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阿淳
时间:2020-01-23 09:35:26

  和三姑娘一块走的是四房最小的七姑娘祝宜榴,今年才六岁,与宜臻平时接触不多,只知道这是个性情温柔的堂姐。
  回院的路上,她没忍住,开口问:“三姐姐,为何祖母不让亭詹去给五姐姐过生辰?”
  为何今日她们几个姊妹会破天荒地一起来寄春居,是因为早上去祖母院里请安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戚夏云在和老太太说五姑娘生辰一事。
  老太太便叫她们都一块儿来瞧瞧五丫头。
  当时,五少爷亭詹也听见了这话,哭着喊着非要跟着一起去看五姐姐。
  可老太太没让他去,说五姐姐生了病,他年纪小,一旦过给他就不好了。
  祝宜榴走出去好远,都还能听见五弟的哭闹声。
  “祖母当然不愿。”
  祝宜嘉冷笑道,“祝宜臻那丫头鬼的很,谁知道亭詹到了她那儿,又会被哄成什么样儿。”
  “那五姐姐怎么也不去看亭詹?我今日还听见他说,自从五姐姐搬出竹篱居,就再没去看过他了。”
  祝宜臻搬离竹篱居,到如今也有了两月多。
  她深居简出,外头送来的聚会帖子一概推拒了,也鲜少与府里的姊妹兄弟来往。
  旁人也就算了,连亭詹这样她从小疼到大的亲弟弟,她也不来瞧一眼。
  “这有什么稀奇的。”
  祝宜嘉轻嗤一声,语气嘲讽,“你以为她还真有多疼五弟不成?我告诉你,她这个人,从心到肺管子都是凉的,面上瞧着笑面团儿一个,心里还不知藏着多大的算计呢。”
  不得不说,祝宜嘉虽然冲动易怒,说话做事从未有过分寸,但在对自己老对头宜臻的了解上,却要远远高于向来以聪慧著称的祝亭霜。
  祝二姑娘到如今,还把宜臻当成是一个眼皮子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吃里扒外的蠢货呢。
  众人都走后,唯独她留了下来,蹙着眉,兴师问罪。
  问宜臻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宜臻微微一怔,而后才笑了:“有祖上传的,也有自己买的,也有旁人送的,二姐姐可是看上了哪一个?要是不打紧,只管拿去便是了。”
  “你若问我,我一样都瞧不上。”
  祝亭霜面色微冷,眼神极淡,“但我要知道,这些玩意儿,究竟是谁给你的,为何要给你,让你去做什么事,他对祝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二姐姐,你说这话,我不明白。”
  “你不用与我在这儿装傻,也不用像上次一样胡搅蛮缠非要说赢我,说实话,我对你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并没有丝毫兴趣,也无甚功夫去管。”
  她垂下眼眸,平淡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警告,“只是你一日未嫁出去,就一日是祝府的女孩儿,言行一旦失措,整个祝府都会被你连累。祝宜臻,不论你拿了别人什么东西,承诺了别人什么,都给我还回去,祖父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不可能由你们二房这样任意败坏。”
  疏阔的屋子内静了片刻。
  少女解下身上披着的外衫,挂到屏风旁,也没去看祝亭霜,声音极温柔:“二姐姐,我是祝府的女孩儿,你也是祝府的女孩儿,你为何会认为,我的言行比你要紧?”
  “呵,五妹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跟我装疯卖傻?祝府能有今天,我在其中花了多少心血。旁的不说,若不是我在圣上面前说好话,你以为你父亲能性命无虞地去外地做官?你还能留在京中,你们二房能落得如此轻松的下场?”
  祝宜臻弯了弯眉,尽管笑意很淡,语调却依然平和:“我父亲能性命无虞地去外地做官,或许是因他向来懂得明哲保身,或许也是靠了我们家自己走动的关系,但一定没有二姐姐你的事儿。”
  祝亭霜发觉这个五妹妹总有办法气的人发火:“祝宜臻!我是在好心给你指明路,你不要不识好歹,善恶不分。你们二房......”
  “我们二房并不欠你的。”
  少女打断她,抬起眸,目光静谧,“二姐姐,我们二房从来就不欠你,不欠大伯的,也不欠祖父。若真要认真算,是你们欠了我们的。”
  “......你真是,疯魔了吧?”
  “当年卫珩的外祖救了祖父,祖父许出去一桩儿女亲事,他曾亲口对父亲说过,只要我应下这桩婚事,侯府爵位日后便是亭钰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祝宜臻......”
  “而祖父之所以许下这样的承诺,是因为大伯本来就因坠马受伤,无法再有子嗣,这爵位,便是不传给亭钰,也只能传给亭钰。”
  “.......”
  “后来大伯去世,是为救圣驾,出行并非我父亲安排的,刺客也不是父亲派去的,与我们二房又有何干?父亲本来做官做的好好的,眼看着前途一片大好,却因为莫名袭了爵,被圣上不喜,从此仕途再无进益。”
  “祖父离世前,怕你们孤儿寡母吃亏,把体己大半都给了你们。我母亲当家管账,为了撑起伯府的体面,不知贴出去多少嫁妆钱,白了多少根头发,其中辛苦,想必这些时日大伯母也体会到了。但这几年,我母亲可曾与谁抱怨过?”
  “从朱鞍出事儿,到我父亲被指派去西南,在其中奔走出力的都是我们二房自己的亲戚,不知花出去多少银钱,托了多少关系。二姐姐,连惠妃都插不上手的判决,你觉得你说的话,在圣上面前能有多少分量?”
  她弯起唇,瞅着她,语调轻轻的:“当时冷眼看着,过了头却巴巴儿地来领功,二姐姐,你这样,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一句又一句质问,不带停歇,祝亭霜只觉得像几耳光响亮地打在脸上。
  打的面颊生疼,却又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二姐姐,二房从不欠你们的,你实在很不必以一副救命恩人的模样与我说话。这屋里的物件,你若真有十分喜欢的,可以与我直说,左右不过是一些摆设而已,我就是送你了又能如何?”
  “我说了你这些玩意儿我压根看不上!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从哪来来的银钱,哪里来的亲戚,能置办的起这么一屋子的东西?”
  宜臻收起唇畔浅浅的笑意:“我自己的屋子,我自己的家底,与你又有何关系?”
  “二姐姐若真看不过眼,去报官就是了,但凡查出来一件儿是偷的或者抢的,我都任凭衙门处置。”
  “祝宜臻.......”
  “我身子不好,大夫说了须得静心休养,今日已耗了太多心神,我就不和二姐姐你多聊了。”
  她直接开了门吩咐道,“半青,你送二姐姐出去,这地方偏,路难走,扶着她些,别摔了。”
  “是。”
  祝亭霜没动。
  站在原地,微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祝宜臻。
  在半青上前试图为她引路时,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语气冷冽:“滚开。”
  气氛一下陷入了凝滞。
  宜臻觉得有些烦躁。
  还有些没劲儿。
  她突然后悔起自己当初为何不直接答应了卫珩的提议,乔装打扮随他离开京城游历山河。
  再怎样辛苦也比在祝府里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反复纠缠来的畅快。
  果然如卫珩所说,这个世间,最麻烦最讨人厌的,便是自以为是的要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的蠢人。
  她这个二姐姐,便是这些蠢人里的翘楚。
  正在这时,屋门外的院内忽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惊讶嗓音:“二姑娘?”
  “你还未走吗?”
  宜臻偏过身,看见了俏生生站在院内的戚夏云。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对方还冲她极亲近极友好地笑了笑。
  “我找不着我的荷包了,所以一路回来寻一寻,原来是落在臻姐姐的院子里了呢。”
  她把手里的荷包挂回腰间,仿若无意地开口道,“二姑娘,正巧要吃午膳了,老太太说今天请你也去呢,你要不要与我一道走?”
  臻姐姐。二姐姐。
  对比着实太鲜明。
  因有旁人在,祝亭霜很多话一下没法儿说出口,顿了一顿,最后还是从宜臻移开视线,淡淡应了声“好。”
  “那臻姐姐,我日后再来寻你说话。那香膏子你若用的好,别忘了差人来与我说一说,我那儿还有许多呢。”
  宜臻弯弯唇:“好。”
  却再不多说别的什么了,静静目送他们离开,目光犹如一道极温柔的春风,把所有示好和试探都挡在外头。
  不软不硬,明明温和至极,却始终无法让人接近。
  离开寄春居前,戚夏云最后回眸望了眼院子里的宜臻,忽然觉得有几分失落和无力。
  未来的皇后,原来在这时,便已经这般难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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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戚夏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她到如今也不明白,为何眼一闭一睁,自己就从落满霜雪的祝府旧院中,回到了十三四岁时的江南闺阁。
  她自己还是她自己,只不过从寡妇变作了豆蔻少女。
  父亲还未被斩首,母亲也好好的,姊妹丫鬟都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周遭景致熟悉又陌生。恍若做梦。
  戚夏云费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并非在梦中,而是回到人生过往,又重新来了一遭。
  许是老天爷也可怜她,不忍她就那般孤零零地下了地府罢。
  上辈子,她所嫁非人,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膝下连个子嗣也未有,说到底,还是因为双亲早亡,无人为她筹谋亲事,才落进了那样一个狼虎窝儿。
  这一世,她既重来一遭,必不能让戚家如上辈子一般,站错了队。
  父亲忠心耿耿为君,却反而被旧帝下令斩首,母亲不堪受辱,自戕吊死在房梁上,她被姑母算计,嫁给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被婆婆研磨了好几年。
  直至后来天下大定,她表姐姐做了皇后,祝府被新帝重新赐了侯爵,外祖母亲自派人来接她,才算是脱离了苦海。
  多亏了新帝。
  是的,新帝。
  上辈子,她刚嫁入虞家才刚一年,西北统帅卫珩大将军就彻底反了。
  卫珩手里握着整个西北的兵权,在草原上威名赫赫,光凭名字就能把鞑子吓得跪地求饶。而后挥兵南下,与琼州宁王两面逼京。
  从头至尾不过几月时间,宣朝已呈溃败之势,宣帝自己主动退了位,也不知之后是死是活。
  新帝立朝为恒,年号景和,册封发妻祝氏宜臻为妻。
  便是戚夏云的表姐姐。
  上辈子,她尚还活着时,新帝已平定了藩邦之乱,收复南疆,将疆域往北拓宽到月钩山,战功赫赫。又减轻徭役赋税,兴修水利,大办学堂,在百姓心底有极高的声望。
  不过,除却治国功绩,大多百姓更爱谈论的,反而是这位帝王的风流轶事。
  新帝即位几年,偌大的后宫里头,依然只有一位发妻皇后,底下臣子写了不知多少选秀奏折,他都只当没瞧见。
  哪怕这位皇后,多年下来只为他生了一个公主。
  真真儿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用情那般专一,也不知皇后上辈子,究竟攒了多少福气。
  虽然那时,街头小巷里还隐隐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说是如今的新帝,其实在外头还有个红颜知己,名叫祝亭霜,前朝时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了,还是皇后的亲姐姐。
  新帝即位后,本想纳她为妃,可祝二姑娘性子刚烈,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愿入那宫墙大院与姊妹共侍一夫。
  她立下承诺终身不嫁,游遍名川大山,作下诗篇无数,颇受天下士子的追捧,人人谈起她,都尊称一声祝先生。
  一个在龙椅上治国□□,一个天南地北洒然自在。
  明明相爱,却终生不得相见,这样的风流轶事,在街巷里传的越发热闹起来。
  戚夏云却觉着未必是真的。
  上辈子,她也入过宫墙,见过帝后。
  那时她已与许翰藻和离,被外祖母带入宫中觐见皇后,也有一层托皇后帮她相看婚事的意思。
  毕竟说起来,她嫁入许家时,许翰藻已经奄奄一息在床,新婚五日,便撒手人寰。
  她尚还是清白之身。
  她入宫那天是初春,天寒料峭,宫人们说,皇后正在御花园陪小公主踢团球,戚夏云随着外祖母到时,才发现天子也在。
  小公主如今刚满三周岁,正被她父皇抱着去够枝头上的小球,发髻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她欢快的笑声:“父皇,再高些!再高一些!”
  皇后,她久未谋面的表姐姐宜臻,就站在一旁的亭子里,浇花喂鱼,宫装华贵,一举一动皆是优雅。
  年月过去许久,戚夏云已经记不,清当时祖母是如何带着自己过去请安的,又具体说了什么。
  她印象最深的,不是皇后身上价值千金的狐裘,也不是最后赐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
  而是她们退下时,小公主正好接到了自己的团球,快活地朝自己母后跑去,一把扑在她腿上,正要开口喊,就被天子拎了起来。
  “别闹你母后。”他说。
  天子少年立业,二十七八便荣登大统,即位至今,也不过而立之年。
  他身着玄衣便服,眉宇淡淡,一边把小公主护在臂弯,一边与皇后说话。
  “午膳用了什么?”
  “听红黛说,你觉得那青豆做的太酸了是不是?不如明日换个御厨,你尝尝江南的口味吃不吃得惯。”
  “亭钰今日猎了一只鹿,晚间就让他歇在宫里,咱们好备了架子烤肉吃。”
  “今日可吃了药?”
  ......
  因几年前的一次大病,皇后那时身子已不大好了,初春时节,宫人们都换了春装,唯独她还披着大氅,身形纤瘦,皮肤苍白,脖颈间的经脉清晰可见。
  她抬起头,冲他弯了弯唇:“早起时就都吃了。”
  “苦不苦?”
  “再苦的药,如今吃久了,哪儿还尝的出苦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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