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血——瓶子阿
时间:2020-01-28 10:31:23

  程琬立刻道:“诺”然后退下了,一离开帐子,就看见了帐外木头一样的司马煜,程琬一收袖子,走上前:“司马将军,怎么现在这里?”
  司马煜为难道:“军师,您能帮我一个忙呗?”
  程琬一怔,笑说:“将军得先说是什么忙,我才能帮您。”程琬是个好脾气的人,一笑三分儒雅,让人亲近。
  司马煜说:“前些日子,太尉大人让我查天子赏赐给夫人的吃食。”
  “嗯”程琬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司马煜说:“结果呢,查出了一张布条来,是天子给夫人的,说今日内军中会生乱,让夫人想办法跟江东的使臣逃走。”
  程琬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喃喃:“天子何至于如此犯险。”
  司马煜道:“话就是如此,还是天子这件事,夫人跑到天子营帐一劝,天子就听话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邓家就算和天子关系近,可再近又能有多近。”
  程琬目光一转,问道:“这事太尉大人如何看?”
  司马煜摇头道:“太尉大人什么都没说。”
  程琬一笑,道:“那你也不用管,等这战结束,太尉大人自会细细的查的。”
  程琬说完就要走,被司马煜一把拽下,按住了道:“我知道,就咱们大人肯定都得查得明明白白的,就是太尉大人让我查军中都有谁是天子的人,这他娘的怎么查,我真查不出来。”他凑近道:“军师,你说从夫人那边下手,能不能查出来什么?”他眉头一皱,急道:“查不出来,太尉大人会治我罪的!军师你可得帮帮我。”
  程琬好脾气地笑道:“你想从夫人那里下手,你就不怕主公生气?”
  “主公能生气吗?”
  程琬笑道:“谁又知道,应该不会,不过查夫人确实比查天子要容易得多,天子就是不漏风的铁桶。”
  “那要怎么查?”司马煜说:“怎么下手?从哪里下手?军事您可得帮我,我可不想吃军棍。”
  程琬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全神贯注地思忖一会儿,笑了,道:“天子给夫人的布条被太尉大人移交给了你。”司马煜重重点头,程琬笑道:“那么天子想要作乱的消息,夫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对啊!”司马煜一拍脑袋,笑呵呵地道:“我怎么没想到!夫人是从何知道?夫人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肯定是有人给夫人通风报信!”
  程琬无奈摇头,笑说:“怎么?司马将军可以放我了吗?”
  司马煜讪笑着松开了手,程琬方一走,走被他给按住了:“等等,等等,军师,那我怎么做……”
  程琬拉开了司马煜的大手,拱手对他行了个礼,笑说:“将军也是个聪明的人,义臣相信将军能定不会辜负主公所托。”说罢笑着离开了,徒留司马煜自己抓头。
  ……
  转眼入了夜,士兵将帐内的油灯点亮,赵翊正靠在枕上看兵书,快到春种时节了,天气也转热了。
  就在这时,帐子外的士兵进来道“大人,何牧到了。”
  赵翊立刻起身,道:“请他进来”说着已经上前准备迎接了。
  “何叔父”赵翊笑着迎接,特意主动的搀扶何牧进来。他实在是惯于做戏,虚情假意于他是家常便饭。
  年已近六十的何牧是赵翊父亲年轻时的同窗,关于赵翊的各种传闻,他是早早就听说过,无非是狠毒,阴险,诡谲,再者好色,专喜巧丽的妇人。
  然而此刻,何牧看着眼前笑脸相迎的赵翊,只觉得与传闻并不太一样。
  “何叔父辛苦了”赵翊搀扶着他,转而吩咐士兵:“还不快去把热汤换了”他一口一个叔父,叫的很亲热,就像是他亲侄儿一样。
  何牧心里也不由的暖了暖,拍拍赵翊的手臂,和蔼地笑道:“不必了,不必了。”说着按住赵翊的肩膀,仔细的上下端详他,笑道:“长大了,长大了,我七八多年前见你时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何牧一边笑,一边摇头:“老了,看着你们才发觉我这辈人原来都老了,黄土都埋半截喽。”
  赵翊笑道:“叔父别这么说,叔父的身体看起来可还是很硬朗的。”他说着给何牧倒了一杯热汤。
  “诶”何牧按下他的手,说:“快让叔父再看看你。”
  赵翊顺从地笑道:“叔父喜欢,那就再多看看侄儿好了。”
  “像!真像!”何牧咂舌感慨道:“你和你娘长得真像,都生了副好面孔,都是美人。”
  赵翊一怔,嘴角虽然仍带着笑,眼睛却陡然阴沉了。
  “尤其你这眼睛,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何牧仍继续说着。
  赵翊半垂着眼帘,音色也不自觉的冰了,道:“是吗?”
  “是,虽然我就见过你娘一面,但印象深着呢,你们真是像得很,就连皮肤都生得一样白。”何牧笑说。
  下一刻,赵翊眼里又恢复了笑意,温和地道:“叔父可还很记忆中一样,没变样子。”
  “诶”何牧摆摆手,换了话题说:“这次我来见你,其实是为了一件要紧事。”
  赵翊敛了笑,道:“叔父请讲。”
  何牧倾身凑上前:“昨日吕复军中新运到了一批军粮,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屯在了那里。”又兀自慢慢地道:“你应该知道,吕复虽然粮食充足,但补给线拉得长,运一次粮,往来共要三个月。倘若能一把烧了吕复的粮草,他们就算不败,也会主动退兵。”
  “快春种了”何牧叹道,一掸衣服前襟的灰尘,悠哉地又说:“哪怕今年颗粒无收,吕复在邺城屯的粮也够撑三年有余了。”目光游到赵翊脸上,来回的扫了一扫,道:“侄儿你们若是今年收不上粮,可也能撑三年吗?”
  到底是何牧,轻易地看出了赵翊那副从容面具下的窘迫和焦急。
  是的,赵翊他没有粮,他撑不了,他的坦然不过是伪装,看似坐拥两州之地,可他占领的兖州颍川都是什么地方?那是四战之地,无地势可依,更无险可守。
  江东的邓家暂时安稳了,可谁知什么时候又会挥军北上,颍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蠢蠢欲动的汉室是一柄随时可以刺穿他胸口的利剑。
  最想打破僵局的不是吕复,是他赵翊。
  最渴望何牧到来的也是他赵翊。
  但赵翊只是笑笑,并不回答,避重就轻道:“ 叔父夜半出来…… ”
  何牧打断道:“吕复他刚愎自用,宁可任用田曲那等小人,也不肯听我的劝告,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
  何牧不受看中的事,赵翊是知道,所以才肯见他。
  “你可愿对叔父坦诚相待?”何牧慢慢地问,目光殷切。
  “自然”赵翊笑道。
  何牧转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你军中的军粮可还够撑多久?”
  “三个月”赵翊微笑道。
  何牧瞥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赵翊微挑一下眉,道:“好,我坦诚相待,只有七日粮了。”
  何牧目光一收,心中暗暗地道:不亏是他赵翊果真狡猾,扶案起身,淡淡地道:“既然侄儿不愿意信任叔父,那叔父也没什么必要再久留了。”说着就要断然离开。
  赵翊方才叹了口气,道:“三日,只剩下三日,三日之后,若是再没有良策,便就只能退兵。”
  何牧身子一僵,回头看他,眉心皱了又皱,终是忍不住道:“赵翊啊,赵翊,你这孩子可真是能抗啊!”
  还剩三日,何牧在未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只剩三日,他猜得是七日,凭借一些斥候传来的消息,以及赵军备战的状态,他一直认为赵翊还能撑七日有余,只是因为赵翊这个人向来狡猾,何牧留了心眼,才再装模作样又演了演,却没想只剩三日。
  何牧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身上确实有些其他人所没有的特质,冷静,阴沉,狠绝,尽管他总是以笑示人,可他的眼里是藏不住的锋芒和不符合年纪的老道,何牧忍不住赞叹道:“难怪赵彪最后竟选了你。”
  “吕复那些个儿子,若是能有一个及你半分,也能得天下了。”何牧嘲道,而后一挥袖子,道:“让他们把地图端上来吧,吕复屯粮草辎重之处,在他大营北不到二十里,你现在派一队骑兵直插进去,不等明日天亮,千万石粮草辎重都将化为乌有。”
  “不必派骑兵了”赵翊目光轻轻地从地图上扫过,淡淡地道:“我亲自去。”
  这是唯一的机会,派别人去,他不安心。
 
 
第二十八章 
  何牧一离开, 赵翊就取过了木架子上的佩剑, 正好司马煜进来, 赵翊道:“我要带一队骑兵突袭吕复的粮仓, 你留守在军营,以防吕复兵马南下。”
  司马煜欲言又止。
  赵翊乜他一眼,司马煜立刻点头:“属下知道了。”
  赵翊道:“军师也在军营,出了事拿不定主意就去问军师。”
  司马煜道:“属下知道”
  赵翊“唔”了一声, 觉得没什么再嘱咐的了, 便掀帐子离开了。
  出了帐外, 点上火把, 赵翊清点了五千虎贲勇士, 人衔枚,马缚口,亲自带领走小路直奔吕复暗设在黑牢的粮仓。
  兵贵神速, 这队身披玄色铠甲的虎贲勇士在长夜中疾驰,没有火把,没有交谈的声音,他们似乎隐藏在了这一片黑暗中, 只听得簌簌的风声, 和忽远忽近的马蹄声。
  忽然间, 他们撞上了一队兵马,两方兵马相迎。
  “你们是谁手下的人!”吕复麾下属一个小步兵校尉高堪问,他们是夜里换防的,半途遇到了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 看他们身后还插着书着吕字的大旗,以为是哪个营下的骑兵。
  这支骑兵军纪严明,竟然无人发出声音,高堪猜得兴许是张阔帐下的,吕复军中唯有张阔以治军严谨而闻名。
  “我们是张文远帐下的,奉文远将军的军令前去黑牢换防。”略显冰冷的音色,高堪看去,夜里就这火把昏黄的光,只瞧见一张年轻白俊的脸。
  赵翊按照何牧交代的话道。
  高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阻拦。
  于是这队骑兵便一路畅通无阻向吕军更深处挺进。
  高堪则继续带着这队疲倦的步兵往军营走去,越走高堪便越觉得不太对劲,张阔帐下的校尉他多少都见过,有些印象,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白俊年轻的小校尉。
  高堪回想起与他对视的那一眼,那人的眼睛阴冷的像是刀刃。
  “不对!”高堪忽然忍不住破口喊道:“快!快回营报告主公!方才那队是敌军!”
  疯了,高堪喊道:“真是疯了!他们竟然明目张胆的敢闯进敌军的地界!”
  ……
  另一边,这队虎贲勇士已经穿过重重山林,来到了吕军夺粮处黑牢门口,站在高台上夜巡的正是负责守粮的将领于岭。
  于岭看着脚下这队身着吕军铠甲的士兵,狐疑道:“你们是哪个将军麾下的?来这里做什么?”
  赵翊却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慢慢地巡视一圈,把守粮仓的超不过五千人,若是速战速决,在吕复的援军到来前,足够烧毁所有辎重的。
  “问你呢!下面的!你们是什么人!”于岭吼道。
  赵翊安稳地坐在马上,方才缓缓微笑道:“我是张文远将军帐下的,奉命特来换防。”
  于岭糊涂了,说:“奉命换防?我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又见眼下这个年轻人陌生得很,忽然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翊冲他笑笑,手下轻轻一挥,顿时杀声震天,火光骤起,五千虎贲勇士双腿一夹,胯。下肥壮的西凉登时踏入了黑牢,尘土四起。
  “敌军!”于岭在震惊中下令整顿军队,可是为时已晚,大多数的将士们还在睡梦中,难以抵抗骁勇的虎贲勇士。
  于岭带兵力战,却也是节节败退,方才安静的黑牢此刻已变为了沙场地狱,遍地是惨死的将士和流淌的鲜血。
  于岭奋力和虎贲勇士力战,牙冠紧咬,双目欲裂,瞪着不远处那个坐在马上的白俊的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翊悠然的坐在马上,指腹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待到粮仓火势猛烈,滚滚黑烟冲天,方才对近乎筋疲力竭的于岭道:“你若是现在取我的人头向吕复邀功,便可封侯拜相。”
  他嘴角上扬,笑问:“你猜,我是何人?”
  于岭震惊道:“赵翊!”下一刻他的左腹被虎贲勇士刺穿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满口鲜血地道:“赵翊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不是不知道赵翊的年纪,只是他从没见过赵翊,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幅长相。
  再一戟,于岭彻底断气了。
  副将赵逍驱马过来,道:“主公,都烧起来了,想扑都扑不灭,不过也奇怪了,吕复的大营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怎么就不派兵过来援助了。”
  就在这时远处也冒起了火光,很快大半个天空都被烧得火红。
  赵逍一怔:“那是咱们得营帐!”他激动道:“这个吕复不援助这里,竟然是去攻打咱们的营帐!”他急迫地道:“大人……”
  赵翊皱着眉头,道:“立刻回军救援!”说着勒着缰绳便往大营方向奔驰而去。
  这次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
  吕复得知赵翊偷袭粮草后,竟然选择攻打赵翊的营地,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愚蠢却又足够危险。
  大营中有两万士兵,有军师程琬,还有司马煜,赵胜,能不能顶得住,是赵翊此刻所无法估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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