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豹此刻还不能起身,只淡淡应了一句。
“外面是禁军打进来了!这三人恐是奸细!须先将他们制住!”首领继续道。
楚渊唇角一勾,看不出喜怒。苏苒苒则在一旁冷笑道:“若我们是奸细,刚刚大可直接杀了你们的头儿,多省事儿,何苦会自找麻烦地治好他?”
那头领也冷笑道,“既然禁军打过来,说你们是奸细,你们就得是奸细!”
他说得蛮横,在场人所有人却听懂了,意思就是事已至此,他们就成了他们对弈禁军的棋子。毕竟苏苒苒是侯府嫡女,身份不低,而这位鬼面公子瞧着也并不是寻常人。
薛豹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楚渊却是淡然转身向着他,从容地将胸前衣襟扯开一片,只露出胸膛苏苒苒纹上的火狐图案,随即又合上衣襟,将那图案隐在内。
薛豹如鹰的眸子一缩,随即转眸让屋内所有的人都出去。
武士头领面露疑惑却不得不照做,命众人退下,楚渊朝苏苒苒微微点头,苏苒苒也随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这时薛豹才问道:“你是何人?”
楚渊:“母上,楼萱。”说完他揭开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温润面容。
薛豹见了,冷硬的脸上浮动着激荡的神色,连忙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快而摔倒在地上,还不忘对楚渊行大礼:“拜见吾王!”
一向冷厉如鹰的男人脸上竟是滚落两滴热泪:“楼萧绝没有想到此生还能见到皇族之后!”
第32章
火狐是楼国皇族的标记, 他们会在身上重要的位置纹上火狐的印记, 血脉的纯正决定了所纹的部位。因此作为楼国嫡公主之后, 楚渊可以纹上火狐的头, 而作为皇族远支的薛豹纹的是狐爪。
薛豹本名楼萧,在当年皇族被屠戮中侥幸逃了出来。他没有去投奔门阀之后宁许风的势力,而是改名换姓入了楚,靠着对楚国人的仇恨,他杀伐果敢,做事狠绝,用十余年的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混到如今几万京下势力的头目。
他以为皇族早已被杀戮殆尽了, 而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能攀爬的巅峰却又患上了绝症,没想到如今不仅病祛了,还能等到真的皇族之后,怎叫他不激动。
一番认主之后,楚渊略说了自己的计划。他让薛豹乔装和宁阁派合作,一起作为匡扶楼国的合作势力,但实际上仅忠于他一人。宏图之后,他不仅要要灭了楚, 更要灭掉宁那老狐狸背后的门阀毒瘤。
薛豹自是应允, 表明之后忠心为主。
听着外面日渐清晰的刀剑声,楚渊淡笑道:“没想到我那皇兄还有几分实力。”
薛豹道:“我这外面机关重重, 他不过是在外围斗斗而已,断是攻不进来的。”他说得自信,这里可是他一手打造的地下王国。
他忽而道:“既然是送上来的皇子, 那就趁机解决了他,为王清楚掉一个竞争对手。”
楚渊却摇摇头,道:“楚钰此人,堪有他用。”
薛豹闻言也不再做坚持,只听楚渊计划行事。
楚钰一行在拼杀中中了个埋伏,折损良多,在越靠近中心地带陷阱就越来越难以躲避,防不胜防,在他力竭、身边已只剩数十人的时候,一旁的心腹劝道:“将军,我们不能再深入了,否则要折损在这里了!”
“将军,您贵为皇子,与这帮不要命的蝼蚁死磕,实不值得!望将军收军!”
楚钰双目血红地望着前方昏黄的几条半空穴道,脑海里浮现的是苏苒苒一张玉雪可爱的脸。
“十七皇子,我能和你一块儿走吗?”
“十七皇子,我不说话,看着你就成。”
“十七皇子,这是我课上做的月饼,给你一盒。”
他摸了摸铠甲内装着的那油纸包,坚毅的眸子闭了闭,心中涌起哀凉。
他分不清楚对苏苒苒是何感情,他比她大足足六岁,一向把小姑娘的热情当做小姑娘一时的图新鲜而已,从来没真的往那个地方想,但此刻一想到他费劲全力也无法从魔窟中救出他,心里还是揪疼。
可是他无法了,至少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打道回府再另谋机会,希望她能活到他再来救她的时候。
想到此,冷硬的脸上薄唇微启,正要下令收兵时却见前方数把火焰照过来,周围的兵力连忙在他周围围合起来,准备迎战时,就看到那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队伍前方竟是苏苒苒!
见她安然无恙,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向冷垂的唇角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京下的人将苏苒苒一行交了出来,说他们无意得罪朝廷之人,作为交换条件,也希望禁军不再追究,继续相安无事。
楚钰折损九百余人,却也杀了他们千余人,并毁掉了诸多据点,解救了数百奴隶和女人。
楚钰应允,他本就不可能用一千兵力绞杀京下势力,此次也只是为了苏苒苒而来,事情既然能峰回路转,他当下就带着苏苒苒一行离开了是非之地。
重回到街市,才发现已晨光微熹,这个多事的中秋之夜终于过去了。
“十七皇子,谢谢你来救我们。”苏苒苒看着楚钰铠甲上都是血污,战到只剩不到百人,能想到有多激烈。
楚钰却道:“无妨,禁军职责所在。”
一旁的楚渊闻言转眸望了眼楚钰,勾唇一抹冷笑,他可不信这是职责所在,这是公为私用,指不定还得收到惩罚。
楚钰想了想,忽地低头凑近苏苒苒,低声道:“我在搜寻的时候找到你姐姐,她……情况不太好,我让阿利先送她回家了。”
苏苒苒被他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但随即听到他说的话后面上冷了冷。
苏明嫣,竟然是被楚钰救了。她样子不好,是已经……受到报应了吗?
苏苒苒抬眸看了眼楚钰近在咫尺的那张如刀刻般俊美冷肃的面容,她知道楚钰显然是不知道这是苏明嫣咎由自取,以及楚渊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书中楚钰作为男主拥有全书最高的道德标准,标准的二十四孝好男,对女主宠爱,对兄弟仗义,爱民如子、宽容仁义……大概因为作者太想把好的优点全部都加给他,反而导致他面目模糊,成了纸片人。
此刻,她觉得还是不要这把姐妹之间的龌龊狠毒、以及楚渊的心狠手辣暴露给这位纯洁的男主大人了,免得污了他纯洁的内心,对剧情也是无意。她刚找个托词却无意瞥了一眼旁边,只见楚渊一双幽黑如墨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嘴角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意。
苏苒苒被盯得有些发毛,赶紧退后楚钰两步,道:“那要再次感谢十七皇子了。”
楚钰却没有发现异常,接着道:“可要我护送你回去?”
苏苒苒连连摆手,说可以自己随小玉小竹回去,转眸看了下楚渊,道:“你倒是可以把他送回宫去。”
楚钰此刻也回头看着楚渊带着鬼面的脸,楚渊将面具摘下,露出温润的面容。
楚钰震惊:“你怎么会在宫外?”
楚渊勾唇一笑,转而看向苏苒苒。
苏苒苒:“那个……我瞧着他在冷宫里从来没过过中秋,就带他出来感受一下,没想到遇到这事。”
楚钰:“你们熟识?”
苏苒苒微转了眸子,“有些交情,还是因为十七皇子之故。”
楚钰也想起当初刚刚见到这个瘦削可怜的皇弟之时,她和前太子还在欺负于他。
“因为十七皇子教导我,不可予人为恶,而应竭尽所能帮助他人,所以我现在都是日行一善。”苏苒苒道,一双大眼睛睫毛扑闪,带着些娇憨和天真。
楚钰闻言面色如常,楚渊却在一旁微勾唇角,这谎言大概只有糊弄楚钰此木头了。
楚钰眉心仍皱,“可是你如何带他出的宫?”他还记得那时候看过她出宫的马车,里面只有她一人。
楚渊幽深的眸子也望向她,他本想趁着回宫好好研究一番,没想到楚钰杀了进来,一切都被大乱了。
苏苒苒:“就……马车座下面的隔板,可容身。”反正是她的马车,他们难道还去当场掀了看不成?
楚钰依旧皱眉:“你日常就准备着一个带隔板的马车?意图何为?”
苏苒苒:……男主大人,别深究了行不行。
苏苒苒翘了翘嘴不答,忙岔开话题让小竹去取了马车里的另一袋月饼。
她往楚渊怀里一塞,“我做的,昨晚竟忘了拿出来,只能这会儿给你了。”
楚渊拿着油纸包一愣,苏苒苒带着小玉一并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挥手向他们告别。
她的脸颊圆圆,肤色如雪,笑起来嘴角两侧还有浅浅的酒窝,除却她医治时过于严肃的表情,其他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小姑娘略带稚气的模样。楚渊见此不自觉地勾唇一笑。
这一幕被楚钰看在眼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油纸包,目光冷冷。
楚渊察觉了旁边不善的视线,故意将油纸包颠了颠。
楚钰:……
他忽而从满是血污的铠甲内也摸出一个同样的油纸包,淡然道:“还好没有弄坏。”
楚渊:……
作者有话说: 苏苒苒:我超平均的,月饼你有我有大家有
楚渊:不开心
楚钰:不开心
第33章
阿利是楚钰的心腹之一, 作为贴身护卫, 平日里为楚钰做许多事都得心应手, 但此刻面对一心寻死的苏明嫣, 却有些无措。
楚钰让他悄悄护着苏明嫣回苏府,他好不容易将人带回街上,叫来马车要送她回府,这姑娘却突然崩溃了,在这清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把罩在头帘上丝巾扯开,露出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还一心要撞向旁边牌坊柱寻死。
阿利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她,但是街边已经被这一幕给吸引了,纷纷驻足围观。
见这姑娘一心寻死,脸颊还有伤痕,头发也是散乱,还披着男人的披风,都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回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对两人指指点点, 甚至有人认出了阿利是跟在十七皇子身边的护卫。
苏明嫣哭得抽泣,仿佛根本不把旁人的闲言碎语听进去, 还要往那柱子上撞去。
阿利无法,只得用蛮力将她横抱起,强行塞回马车, 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了。
“哟,没想到一个护卫当街强抢民女,误了人家清白。”
“护卫又如何,贵人身边的狗比人金贵呢!皇子身边的护卫自然在百姓面前也可以横着走。”
阿利听着这些误会的话语,心中恼怒,却也不好发作。想想还是罢了,误会自己总比误会十七皇子要好。于是他生生的忍了,叫车夫赶紧赶路。
到了苏府,苏明嫣的母亲苏袁氏见女儿如此情况吓得脸上一白,阿利只说是十七皇子搜查地下城救出来的。
谢过阿利后,迎了苏明嫣进来,屏退了下人,才哭着道:“儿啊,告诉娘发生了什么?”
苏明嫣忽地止住了哭泣,却并不回答她,一双眸子漆黑如洞,自顾自言语:“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知道楚钰去救苏苒苒了,如果她被救了回来,对于自己所做之事,她必须想办法应对。
叫来下人准备好浴桶,她将身上的污垢尽数洗去,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呜呜哭了起来,哭完了又镇定地搓洗完,让丫鬟打扮好自己,径直朝主屋走去。
***
苏苒苒在中午前也回到了苏府,径直到了主屋,却见门掩着,下人都远远守在外面,她隐隐能听到里面的人声,间或还苏明嫣的哭声。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苏苒苒万万没想到,这苏明嫣还恶人先告状了。
她推门而入,众人见她表情各异。苏老太太和苏父苏母瞧她一身无虞,面上都松了口气,苏母连声问她可有遇到什么事,苏苒苒先简略回了句女儿很好,旁边二房众人却是怨毒地看着她,苏袁氏忽地怆然哭道:“我苦命的嫣儿啊,这辈子该怎么办啊!”
苏苒苒把屋内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尤其是那哭得踉跄的苏明嫣母女两。
主位上的祖母和苏父也俱是沉着脸,苏父沉声道:“你也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苒苒走上前,指了指苏明嫣道:“那她是如何说的?”
苏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明嫣说,昨晚她在倚风楼听戏,见着你和一个带着鬼面的男子,以及倚风楼的老板一起进了包厢。她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跟着两个男子,所以就上楼查看,结果见你竟然被他们下了药迷晕了!”
“她吓得六魂无主,就让平日里与咱家生意有来往的九爷,命人悄悄将你救了出来,但那时候恰好遇到倚风楼有闹事的,现场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你的踪迹,她让九爷继续差人寻找还是未寻见你。而那谋害你的鬼面人却忽然找到了嫣儿,说她坏了事,要报复她……就……就将她卖去给那地下城的馆子!”
“后幸得十七皇子相救,将明嫣从魔窟里拉了回来,可……”
苏老太太没继续说下去,眼睛湿润起来,望着苏明嫣满是疼惜,毕竟这也是她的亲孙女。
苏袁氏听到此刻更是一声哀嚎,“我苦命的女儿嘞!好心救妹却被反害!这以后该怎么办!”
苏老太太再看向苏苒苒的目光是恨铁不成钢,她平日里是更宠这个粉雕玉琢又活泼的孙女儿,也知道她性子跋扈,只当是小姑娘的骄奢而已,没想到竟然能结交这样的人,不仅自己差点被害,更是害了苏明嫣。
苏苒苒听她们话里话外对自己的指责,表情却是淡然。
苏父见了,眉心皱起,冷声道:“苒苒,你说说怎么回事了?”
他昨晚也是参加了宫里中秋宫宴的,但是因为是外臣所以在外殿,女眷宫人在内殿,是以没有见着苏苒苒。而苏苒苒近日来作为公主陪读,大部分时也住在公主寝殿,并不归家,由此更怀疑她是疏于管教愈发逾矩了。
苏苒苒朝着祖母、苏父苏母躬了躬身,道:“昨日小女的确贪玩儿,所以逃了宫宴溜楚宫去,这的确是小女之错。”
二房冷着脸听她认错,只差冷哼出声了,唯有苏明嫣在抽泣时分外留意她的一言一辞。刚刚那套说辞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把一切都推给那两面三刀的鬼面人,毕竟他的确是对苏苒苒下了药的,不管出于目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