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雨拖迟了无车族下班的步伐，秋天的雨不容易停，温漾等它小些，才走出公司大门。
不过傍晚六七点，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街道边路灯亮起，行人步履匆匆，举着的雨伞交错间洒下一串的雨珠。
公交站台挤满了人，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车，温漾跟着人流涌上，快到她时，已经没有了空余的位置，司机骂骂咧咧的，“没法上了，等下一辆吧。”
凉风呜咽的吹，下一辆车迟迟不来，温漾摸出手机，才知道根本没发车。
短暂的停歇后，雨又开始下大了，哗啦哗啦的形成四面的雨帘，这时候根本就拦不到空的出租车。
“温漾，快上车。”
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高洋刚拉下一点车窗，雨丝就迫不及待的飘进，冷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声音也焦急了些。
雨在路灯映照下，雾蒙蒙的，温漾只觉得声音熟悉，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是高助理。
大雨里，高洋催得急，温漾也连忙应声，空出手去打开后车门。
但谁能告诉她贺总怎么在这？
“贺，贺总好。”
男人正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眼，眉间还有挥散不去的倦意。这时候的贺总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冷了。
“温漾，愣着干什么呢。”
温漾蓦地回神，男人已经往旁边挪了些，空出一个座位。她钻进车里，小心翼翼的关上伞放到脚边，生怕弄脏了坐垫。
她和贺总之间，只有半个座位的距离，男人身上自带的冷意，让她忍不住往边上缩了缩。
温漾此刻有些狼狈，她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还沾了不少串雨珠，白衬衫淋了雨，湿哒哒的贴在胸前，还能看出其他不该看的颜色。
贺时南余光扫过，不动声色的撇开眼，朝前边开车的高洋道，“温度调高点。”
车里要比外面暖和许多，温漾冷得泛白的唇也停止了打颤，她抱着自己的包，坐得直挺端正。
“温漾，你家住哪？”高洋等红灯时抽空问她，“我先送你回去。”
“欣阳小区。”她下意识回答，又说，“谢谢高助理。”
高洋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心下一动，“哈哈，别谢我，要谢谢贺总。”
贺时南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高洋连忙闭嘴，恰巧跳到绿灯，他连忙起步打了方向盘。
温漾偷偷地用余光去瞧，贺总西装整齐，面容严肃，她想了想，还是朝他道了谢，“那谢谢贺总。”
声音清细，贺时南再做远些估计都听不到，好几天的睡眠不足，太阳穴昏昏沉沉的，他长指捏着眉心，声音淡淡，“嗯。”
窗外细雨纷飞，街景匆匆而过，车窗虚有虚无的映出车内人影。温漾勾着包带，发了一会呆，车子停下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她住的是比较旧的居民小区，没有那种车子进入还需要登记的要求，下雨天没人散步，否则她从这样的好车上下来，估计又得被邻居的大姨大妈问东问西的。
“贺总再见，高助理再见。”她晃了晃手，站在檐下，直到车不见影了才上楼。
温漾今天没有直播，她编辑了一条微博告知了粉丝，也顺便说了调整直播时间的事。大抵是淋了雨，她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微博发出去后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头疼鼻塞，冷得直往被窝里钻。
感冒症状来势汹汹，温漾上班时戴上了口罩，咳两声眼睛里就闪着泪花。
嗓子发痒，浑身无力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很少生病，一旦生病就会拖得很久，温漾轻飘飘的正要进公司，就听见有人喊她。
“温漾，我总算找到你了。”
声音不甚耳熟，甚至会让她咬牙切齿，温漾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里走。
“温漾，你先听我说。”何文钧急急的抓住她手臂，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上班打卡的时间引起不少的注目。
生病时的温漾力气太小，压根甩不开，她吸了吸鼻涕，声音沙哑，“你先放开。”
“你感冒了？”何文钧听话得松开手，神情焦急，目露关切，“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温漾拉了拉口罩，透了些气，才使得自己不至于太气急败坏，“找我什么事？”
“你学的是播音主持，现在在这干文职算什么。”他语气带了几分央求，“我已经跟电台说过了，你可以重新回去。”
温漾扯了扯嘴角，鄙夷的表情掩在口罩之下，“回去和齐学姐一起共事吗？”
“那我可能会很不愉悦。”
何文钧面色一白，想到酒后那晚，与身下女人彻夜缠绵，尽管他口里，好像是喊着温漾的名字。但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女人眼熟又陌生，他缓了会儿，才记起，那是温漾的同系学姐齐宛约。
女人身上红痕遍布，低低抽泣着，何文钧有些愧疚，温声问她，“怎么样才能把这事忘了？”
齐宛约就提了一个要求，进省台。而他的父亲是台长，想要带个人，轻而易举。
本来这事处理得悄无声息，但不知怎么回事，何文钧出差两天回来，全电台都知道他跟齐宛约关系暧昧，且温漾被辞退了，当时她还是处在实习期。
他东查西凑才隐约知道是齐宛约搞得鬼，但那一晚应允的，让他根本开不出口辞掉齐宛约。
何文钧哑口无言，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不适合你，回电台我可以当你的背景。”
温漾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到了，一口冷气上来，她咳得红了鼻尖。何文钧伸手想要帮她顺气，被她退后的一步落了空。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冷哼。
“想挖贺氏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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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想挖贺氏墙角？”
温漾随声扭头，就看到贺总不耐烦的站在两三步外，冷若冰霜。
何文钧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凌厉，他不禁眯起眸子，略带探究的打量他。
“贺总早上好。”温漾哑着声，识趣的往他那边靠近，毕竟跟面前这个渣男比起来，贺总即使再冷，此刻也要亲切不少。
贺时南颔首，被她的小碎步愉悦到了，桃花眼微微上挑，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愉悦什么。他扫了眼何文钧，淡淡道，“温助理，迟到扣全勤。”
迟到？她没迟到啊，温漾怔住，忽地想起自己还没有打卡。她慌忙的拿出手机，一瞧发现这会儿离打卡时间只剩两分钟。
还好还好，跑一下应该能来得及。
顾不上贺总还在这，温漾拔腿就跑，转身前还不忘给何文钧翻了个白眼。她这三个月是实习期，工资本来就不高，要是没有全勤，喝西北风吗。
“你是漾漾上司？”贺氏集团何文钧也稍有了解，但是消息很有限，以至于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贺氏新上任的总裁，只当是哪个部门的总经理。
“我调查过贺氏的用人标准，对毕业院校要求很高，漾漾或许是误打误撞进的，但她不合适。”
漾漾？
贺时南不禁皱眉，冷眸扫过眼前的男人，半响才道，“破格录用的，她很合适。”
温漾赶在最后一秒打上卡，累得气喘吁吁的。她蹲在门口，透过玻璃缝，隐约能看到那边角落的动静，何文钧踹了两下墙就走了，至于贺总……
“温漾，你蹲这干啥？”
温漾仰头，高洋正狐疑的看她，而他身侧，毅然是贺总无疑。
“贺，贺总，您回来了？”她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何文钧没跟您说什么吧？”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现在又变成了小软猫，贺时南啧了声，“他说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艹！有病吧。”温漾脏话脱口而出，在高洋诧异的目光下才反应过来，“我，我是在骂他。”
贺时南眼中的趣意一瞬而逝，转而严肃道，“温助理，以后私人感情不要带到公司来。”
这才工作没几天就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温漾垂头丧气的，“好的贺总，我尽量。”
何文钧下回要再来等她，她就直接喊保安了。
温漾边思索边回办公室，门虚虚掩着，她刚推开，里面围作一圈的几人神色慌张。
“你们——”
陈嘉然手忙脚乱的藏手机，听见温漾的声音，动作停滞。
“漾漾，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高助理，吓死……”
其余几人见是她，也松了口气。
“漾漾，快过来一起看。”
“看什么？”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其中一个还是贺总。”一大早就看到这么劲爆的视频，陈嘉然八卦因子忍不住的兴奋。
这描述，温漾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想到什么，迟疑凑近，果然，屏幕上的画面正是几分钟前她经历的。拍摄视频的人估计不敢站得太近，所以拍下的画面也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能看见贺时南的侧脸，声音自然是一句都听不见的。
“凭我男人的直觉，这一定是个美女。”蒋航挑眉，洋洋得意。
“废话，贺总的眼光能差吗？”陈嘉然白了他一眼，暗自猜测，“这会不会就是之前甩了贺总的小网红。”
“觉得外面的世界太难飞，又想要回到了贺总的怀抱。”
视频就半分钟，放到末尾时程浩语出惊人，“你们觉不觉得，这女的身形很像温漾？”
这不说倒不打紧，咋一看还真的很像，连头发都是一个长度。
温漾紧张得往后退了一步，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怎么可能，你看她还带着口罩呢。”
陈嘉然重新点开视频，屏幕上的女人的确是戴着口罩的，大家本来就是胡乱猜测，很快便打消了疑虑。
温漾长长的舒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累得要虚脱，灌了一大口热水才勉强压住喉咙的痒涩。
那段视频因着没拍到脸，倒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澜，大家依旧干着自己的活，生怕下一个被裁掉的就是自己。
“漾漾，去吃饭了。”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没什么胃口。”
温漾今天工作有些不在状态，一上午也没核出几张报表，脑袋像是被几斤的石头压着，又重又沉。
陈嘉然知道她感冒了，就没勉强，说是让她在这坐会，她上来的时候可以帮她带份粥。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温漾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眼眶湿湿热热的。人生了病会更加脆弱，温漾空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早何文钧的话。
“我已经跟电台说过了，你可以重新回去。”
她以前想回去的，但是太委屈了，犹记得那个时候，齐宛约趾高气昂的走进她练习的演播间，红唇轻启，字字清晰。
“温漾，跟你说个内部消息哦。”
“听说你表现得太差劲了，恐怕转正会有些困难。”
后来她才知道，电台的编制里，只有一个空位。而全电台，都知道了齐宛约跟何文钧那缠绵的一晚……
十分钟后，温漾吸了吸鼻子，手抹上眼眶，湿湿凉凉的。她起身打算去洗把脸，才穿过静悄悄的廊道，电梯旁的指示灯就亮了起来。
“叮——”
温漾不禁抬眼去看，电梯门恰好打开，她猝不及防的对上男人的眼睛，一瞬间神经僵直。
贺时南看到的温漾眼眶通红，粉唇微微撅着，像是被人欺负的洋娃娃的，他心里忽然有点闷，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愠怒。
地方背对着窗户，光线有些暗，温漾愣了一秒，也不知道贺总有没有看到自己，下意识就要溜。
“怎么在这？”
温漾刚迈开的脚步顿住，嗓子在哭过之后变得更哑了，听着都模模糊糊的，“贺总好，我就……洗个脸。”
贺时南走近了两步，在她脸上细细打量，“是挺脏的。”
像门口那只流浪猫。
“那我现在去洗。”温漾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一会帮我煮杯咖啡。”
—
温漾这次记准了不加奶不加糖，那杯咖啡端着都能闻见浓重的苦味。贺时南抿了一口，面不改色。
“贺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温漾喉咙痒痒的，想要咳嗽又不敢在总裁办公室里，只能硬生生憋着。
“温助理最近很忙？”
“没有，就是——咳咳咳”她转过身，咳嗽声越来越重，感觉都要把心肝肺全咳出来。缓了好一会，才红着鼻尖道，“贺总，我不是故意的，咳嗽实在忍不住。”
贺时南抿了抿唇，不知从哪拿了瓶枇杷露放在桌沿。
“别人送的，你拿回去看看有没有过期。”
“给，给我吗？”温漾眨眨眼，怯怯的指着自己。
“不过期就是你的。”他摩挲着咖啡杯身，若有所思。
“好好保护嗓子。”
温漾有一秒钟的呆滞，贺总这是在关心她？但……
她偷偷瞅了一眼，皮质座椅上的男人依旧神色淡淡。
“谢谢贺总。”
“嗯。”他低低应了声，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的页面，跃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她昨晚发的。
【温妲己V:通知一下哦，今天不直播。[皱眉.jpg]
嗯……再跟你们说个消息，我以后不能每天都跟你们打招呼啦，工作有点忙[抱歉.jpg]】
“你工作很忙吗？”他再次问。
“还，还好，就是有点费眼。”每天都在校对审核，她已经常备眼药水了。
“那为什么……”不直播，话转到嘴边，悄然咽下，他堂堂总裁，在公司里催直播算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