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停了。
卧室地面一片狼藉,凌乱散落着几件男女衣裤和好几个揉成一团的卫生纸。某件灰粉色的不明物体被扔在衣柜和门之间的夹角内。
沈寂额前短发还淌着汗,紧硕漂亮的胸肌腹肌上也蒙着一次薄汗,屈着一只长腿靠坐在床头,等呼吸稍稍平缓,他重新躺回床上,一身书,将边儿上包成粽子的丫头连人带被裹进怀里,紧抱住。
温舒唯脸红得快滴血,迷迷糊糊间,隐约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几秒后,她从被子里睁开眼睛,抬眸望向他,默了默,伸出一根食指,在对方紧硕漂亮的手臂上轻轻一戳。
又挠痒痒似的挠挠。
沈寂察觉,亲亲她的额头眉心,嗯了声,带着浓重的鼻腔音,听着性感又慵懒。
温舒唯雾蒙蒙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茫然,问:“就这样了么?”
沈寂动作明显一顿,垂眸,定定盯着怀里的这姑娘看。
几秒后,他低笑出声,屈起食指在她脸蛋儿上轻轻勾了下,懒洋洋说:“姑娘,你这有点儿饥渴啊,怎么,今儿铁了心要睡爸爸,还想跟爸爸大战三百回合?”
“……”温舒唯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到了。她沉默了至少有十秒钟,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正色道:“沈寂同志,你不觉得自己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么?”
话音落地,整个卧室霎时一阵死静。
好半晌,
沈寂眯眼沉声:“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呀。”温舒唯一双水汪汪雾蒙蒙的大眼睛眨巴两下,调子非常认真,“你每回都气吞山河气势十足,雄赳赳气昂昂,结果呢?不是自个儿去冲冷水澡降火,就是……”说着,她似乎羞涩难以启齿,支吾几秒才挤出后头一句,“自己‘动手’解决。”
姑娘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严肃认真里,还隐约夹杂着那么一丝丝儿的小委屈。
沈寂听完,直接惊得笑出一声,挑挑眉,一把挑起她的下巴勾近自己,大手捏住那尖尖的小下巴,晃晃,“我拼死拼活忍着不啪你,我家小祖宗还不开心了?”
温舒唯:“……”
既“就地正法”之后,“啪”又是个什么迷之动词?
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高材生,大佬您就不能做个文明人么?
温舒唯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裹着自己的小被子沉默了会儿,嗫嚅道:“其实我也没有不开心……”一顿,“就是觉得挺奇怪的。”
沈寂微动,改成侧躺姿势睡在她身旁,一只胳膊撑住额头,另一只手绕起她铺洒在枕头上的一缕黑发,在食指指尖缠绕打圈儿,毫不吝啬地向她大方展示自个儿的男模身材。
他语气懒懒的,听着很随意,“奇怪什么。”
温舒唯认真思索片刻,也裹着被子趴在床上,伸出只白生生的细胳膊撑住下巴,定定地望着他,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交叉着从被窝里翘起,左右晃。
她问:“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刚才还要忍着?”
说着,姑娘抿抿唇,探出脑袋往他凑近了些,声音也稍稍压低,小语气和小表情都透出几分委屈巴巴和俏皮,“你不想要我了么?”
一股子清甜撩人的体香霎时劈头盖脸窜进沈寂鼻息。
沈寂:“……”
沈寂静了差不多三秒钟,瞧着她,很冷静地说:“温舒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
“唔。”
“我想睡你。”沈寂神色非常冷静,“很想,非常想,想得天天晚上都他妈得换裤子。我看你一眼,就恨不得把你扒光上了。”
温舒唯:“……”
温舒唯嘴角抽了抽,着实费解了,面红耳赤地小声咕哝:“那你还顾忌什么呀?”
姑娘说着一顿,似是不安,悄悄深吸一口气又鼓起腮帮子给吐了出来。当她再抬起头时,沈寂看见他的姑娘轻轻咬了咬唇瓣,分明红着脸,羞涩不安,却仍鼓起勇气无比严肃地说道:“沈寂,我记得自己很早以前就对你说过,我对待感情很认真。”
沈寂直勾勾盯着她,眸色很深,没有说话。
“同样,我对待感情也很挑剔。不是最好的,最喜欢的,就宁缺毋滥。”温舒唯只觉此刻自己全身血流都在奔腾。她定定地望着他,“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每天都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你。最好的你。”
沈寂微微挑起了眉峰。
“我已经认定你了。”说到这里,她抿抿唇,一字一句,肯定道,“所以,我愿意把我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你,绝不反悔。”
话音落地,整个屋子又是一静。
时间分秒流逝,沈寂神色冷静眸光深沉,温舒唯心跳如雷头皮发麻。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半晌光景,
沈寂忽然侧过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温舒唯平生头回跟人正经八百发自肺腑地告一次白,本就惴惴不安到极致,被他这么一笑,她窘得都快烧成灰了,忍不住抬起拳头在他肩膀上锤了下,羞愤道:“笑个屁呀!”
沈寂双肩轻颤越笑越大声,好一阵儿功夫才停下来。
他视线回到温舒唯脸上,扬扬眉,道:“知道么小温同志,你说那番话的表情,不像告白,像‘入党宣言’。”
温舒唯:“……”
温舒唯差点吐学,默了默,尽量心平气和,“打住。别讨论我的表情和措辞了。您直接说您怎么想的吧。”
沈寂笑够了,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死死揽入了怀中。双臂下劲儿,几乎要与她四肢百骸都融为一体。
温舒唯一怔。
耳畔响起一道沉沉的嗓音,带着轻笑,说:“我的傻姑娘,你对我认真,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我对你认真,才愿意为你忍耐。明白么?”
温舒唯摇摇头,“……不太明白。”
沈寂自嘲似的一笑,拥紧她,埋在她黑发间的眼,眸色骤沉,几分玩笑几分认真,“一大堆烂摊子等我收拾。你就不怕,哪天我人没了,留下个小寡妇?”
第63章 撩(四)
没由来的,温舒唯鼻头一酸竟瞬间有点想哭。她两只手紧紧缠在他腰上,下巴抵着他的左肩,低声斥道:“什么人没了?什么寡妇?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一个星期不搭理你。”
沈寂笑,大掌轻柔抚着她脑后黑发,唇贴近她耳侧,语气低而柔,又带着一丝他惯有的轻佻戏谑,“这么舍不得我?”
温舒唯身子后撤数公分,抬眸,没有说话。
沈寂视线也看向她,竟微微一怔。
昏暗的灯光将姑娘莹白的脸蛋儿笼罩其中。她裹着被子,长发蓬松微乱,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儿隔着不远距离定定盯着他,亮亮的,红红的,门牙轻咬着下嘴唇,浓密的眼睫在她脸上投落下两圈浅浅的影。
忽的,温舒唯开口,沉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沈寂。”
沈寂也直直瞧着面前的姑娘,应声:“嗯。”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忽而竟弯了弯唇角,朝他笑了,“我刚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咱们干脆都来表个态吧,今晚一次性,把所有想法都说个清楚明白。”
沈寂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轻晃,问:“想让我交底?”
“不光是你向我交底。”温舒唯直视着他狭长微挑的眼睛,正色道,“我也会把所有我心里想的,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沈寂听她说完,调整姿势,半坐半躺地靠在床头,嗯了声,然后抬手轻轻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懒洋洋道,“过来,有话抱着说。”
温舒唯:“……”
温舒唯被卡了足足三秒钟,红着脸道:“喂。我跟你说正事呢,能不能严肃点。”
“抱着怎么就不严肃了?”沈寂嗤了声。见她裹着被子几秒不动,挑挑眉,伸手一把将那丫头连人带被给提溜过来放腿上,抱得紧紧的,头埋进她香暖温热的颈窝里来回蹭,声音低柔嗡哝,“想说什么,说。”
温舒唯四肢都禁锢在被子里,又被他死死抱住,想动都动不了。她试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斥:“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说正事?”
沈寂侧头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就咬了口,说:“给你两个选择。”
温舒唯眨眨眼,“唔?”
“一,我们抱着说。二,我们躺下说。”
“……”温舒唯羞得瞪大眼睛,忍无可忍地举起脚丫,隔着被窝朝他踹过去一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个大色狼。”
“谁刚才生气老子不啪她的?”
温舒唯:“……”
“再说了。”沈寂撩起眼皮瞧着她,语气非常一本正经淡漠平静:“我色我家小媳妇儿,色得光明正大日月可昭,有什么见不得人。”
温舒唯:“……”
她简直被这段话里的几个成语用法和这位大佬义正言辞的不要脸言论给震呆了。她瞠目结舌,卡壳好几秒才挤出一句话,道:“听沈队您这意思,您色得还挺理直气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沈寂从鼻腔里淡淡哼出个“嗯”。
温舒唯眯眼,又隔着棉被踹他一脚。
这回,沈寂挑挑眉,眼疾手快一把钳住她裹在被子里的脚丫,又屈起另一只胳膊撑住脑袋,手肘很随意地靠在床头,低声威胁:“劝你悠着点儿啊,我这刚泻火,再给撩起立了别怪我兽性大发。”
温舒唯听了低低“切”一声,红着脸蛋儿小声嘀咕,“少吓唬我,你才说了不会把我怎么样。谁怕你。”
沈寂眉毛挑得更高,“丫头,你太年轻了。”
温舒唯:?
温舒唯一脸茫然,“你想表达什么?”
“信不信。”沈寂眯了眯眼睛,低头贴近,在她嘴角处落下一个轻吻,沉着嗓,哑声低语:“就算不动真格,我也有几百种法子让你明天下不了床。小温同志,你想不想试试?”
温舒唯:“……”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骚男人嘴里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温舒唯耳根子都烫得快失去知觉了,静默,决定不再与这位没脸没皮的大佬探讨这种疑似搞黄色的话题。而是清了清嗓子,换上副正经严肃地语气,道:“言归正传,你说吧。”
沈寂绕起她一缕头发丝儿,放在唇边吻了吻,随后捏在手里玩儿。语气懒洋洋的,“我说什么。”
温舒唯定定神,续道:“你和丁琦提到的那个全球通缉犯‘吉拉尼’,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过不去?”
话音落地,周围突的一静。
数秒后,
沈寂盯着她,沉吟道,“你还记不记得,‘奇安号’被劫持的事?”
从对方口中听见“奇安号”三个字,温舒唯的面色明显微变,静了静,缓慢点头,“记得。”她说着顿了下,“当时我也在那艘货轮上。”
沈寂沉声答:“那群海盗的头子,就叫吉拉尼。”
“……”
听他说完,温舒唯瞳孔骤然微缩。如今,距离她在亚丁湾遇险一事已过去近五个月,但那噩梦般的数个小时却犹如梦魇,久久挥之不去,几次午夜梦回,她醒来后都睡衣湿透心有余悸。
短短几秒光景,她脑海中已自动浮现出数道面目狰狞的丑恶身影。
温舒唯略皱起眉,飞快在记忆里搜索,忽的,一张脸庞从模糊群像中跳脱出来。那个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身高体型在一众牛高马大的海盗里并不出挑,样貌也不起眼,整副五官里,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左眼处盖着一只黑色眼罩,剩余完好的那只右眼,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目光阴沉,残忍凶狠……
她脱口而出说:“是那个独眼怪?”
沈寂点了下头,眉宇间蒙上一丝霜色,“对。”
“居然是他……”像有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里,温舒唯背上汗毛倒竖,不寒而栗,有些不安又有些疑惑地道,“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闹出这么多事?就因为上回勒索中国政府未遂,所以恼羞成怒要报复?”
沈寂沉声:“不止这一个原因。”
温舒唯狐疑:“还因为什么?”
沈寂这回没有立刻答话。
他静默片刻,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摸出一根玉溪放进嘴里,拿打火机点燃。浓白的烟雾从他唇齿间飘散升空,熏得他眯了下眼睛,随手把烟雾挥散。
沈寂靠在床头抽烟,眸微垂着,脸色深沉不明。
温舒唯隐约感知到什么,抿抿唇,只是坐在他怀里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好半晌,沈寂才再次出声,淡淡道:“‘奇安号’遭劫持那回,是我和吉拉尼第二次交手。我第一回遇上这个人,是在五年前。”
他说这话时,眸色平静,字里行间也没有任何起伏,几乎教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色彩。
温舒唯听了抿抿唇,“五年前?”
沈寂没有吭声。
她从他复杂隐忍的眼神里读出了某些东西,略思索,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过,宋哥宋成峰,是五年前执行任务时牺牲的……”她眸光惊跳,“难道宋哥的死和吉拉尼有关?”
沈寂掸了掸烟灰,嘴角微勾,竟很淡很淡地笑了。大手在怀里小丫头的脑袋上撸了把,“行啊。平时看着笨,关键时候这小脑瓜还挺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