宜臻生辰,她也难得来了,还送了一方价值不菲的砚台。
  “这最早先还是御赐之外,是皇上赏给太子的,后来太子又转赠......这是什么纸?”
  说至一半,祝亭霜忽地停下来,目光落在桌案上写到一半的临帖上,却不因为那字,而是因为那纸。
  触感柔滑,质地白细,她提笔在上方写了一两个字,只觉得半点凝塞之意都未有,写起来竟是难得的舒服畅快。
  于是这么一写,她就又看见了桌案上的砚台和墨,砚台是极好极好的歙石砚,墨锭也是松烟墨中的上上品。
  这样好的墨,连她都不肯大狠磨。这歙石砚,若她眼力不错,应是连花钱也买不来的名砚,比之她那只御赐名砚更稀罕。
  还有多宝阁上那只小碗,床帘旁挂的玉,随意散在美人榻上的古籍......乍一瞧无一物什起眼的,但细细端详了,才发现十之七八都值得琢磨。
  祝亭霜的目光落到了床上。
  小姑娘半倚着身,唇色淡淡,面色苍白,唯有一双圆溜的眼眸能看出她往日的聪慧与灵动。
  其实单论相貌,府里长的最好的是三妹妹宜姗,宜臻如今还未完全长开,在姊妹里并不十分出挑。
  她以前从未多注意过这个堂妹。
  因为觉得府里的这些姊妹,眼界见识不过也就那样,注意了也只是白浪费时间而已。
  可打从惠妃来信那件事儿后,祝亭霜就渐渐觉得这个五妹妹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今日瞧见了她屋里这大场面,她心里的警觉和怀疑就更多了。
  祝宜臻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她觉得自己须得好好弄明白。
  祝府是祖父的心血,祝亭可霜不想自己殚精竭虑,费心谋划了之后,却被这些短视好利的蠢货毁了精心铺就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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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只不过这样的事儿,要问自然是不能当着人问的。
  祝亭霜蹙蹙眉,暂且按捺住了心底的疑惑和想要质问的冲动,摆出一贯的淡面色,挑了张椅子坐下来:“这纸瞧着不错,从前似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儿产的,又叫什么?”
  宜臻既然敢摆出来,就不怕人瞧见。
  就如卫珩曾经与她说的,有些东西,你拼命掖着藏着怕人发现,使也使不痛快,还不如干脆不用。
  要么就大大方方摆出来,任人怎么怀疑怎么质问,都不要去管他。
  左右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来头正当光明正大,自己玩的快活就够了,何必非要给旁人一个交代。
  宜臻从床上下来,初秋微凉,红黛给她披了件外衣,又去关了北窗,听得少女清亮的嗓音在桌案旁响起:“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应是江南那边产的罢,送来的时候就只说是纸,也没有旁的名字,二姐姐要是觉着好,我这还有一些,让红黛去书房寻给二姐姐带走便是了。”
  祝亭霜微微蹙眉。
  她自小出入皇宫,二公主与她情同姊妹,太子是她至交好友,她屋里连圣上御赐之物都不知几何,想要什么纸没有?
  这话说的,仿佛她眼皮子与她们一样浅似的。
  祝府里其他姑娘当成宝贝的玩意儿,在她这里可不值钱!
  “这纸确实是好呢。”
  不知何时,连戚夏云也走到了桌案前,轻声赞叹道,“我自小到大用的纸也不少,却从未见过这样品相的。臻姐姐,你可知它是在江南哪片儿的哪个铺面买的?待我日后回了庆元府,定要去做常客。”
  宜臻微微抬眸:“我也不知。这原是我母亲的一位南面儿亲戚送上京的年礼,当时没立即开了,不知晓它的好处,用它时已是六月,离年节过去好久,也就没再去信细问。”
  “这样啊。”
  戚夏云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遗憾,低落道:“那真是可惜了。”
  当然不是这样。
  南面儿亲戚就是卫珩。
  这纸就是卫珩自己造的新纸,因工序繁琐,产出不多,如今只有他自己和宜臻在用,还未曾流到市面上过。
  所以江南根本没有一家这样的店面。
  任凭戚夏云怎么寻,也是寻不到的。
  但好在这位表姑娘也没有多问,只惋惜地笑了笑,便说起自己带的香膏和调养方子来了。
  “上回我回去,三姑娘与我仔细提了,我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原来臻姐姐早就不用那膏子了,我在臻姐姐面前白卖弄一通,臻姐姐顾着我的面子没说破,还给了我一坛子梅酒,倒叫我脸红的不行。”
  她说着,果真红了面,极不好意思地低头嗫嚅道,“这调养方子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只因我幼时体弱,母亲特地寻一个游方道士开的,用了几年,还算有点效用,也不知晓臻姐姐看不看得上眼。”
  宜臻弯弯眉,极淡的唇色衬的她嗓音都娇弱了几分:“戚妹妹很不必如此,你的心,我一直都知道的。”
  却不说自己究竟看不看的上这调养方子,也不解释那香膏一事。
  戚夏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头的话,怔了一怔,片刻后才冲她一笑,终是不再继续说了。
  不知为何,宜臻总觉得,这位表妹妹待她也过分好了些。
  从方才她与其他姊妹说话的措辞神态来看,瞧的出她并不是多么软和的性子,主见有的很,处事圆滑,极少在言语上吃亏。
  可偏偏对她就是一贯附和,从不气恼针对,吃了挂落也不介怀,反而继续若无其事地捧场奉承。
  仿佛她真是什么极重要的人似的。
  便是连二姐姐,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这让宜臻多少觉得有些惊奇,也不免多了几分疏远和防备。
  因为不论戚夏云是善意是刻意,她都不想与她扯上太亲近的关系。
  卫珩说过的,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最好与祝家其他几房都少些联系,越疏远越安全。
  她不知道尘埃落定要到什么时候,又为何要与亲戚们越疏远越好,但自小的经验告诉她,听卫珩的话,一定不会错。
  说实在话,祝宜臻是比季连赫还要忠实的卫珩党呢。
  .......
  虽难得几个姑娘结伴一块儿来庆贺五姑娘生辰,让这寄春居热闹了好几分。
  可因宜臻身子不好,众人瞧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单薄柔弱的身躯,到底也不敢让她多费心神,只说了一会儿话就都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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