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行事总是让我意外。”
“可我觉得皇上的反应更让我意外。”
“哦?此话怎讲。”
“他看到我姨母,全然没有恨意,只是悲伤和悔恨。他究竟在悔什么?”
“你问住我了。”
沐沉夕得意了起来:“原来天底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谢云诀颔首:“倒是还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何事?”
“钟柏祁回长安了。”
沐沉夕又惊又喜:“他怎么来了?人在何处?”
“你猜。”
“酒楼?”
谢云诀摇了摇头。
“桑落家?”
“不对。”谢云诀好心提醒,“一个你绝不会想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事情有些多,手又伤了,我尽量保证更新,但是时间可能不定
第70章 归宁
“……”
都说是她想不到的地方了, 还让她猜。沐沉夕瞧着谢云诀的神情,满是当年夫子循循善诱她,想激发她求真探索时候的殷切。
然而身为一条咸鱼, 沐沉夕从来对这种鼓励视而不见。有时候她都觉得,夫子会教到她这样的学子, 是他人生的劫。
若是有人告诉她,她要回答的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她才不会费心去追寻。可面对谢云诀, 沐沉夕犹疑了片刻,还是给面子又猜了几个地方。
果然都是错的。谢云诀这才缓缓道:“他去了长公主府。”
沐沉夕忍俊不禁:“我看他就是恨嫁!老大不小了,出了一摞歪书, 教人家如何御女, 到最后自己还光棍一条。他可是想让长公主费心他的终身大事?”
“非也。”
“那他去长公主府做什么?”
“你与钟将军相识许久, 难道不知他一贯以来的心思?”
“他什么心思?成日里花天酒地, 一打完仗就醉倒在温柔乡里。自诩风流, 却没正经喜欢过什么姑娘。家中要给他定亲,他全然不理会也就罢了。一声不吭就随我爹去了雍关。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当以国为家,不立战功誓不回。”
“所以他立下了战功, 回来了,要成家了。”
“哦?可是他要和谁成家?”沐沉夕兴奋了起来,满脸好奇。
谢云诀敲了敲她的脑袋:“平日里那么机灵,这会儿便不灵光了。”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忽然惊恐地瞧着他:“不会是长公主吧?!”
“想必是她。”
沐沉夕仔细回顾了一下钟柏祁昔日种种, 他似乎没有和长公主有过过多的接触。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七八年前,他回乡省亲。皇上为他接风洗尘,酒宴上他远远见过长公主一眼,看得并不真切。
就那一面就彻底沦陷了?沐沉夕觉得以钟柏祁这么混不吝的性子,不像是那会一见钟情的人。
想来一定另有隐情,沐沉夕简直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
可是太后那边着实让她苦恼,比起太后和皇上昔日的恩怨情仇,她更关心钟柏祁的终身大事。
钟柏祁于她,亦师亦友。
两人在边关之时一直互相伤害,沐沉夕时常顶撞他,他便也时常拿她取乐。可上了战场,沐沉夕与钟柏祁配合默契,甚至有时候发生变故,不必通音讯,就能互相支援。
也因为如此配合,打了不少的胜仗。
钟柏祁还说过,他今日的荣耀,又一半是因为沐沉夕。
当然,沐沉夕私心里觉得他夸大其词。毕竟她爹当年都感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堪当重任的,军中唯有一个钟柏祁而已。
沐沉夕也觉得,若是时机成熟,钟柏祁甚至能带兵踏平金国。
她愁肠百结,辗转难眠。一旁谢云诀却睡得香甜,睡梦中依旧握着她的腰。甚至有时候还会将她拉到身前,亲吻一下再继续睡。
就在沐沉夕苦思冥想如何摆脱太后侍疾任务之时,宫中传来了旨意。说是太后顾念沐沉夕奔波劳累,因此恩准她不必再入宫侍疾。
沐沉夕笑得合不拢嘴。
谢云诀无奈地瞧着她,太后也着实是可怜,原本没病的,硬生生被他夫人照顾出了病来。
这一病,不仅仅是因为受了风寒,更是患了心病。
听说太后现在疑神疑鬼,总是说有人要找她索命,有时候又哭又笑,像是发了疯。
消息传到沐沉夕这里,她才略略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一些。生生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吓得神志不清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心中无鬼,她那点小伎俩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想必是她自作孽。
如此一想,沐沉夕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更让她开心的是,钟柏祁递了请帖,要她去他府上饮酒。
沐沉夕自然是要去的,偏偏请帖里还请了谢云诀。她顿时有些担忧,于是小心翼翼问谢云诀:“阿诀,倘若…倘若钟将军邀请你和我一同去他府上,你可有闲暇?”
他平日里公务繁忙,定然没有时间吧。沐沉夕满心希冀地瞧着他。
谢云诀最近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将近年关,许多公务要盘点,几乎是脚不沾地。如他这般寻常游刃有余,如今都这样了,更不用说其他官员了。
可是看着沐沉夕充满希冀的目光,他不忍心拒绝。何况钟柏祁是她的娘家人,夫人回门了,他这个做夫君的怎么能不陪着?岂不是让她白白被人笑话了去。
“有闲暇。”
“啊?你近来…不是挺忙的?”
谢云诀听着她的语气有些不对,疑惑道:“难道你不希望我去?”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心虚地干笑起来:“哪有。”
她这神情,显然是在撒谎。谢云诀没有拆穿她,但是更加笃定了,一定要见一见钟柏祁。这个时常挂在沐沉夕口中的男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沐沉夕是有苦难言。
那年她离开长安,以为要和谢云诀天涯永隔,十分伤情。于是成日里醉生梦死,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钟柏祁答应了她爹要照顾她,自然过来关心她的境况。
但钟柏祁并非是个莽夫,行事粗中有细。他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拎了酒来陪她喝。
以前沐沉夕千杯不醉,可如今酒不醉人人自醉。待她醉了酒,钟柏祁便开始套话。
沐沉夕便把这些年的辛酸委屈竹筒倒豆子都告诉了钟柏祁,末了还要加一句:“虽说他对我这般绝情,可我就是一点也不恨他。”
钟柏祁握紧了拳头,又放了下去。这要不是见她是个姑娘,钟柏祁早就一拳揍上去,打醒她了。
不过思前想后,钟柏祁又觉得定然不会这么简单。他认为,沐沉夕虽说看起来精明,实则单纯得很。一定是姓谢的那小子玩弄了她的感情,而她却毫无知觉。
哪怕是吐苦水,也只是说自己追得辛苦,爱而不得,却从无怨言。
沐沉夕每每醒来都悔恨不已,钟柏祁对谢云诀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甚至还扬言,若是回长安遇到他,一定狠狠把那“小白脸”揍得满脸桃花开。
沐沉夕自然是会保护谢云诀的,可是她可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面对钟柏祁却不能轻敌。那老家伙狡猾得很,特别爱使阴招。
她着实是为谢云诀那张脸担忧。
然而谢云诀打定了主意要去,她只得和他一同前往。
谢云诀也发现,沐沉夕今日焦灼不安。往日的镇定全然消失不见,也不知在焦虑什么。
难道是近乡情怯?他倒是更想会会这位大将军了,天底下能让沐沉夕忌惮的人可不多了。
傍晚,两人乘马车来到了钟府。
这宅邸是皇上所赐,当时钟柏祁还在边关,知道有了这宅邸之后,便托了沐澄钧替他打理。
沐澄钧日理万机,瞧见沐沉夕整日里闲着无聊,便将这任务交给了她。
那一阵子恰巧是谢云诀与王家小姐订亲的日子,沐沉夕正是伤情,除却喝酒便是来替他打理这府邸。
钟柏祁对住的地方不讲究,便由着沐沉夕造。沐沉夕下意识地依照谢府造了这府邸,虽说没有谢府那般雅致,却也有了三分模样。
乍一看,钟府仿佛是个言情书网。
钟柏祁自边关回来之时,推开自家大门,一眼瞧见了茂林修竹,难以置信地退了回去。抬头看了眼匾额,“钟府”两个大字异常夺目。
他默默捂住了眼睛,他平生最讨厌读书,沐沉夕这是故意埋汰他?
钟柏祁进了府,发现自己的卧房里竟然摆满了书,还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而他,连个搁刀剑的地方都没有,更是绝望。
看来这府邸还要重新翻修一遍,否则住在这种地方,他迟早要发疯。
但转念一想,沐沉夕如今可是住在谢府。听说是个规矩森严的世家望族,她一向野性难驯,到了那般环境之中,只怕比他痛苦百倍。
钟柏祁其实也颇为期盼着和沐沉夕想见,掐指一算也有大半年没见了。他也是看边关太平,赶在年关前回来了。
他负手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到傍晚,终于听到了门房的通禀。
而沐沉夕一走进钟府,心中的忧虑也添了一成。谢云诀环顾四周,疑惑道:“这钟府,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沐沉夕忙道:“府邸大概不都是这般模样么,许是在别处见过。”
谢云诀没有深究,两人一同来到了前堂。
还没落座,沐沉夕便听到了脚步。她下意识握住了谢云诀的手,他将她的手包裹着,感觉到她有些许紧张,便宽慰道:“不必紧张,一切有我。”
沐沉夕欲哭无泪,就是因为他在,她才难以放下心来。
莫非才见面就要和钟柏祁打一架?
可她最近都没怎么拿剑,生疏了不少。一会儿打起来被揍得太惨,在谢云诀面前丢了颜面如何是好?更要紧的是,打不过他,他若是真的揍得谢云诀满脸桃花开,又如何是好?
沐沉夕满心忐忑地看着钟柏祁大步走了进来,满面笑容。
这笑容太过灿烂,让沐沉夕汗毛倒竖。
第71章 揭底
她不动声色挡在了谢云诀的面前, 钟柏祁却越过了她,冲谢云诀抱拳行礼:“末将拜见首辅大人。”
沐沉夕愣住了,她简直想去揭开钟柏祁的脸皮, 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他。
谢云诀倒是坦然,他上前一步扶起了钟柏祁:“因为是晚辈见过大将军才是。”
一文一武, 唐国这两位重臣此刻惺惺相惜,沐沉夕倒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她向钟柏祁行了个军礼:“见过大将军。”
钟柏祁略略瞥了她一眼:“沉夕啊, 怎么瘦了?”
“想将军想的。”她笑道。
钟柏祁绷不住也笑了起来:“你怕是早就乐不思蜀了, 还能记起我来?”
“当然了,我还时常提起你呢。阿诀,你说是不是?”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 无奈颔首。
钟柏祁满脸好奇:“提到我什么?”
沐沉夕顿时意识到不妙, 她提到钟柏祁, 都是些他以前的浪荡事, 还教了她不少歪理。
谢云诀也露出了浅浅淡淡的笑容:“夕儿说, 你于她来说亦师亦友,如今算是她的娘家人。今次上门,只当是回门来了。”
这一番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沐沉夕觉得谢云诀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心中所想,虽未挂在嘴上,可他一字不差全都说了出来。
钟柏祁却是多瞧了沐沉夕几眼,又转头对谢云诀道:“姑爷,今日摆了酒宴, 随老夫一同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请。”
谢云诀听着钟柏祁自称为老夫,觉得颇为怪异。他一直听沐沉夕以叔伯称呼他,可今日一见才发现,钟柏祁须发乌黑,整个人神采飞扬。
虽然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可整个人看起来却很年轻。尤其是一双眼睛,内敛含光,城府不浅。
只是看向沐沉夕时候的慈爱也是藏都藏不住的。
沐沉夕郁闷地跟在两人身后,分明以前钟柏祁眼里只有她,一见她便寻她喝酒。两人打闹归打闹,可喝起酒来,还是和钟柏祁痛快。
三人落座,沐沉夕看着眼前那一桌子的菜,疑惑道:“怎么今日还有旁人要来?”
“没了,就我们了。”
沐沉夕嗔怪道:“你不是以前常教育我,要爱惜粮食。还说什么,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现在你自己却铺张浪费起来了。”
钟柏祁瞪了她一眼:“这等粗鄙之语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说出来的,也不怕姑爷笑话。”
沐沉夕百口莫辩,这明明是他常挂在嘴边的。每次沐沉夕想要大快朵颐狠狠吃一顿的时候,他都要念这句倒胃口的话。她如今不够珠圆玉润,钟柏祁也有一半的功劳。
“我夫君才不会笑话我。”
说话间,谢云诀已经斟满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钟柏祁。沐沉夕也把酒杯递到了他眼前,他摇头道:“你近日体虚,不宜饮酒。”
“我何时体虚?”沐沉夕不解地瞧着谢云诀。
“哦?难道是我弄错了?”谢云诀的目光一瞬不瞬瞧着沐沉夕。
她虎躯一震,心虚气短道:“确实是虚。”她瞧向钟柏祁,“你此番回来,带了药酒没?可否赠我一些,我补补。”
钟柏祁嗤笑:“姑娘家喝什么药酒?我倒是带了些回来,不过是送给姑爷的。”
沐沉夕顿时变了脸色,钟柏祁这不是想要了她的命么?
她赶忙道:“不必了,我其实照着你此前教的方子做了一些,还有不少呢。”
谢云诀适时拆了她的台:“已经见底了,你每日两三碗,不经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