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唯:“……”
温舒唯支吾:“只是说了会儿话,而且还是你哥们儿,你不至于不高兴吧。”
“我没有不高兴。”
“?”
沈寂淡声:“我是吃醋。”
“……???”
“饿了。先去吃饭吧。”沈寂说着,伸手勾过姑娘细细的腰身环过来,埋下头,嘴唇贴近她耳朵,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哑道:“回去了再让你好好哄我。”
温舒唯脸突的微红,打他一下,小声:“有人呢。”
*
吃饭的火锅店离烈士凌远不远,隔四五公里,开车十来分钟就到。
虽是郊区,但这家火锅店的生意却十分的红火热闹,正是饭点儿,店门口的停车位全被沾满。沈寂一行只好把车开到不远处的小区内,再步行回火锅店。
丁琦几分钟前打电话定了个包间,四人进门后,一个服务员小姑娘便过来带着他们进了包间。
点菜时,丁琦拿着菜单抬头问:“要什么锅底?”
沈寂拿开水给温舒唯涮了涮筷子,头也不抬地说:“红的白的各一半儿。”
丁琦诧异,“我记得你挺能吃辣啊。”
“你嫂子不吃。”
丁琦于是要了个鸳鸯锅,开始点荤菜素菜。
温舒唯倾身往沈寂那边儿靠近了些,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辣椒?我没跟你说过吧。”
沈寂撩起眼皮瞧她,“跟你吃了那么多回饭,你怎么点菜,哪些菜色吃得多,哪些菜色不碰,我长了眼睛不知道自己看。”
温舒唯听完,贴近他:“这么说,沈队您很了解我?”
沈寂也贴近她,轻声:“你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清二楚。”
温舒唯眯了眯眼睛。
沈寂微微挑了下眉毛。
两道目光在空气里交汇。
电光火石几回合。
须臾,又各自收回来。
那头丁琦已经点完菜了。他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转头看温舒唯,笑说:“嫂子,听说你和老沈是高中同学,这缘分,那不是两小无猜,一起玩到大的?”
“差不多吧。”温舒唯笑笑,“我在我学校玩,他在他学校玩。”
丁琦:“……”
丁琦:“你们不是高中同学么?怎么还不是一个学校的?”
沈寂淡声接话,“她一中的,我十七中的,我屌丝逆袭追女神。”
丁琦:“……”
这对夫妇,一个活泼一个高冷,一个纯良无害一个鬼神莫近,但两个都是迷之话题终结者。别说,还真他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特工丁琦忽然觉得正常人的生活真是太难了。最终,他决定放弃“饭桌话题发起人”这个艰巨的重任,埋头喝茶。
好在这时候菜上桌了。
大家开始吃饭。
吃饭过程中,丁琦询问着沈寂当年蛟龙突击队一干老兵如今的近况,沈寂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温舒唯则和萌萌的铁柱兄一道专注吃饭。
刚夹起一块涮毛肚要往嘴里放,突的,听见两阵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温舒唯一愣,抬起头。
沈寂和丁琦各自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随后又各自离开包间接电话。
“……”温舒唯把那块毛肚放进了嘴里,咀嚼着,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毛肚吃进嘴里也像没什么味道。
忽然,旁边的梁铁柱木木地说了句:“出事了。”
温舒唯莫名,侧过头看那大块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丁琦,这个人,一直,嬉皮笑脸,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梁铁柱面无表情地说,“他刚才,很严肃。”
温舒唯:“……”
*
热火朝天的火锅店,二楼包间外的走廊。
沈寂在窗户边上接起那串未知号码,“喂。”
听筒那端无任何人声回音。
沈寂脸色沉下去。
片刻,响起一阵敲击声,极轻微,类似人手指扣在手机屏面板的脆响。那些敲击声时而连贯时而停顿。
看似毫无章法,又带着某种昭示性的规律。
摩斯密码。
“……”短短几秒,沈寂双眸骤然充血赤红,哑声道,“你在哪儿?”
对面没有回复,然后,挂断。只剩冰冷空洞的盲音。
“坏了坏了,老沈!出大事了!”背后响起急促脚步声,丁琦向来戏谑散漫的面容极沉,皱眉凛目快步走到沈寂身旁,低声语速飞快道:“我刚接到我们江局的电话……”
“我已经知道了。”沈寂说,“西藏‘十四所’最新研发的一套航母系统的武器资料失窃了。”
“对,就是这件事……这谁告诉你的?”
“我爸。刚打的电话。”沈寂沉声,很冷静,“他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医院。”
第45章 雾(三)
“你爸?”丁琦错愕,“沈建国沈首长?”
“我他妈还有第二个爹?”沈寂看他一眼,语气冷冷的,回身边把手机往裤兜里塞边迈开大步走回包间。
“……”丁琦在原地愣了半秒,前后联系反应过来,当即一撸脑门狠狠地啐了口“操”,跟上去。
包间里,温舒唯心神不宁早就没什么胃口吃火锅,正拿筷子拨弄着面前的一盘油炒花生米,微皱着眉,怔怔发呆。一旁的梁铁柱照旧老表情,方方的脸上表情木讷,也没继续吃了,微垂着头,两只手端端正正放膝盖上,军姿坐姿一语不发。
听见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门口。
沈寂推门大步走进来,面无表情,垂着眸,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径直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把抓起。
温舒唯端详他脸上神色,意识到什么,出声问:“怎么了?谁给你打的电话?”
“沈建国。”沈寂说话的语速快而稳,眉眼冷静至极,顿了下,“我爸。他受了伤,这会儿正在抢救。”
“……”温舒唯闻言,手指没抓稳,卡在虎口处的筷子掉下去,磕到瓷碗边沿,发出“哐当”一声响。
沈寂抬眸看她,很平静地说:“我得马上去医院。”
姑娘脸发白,竭力克制住发颤的双手和内心慌乱,朝他点点头,也很平静:“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沈寂动作微顿,又看了她一眼,眸色很深。
“问清楚了问清楚了,沈首长就在军总院……”丁琦紧随其后响起走进来。他像刚又打过一个电话,手机还攥在手里,声音沉冷中隐隐透出焦灼。他也抓起自己的外套,从外兜里摸出车钥匙丢给梁铁柱,招呼道:“老梁,你先开车去,我还得给江局再回个电话。”
“好。”
说走就走,四人随即便大步从包间离开。
上菜的服务生小哥刚好走到门口,撞见这一幕,直接愣了。丁琦走最后,把夹克套身上,说了句“结账”便大步下楼。
“一共五百四十二……不是。”服务生报完价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抱着一大托盘的菜追上去,扯着嗓子喊:“我说几位,这菜还没上齐呢,你们就吃完了?我们这儿菜品上桌就不给退的,要不打个包吧,不然你们多不划算啊!诶诶!”
几人行色匆匆,转过楼梯拐角没了影儿,压根没人搭理他。
服务生小哥皱起眉,嘀咕了句什么,挠挠头,进包间收拾去了。
*
一个半小时后,沈寂的黑色越野和丁琦的黑色大众前后停在军总院停车场大门口。
今天是云城气温回暖的第一天,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温舒唯忐忑不安,没心情享受秋日艳阳,两只手一路上都无意识地攥着挎包包带,掌心被汗打湿了,此时车速明显放缓,她才迟迟回过神,转头望车窗外。
这会儿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正是医生午休完刚上班的时候,放眼整个军区总医院,里里外外全是病患和陪同着来看病的家属。停车场里也乌压压一片,所有车位都被病患家属的私家车位沾满,没留下一个空的。
这时,医院守停车场的保安过来敲了敲黑色越野的车窗,指指里头,不太耐烦地说:“这儿没位置了,要停得停到旁边的商场地下室去。”
沈寂没什么语气地问:“商场有多远?”
“一公里吧。”保安说,“你俩停了车再走过来,最多也就十五分钟。”
沈寂这回没吭声,握着方向盘,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掐了。
温舒唯看了眼放在置物架上的烟盒。
那盒烟现在还剩几根。没记错的话,这盒烟是这人从火锅店出来之后才买的。
这一路,他一直在抽烟,温舒唯几乎没见沈寂停过。
她咬了咬唇。
后头大众车里的丁琦摇下车窗,脑袋从驾驶室一侧探出来,观望了一番前方状况。骂骂咧咧低咒了句,从车里下来了,迈开长腿走到黑色越野跟前,说:“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和老梁去停车。你和嫂子先上楼去。”
沈寂点了下头,“谢了。”
丁琦说:“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气什么,更何况还是这种情况……”说着忽然一顿,道,“我帮你打听了,这会儿正在给政委做手术的是副院长,军总院的外科一把手,医术了得。政委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寂哥,你心放宽点儿。”
沈寂把车钥匙从车窗里给他丢出去,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室那侧拉开车门,低头给温舒唯解安全带。眉眼冷淡地垂着,一声不吭,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座椅上的温舒唯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静面容,心里忽然一阵抽紧。
是了。
这就是沈寂。他永远都是这样。
好像什么都漠不关心,满不在乎,天塌下来,他也能勾勾唇给你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内心世界是四面铜墙铁壁,筑起孤高的严霜和寒冰,旁人别说走进去,就算只是靠近也绝无可能。
他高傲,散漫,冷漠,永远强大到无所不能,他大概不会让世上的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是大概,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正有点胡乱地思索着,吧嗒一声,锁开了。
她一瞬回过神,抬起头,怔住。就在几厘米远的上方,沈寂垂着眸,清冷的桃花眼,视线无波无澜落在她脸上,不知已看了她多久。
沈寂淡淡地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温舒唯低眸摇头,没有多言。
“丁琦刚不都说了么,接诊的是最好的外科医生,军总院副院长。”沈寂的语气非常平静,“沈建国是个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主,出不了事儿。”
温舒唯看向他,神色复杂,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来。最后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附和性的“嗯”了声,拎包下车。
两人转身往门诊大楼走。
丁琦想起什么,扯着嗓子提醒道:“政委在急诊科手术二室,三楼!”
沈寂闻声没回头,背对着把右手高举过头顶,随便那么一挥,示意知道了。
丁琦和梁铁柱各自驾车调头,停车去了。
温舒唯则跟在沈寂身旁赶往急诊科手术室。他面上神色冷淡,脚下的步子却快而稳,加上身高优势摆在那儿,一双腿本就格外长,她在旁边跟得很有些吃力,几乎需要压着挎包小跑,才不至于掉队。
数秒后,走在前头的沈寂察觉到什么,步子一下停住,微侧身,伸手牵住了温舒唯细白的右手,带着她往前。
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大有力,骨节修长,掌心处的薄茧带着些许湿意。紧紧攥着她的。
温舒唯心尖一颤,轻声喊:“沈寂。”
“嗯。”他嗓音低低的,语气淡而冷静。
“你手心里都是汗。”温舒唯说。
“嗯。”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
她轻轻咬了咬唇瓣儿,没再说什么。被他握在掌心里的纤细五指收拢,反手用力握住了他的。
两人走进门诊楼,见大厅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几台电梯前全都人山人海,便直接爬楼梯上了三楼。穿过全是各科门诊室的走廊,转过一个弯儿,在另一条安静走廊的尽头处瞧见一扇双开门——
大门紧闭,上头“手术室”三个醒目大字亮着红灯,显示里头正处于手术抢救中,一名身着笔挺军装的警卫员战士神色冷峻地守在门边。
再看看手术室外,两排座椅分别紧靠着走廊的两侧白墙。此时,这不算宽敞的地方或坐或站地待了四五个人: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朴素,气度不凡,两个三十来岁的硬朗男青年,和一个身着军服的年轻女孩儿,清一色的表情严肃眉头紧皱。
听见脚步声,几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最先认出沈寂的是云城市国安局的局长江安民。江安民年轻时候和沈建国一起当过兵,两人是几十年的老兄弟,过命的交情,情谊颇深。
“来了啊。”忧心着老友伤势的江安民脸色不太好看,朝沈寂淡淡点了下头。
“江局。”沈寂眉眼平静地招呼了声,说着一顿,回身,牵着温舒唯把她带上前两步,松开手,介绍说:“这是国安局的江局。”
温舒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江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