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齐飞鸾似乎也瞧出了不对。
沐沉夕捂着肚子道:“怕是动了胎气,你去寻太医来。”
齐飞鸾忙走到宫门口,让随行的宫女去传唤太医,自己则走向了沐沉夕。风吹过裙摆,药也被风吹散。齐飞鸾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沐沉夕将那小木盒掩在了衣袖下,她抬起头对齐飞鸾道:“你想不想当贵妃甚至是皇后?”
“我…我…”齐飞鸾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皇后之位是属于姐姐的,但是贵妃…”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替我做衣裳,要和我每日穿着的是一模一样的衣裳。而且此时不许让皇上知晓。”
齐飞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只是感觉到她靠近自己,呼吸都落在脸上,让她止不住想要靠的更近。
“好,我…我答应你。”
沐沉夕露出了一丝笑容:“等着侍寝。”
齐飞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宫人前来将沐沉夕抬了回去,太医替她诊脉。这还搭着脉,裴君越便匆忙跑了回来,他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来:“你身子虚弱便不要四处走动,以后还是少出门。”
“正是因为难得可以走动,才走得多了。怕就是怕陛下不让我出门,才想一次多走走。若是你不拘着我,我兴许还不会如此。”
“你倒是什么都有理。”
“分明就是我占理。”沐沉夕顿了顿又道,“今日不小心划破了衣裳,你看着可是要再做一件?”
“你若是想要,十件百件都行。”
“那做一些轻薄的,不要这般累赘,这儿一个流苏,那儿一个缎带,容易绊着。”
“好。”
太医诊脉结束,开了些安胎的药方便走了。裴君越坐了下来,撩起她耳边的长发,沐沉夕没有避让。
“其实我也不想拘着你,以后只要是不出宫,你想去哪儿都行。”
“随时随地都可以?”
“晚上不行。”
“晚上我偶尔也想去寻齐飞鸾散散心,这也不行?”
“你一向瞧不上齐飞鸾,怎么如今还真和她当起姐妹来了?”裴君越狐疑地瞧着她。
“聊胜于无,你把这宫里的人舌头都割了,我找谁说话去?好不容易寻了个能说话的,自然是想多聊一聊。只是她这身份有些尴尬。你留她在宫中,又不给她名分,也不是个事儿。”
裴君越笑道:“你既然觉得她不错,那就给她个名分。朕这后宫还不是由你做主?”他说罢便拟旨,册封了齐飞鸾为才人。
拟旨完,他回到她身边:“还有什么旨意要下的,你说便是。”
沐沉夕嗤笑道:“我说了你便下么?”
“自然。”
“好啊,那你再拟一道退位的诏书。”
一屋子的宫女们顿时被吓得脸色唰白,惊恐地瞧着沐沉夕。
“我若是退了位,还怎么让你当皇后?”
“我与谢云诀还未曾和离,再说了,历来唐国也没有成过婚的女子再嫁可以当皇后的道理。”
“你们俩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裴君越自袖中取出了一本折子,“这是先帝在时,裴君越上奏的请求和离的诏书,父皇还未曾批阅。”
沐沉夕变了脸色:“那是上呈给先帝的,你不能代为批复吧?”
他敲了敲她的脑袋:“看来你还是有许多事不懂。”裴君越打开了那折子,朱笔挥洒,很快批复了这折子,“过几日,整个唐国都会知道你们已经和离了。”
沐沉夕咬了咬牙,垂下了眼眸,没有多说话。
裴君越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拉到眼前来:“我帮你摆脱了他,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她冷哼了一声:“是啊,还真是多谢你了。”她说得咬牙切齿,裴君越却笑了起来,“光是嘴上说有什么用,该如何表示?”
“表示便是,半夜不会拿刀捅死你。”
裴君越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印了三个吻:“你不谢我,我自己讨。”
沐沉夕抬手用衣袖去擦自己的脸,裴君越瞧着她:“你擦一遍我亲一遍。”
她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抬手。
如今他竟可以让她这样言听计从,裴君越的心情大好,倒也没有为难沐沉夕。
只是圣旨很快便宣了,一夕之间,举国哗然。沐沉夕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几日后齐飞鸾告知的。她抱着胳膊靠着栏杆,一派扶风弱柳的架势。
“姐姐,其实和离了也好。谢云诀一向不是什么良人。”
沐沉夕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没有多解释。她和谢云诀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靠着一纸婚书在维系,所以此事虽让她生气,也不至于失了理智。
“不说我的事,昨日皇上去了你那里,可有宠幸你?”
齐飞鸾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过姐姐放心,我…我对陛下没有非分之想。”
“怎么能没有非分之想呢,你得多想想,做人要有志气。”沐沉夕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瞧瞧宫里美人如云,新人换旧人的,你若是不争,早晚会被遗忘。”
齐飞鸾思忖了片刻:“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宫中有其他妃嫔?”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她这理解力实在是不行:“我怎会让你在后宫翻搅什么——”她的话打住了,忽然回过神来,“我并非不喜欢宫中其他的妃嫔,只是你想晋位,就得有人下来。有时候用些心机手段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不要害人性命,也不要太过狠毒便可。”
齐飞鸾略略思忖了片刻,颔首道:“我懂了。”
“对了,我的衣裳,你帮我做了吗?”
“正在赶制,只是皇上替姐姐准备的衣裳都很精细,要做得一模一样,还需要些时间。”
“好,加紧。”
她嘱咐完,起身回了寝宫。裴君越还是喜欢当着她的面翻牌子,但每次都是随手一翻。沐沉夕瞧着他这雨露均沾的模样,只觉得这宫中过不了多久,便要斗起来了。
果然,不出小半个月,宫中便闹出了各种争宠的事端来。沐沉夕幸灾乐祸看着热闹,想看看裴君越是如何焦头烂额去处理这些事的。
两名妃嫔被带到了他的寝宫,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互相指摘。沐沉夕也被拉来坐在一旁瞧着。
裴君越似乎根本没在听两人说话,耐心细致地剥了个山竹递到了沐沉夕的嘴边。沐沉夕正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讲的热闹,恨不得把钟柏祁叫来,收录些实例,好写进书中。
“张嘴。”
裴君越原是向着沐沉夕说的,可他身旁的太监听岔了,听成了掌嘴。几人忽然上前,按住了两名妃嫔,左右开弓,打了几巴掌。
沐沉夕皱着眉头道:“怎么平白打人呢?”
裴君越也有些无奈:“朕是让你张嘴,怕是他们听茬了。”
两名妃嫔一听,顿时委屈地仿佛天都要塌了,哭得更厉害了。裴君越将山竹塞进了沐沉夕的嘴里,这才不疾不徐道:“你们入宫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
两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满眼泪痕地瞧着裴君越。
沐沉夕吐出了种子道:“什么规矩?我怎么也不知道?”
“后宫之中,不许争宠。”裴君越转头瞧着她,“但你不必守这规矩,若是你争一争,朕会很高兴。”
沐沉夕觉得这规矩形同虚设,历来哪有后妃不争宠的,那不等于叫人家坐吃等死?
两名妃嫔瞧着沐沉夕,原本还互相攀扯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沐沉夕的时候带了些敌意。
裴君越挥了挥手:“都拖下去吧,杖八十。”
沐沉夕惊愕地瞧着他:“她们不过是犯了些罚俸的小错,杖八十是会要人命的!”
“你想为她们求情?”
“不是我为她们求情,而是说几句公道话。即便你身为皇帝,宫中法度便是法度,随意废立,早晚要乱。我…是为你着想!”
“我宫中的法度并不随意,入宫当日便言明,争宠者杖八十。不过你若是求情,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了她们一命。”
第123章 违心
“法度, 生死,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沐沉夕瞧着裴君越,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起身向他拜道,“恳请陛下心存怜悯, 放过她们。”
裴君越笑着扶起了她:“好,我放。”说罢摆了摆手, 对两人道, “滚出去,自此不要再出现在朕的眼前。”
两名嫔妃脸色苍白,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皇上这一句话, 意味着今生今世她们再无出头的余地。恐怕今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对了, 长公主一直闹着要见你。几次三番都被我阻拦了, 今日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不过…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你心中可有数?”
沐沉夕冷哼:“只怕我说了不该说的,长公主便性命堪忧了。”
“那倒不至于。姑姑近来与钟将军过从甚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要成婚。钟将军在军中的威望我是知晓的。”裴君越垂下了眼眸,“所以你要陪我演一出戏。”
“我若是不答应呢?”
裴君越将手覆在了她的肚子上:“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谢云诀留下的这个孽种。”
沐沉夕咬了咬牙:“孽种?!”
裴君越握住了她的手:“不放心, 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沐沉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生气,这样对孩子不好。裴君越已经全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了,若是与他争执,得不到结果不说, 还会惹怒他。
“说吧,要我陪你演什么戏。”
“一会儿见了长公主,你要告诉她。你当初回长安嫁给谢云诀只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利用他报仇。你与我在雍关生死相随,早已经定了情。如今雨过天晴,你与谢云诀和离之后,会嫁给我。”
沐沉夕嗤笑了一声:“话都给我想好了,我还能如何。”
裴君越瞧着她,呢喃了一句:“事情本该如此的,不是么?”
沐沉夕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到宫中梳洗打扮了一番。她近来气色不好,涂了些胭脂水粉,换上了裴君越为她准备好的衣裳,这才随他一同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正在前殿候着,听闻两人出来,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可当两人一同走出来的时候,长公主的神色却变了。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确切地说,是裴君越握住了沐沉夕的手。沐沉夕虚靠在裴君越的身上,看起来倒是颇为亲密。
事实上,沐沉夕今日劳累,连站着都有些困难。
她福了福身:“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也向裴君越行了礼。裴君越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姑姑坐。”
三人落座,宫人奉上了茶水。
“长公主殿下看起来气色不错,近来可是有喜事发生?”沐沉夕笑着瞧着她。
见她模样还颇为开朗,长公主稍稍松了口气。此前她一直觉得沐沉夕受胁迫了,才会对谢云诀写出那样的信来,如今看来却不太像。
“能有什么喜事。”
“也不知道钟叔哪来的福气,求仁得仁,居然真娶了思慕多年的天上月。”
长公主嗔怪道:“夕儿,你怎么能这般取笑我?”
沐沉夕笑道:“我实话实说罢了。如今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裴君越揽住了她的肩膀:“这好办,朕可以赐婚,在宫中办酒宴。钟将军毕竟当年也曾教过朕行军打仗之道,算是朕的师父。如今亲上加亲,于家于国都是幸事。”
“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帝才驾鹤西去,此事操办喜事似乎不妥。”
“还是姑姑考虑的周全。”裴君越叹了口气,“只是不知朕与夕儿何时才能——”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瞧着两人,忍不住问道:“你们——你们这是——”
裴君越偏过头看着沐沉夕,轻抚着她的长发:“我和夕儿其实在雍关时就已经定情,可惜…造化弄人…”他顿了顿,“罢了,不提了。姑姑和夕儿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朕先行一步了。”
他说罢捏住了沐沉夕的下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沐沉夕勉励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目送着他离去,看起来含情脉脉。
人一走,长公主便一把握住了沐沉夕的胳膊。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裴君越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人留在此处。此刻屋顶上还有一个清浅在密切注视着她的一言一行。
“夕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向喜欢谢云诀,他待你也不错。王氏的事情也都是太后从中作梗,你怎么因此就对他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呢?”
“不是我绝情,而是我早已经对他寒了心。”沐沉夕垂下了眼眸,手覆在肚子上,“我对他所有的情早已经在那场大雪里熄灭了。那次在永巷中跪了半日,陪着我的不是他,而是阿越。后来也是因为有他陪着,我才渐渐走出了阴霾。”
“你和皇上…早已经定了情?”
沐沉夕点了点头:“此次回长安,我没有去寻他,便是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影响他太子的地位。所以一直故意避嫌,嫁给了谢云诀。谢云诀对我是很好,可是我这颗心早就冷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再有感觉。我也想过就此与他共度余生,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