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小姐要高嫁——金枕头
时间:2020-01-30 09:50:06

  薛平摆摆手:“公务要紧,沈大人不必拘礼。婉儿,替我送送沈大人。”
  薛婉一时语塞,只得也站起来,送客。
  沈淮安和薛婉并肩往薛家外院走去,二人一路都十分沉默,直到走到门前,沈淮安才回头说道:“我瞧着那簪,便觉得你会喜欢,我……”沈淮安吞吞吐吐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他既不能说自己从未在长平坊停留,更不能提上辈子自己做过的种种混账事,只沉默地看着薛婉。
  “沈将军不必在意,本就与我无关。”薛婉疲惫道。
  沈淮安的神色愈发黯然,他几乎想要告诉薛婉,他哪怕是上辈子也不曾在长平坊之类的地方做过什么,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得。
  “少爷,叶大人的人在门前候着了。”沈忠小心翼翼道,“应确是急事。”
  沈淮安回过神来,只得出门离开。
  府衙距离薛家并不愿,只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沈淮安便见到了叶修昀。
  叶修昀衣衫凌乱,显是许久没睡了,瞧着沈淮安那精心打扮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说你回城,本以为马上就到,可左等右等也瞧不见你,竟跑到薛家去了。”叶修昀气道,“你便不想想,我这儿会否有事寻你。”
  沈淮安莫名看了叶修昀一眼:“你若有事,为何不在城门前派人等我?”
  叶修昀自然是没想到,不禁气结,他摆了摆手:“罢了,快随我来。”
  说罢,叶修昀带着沈淮安一路进了府衙内院的偏院。
  只见偏院中,数名丫鬟来回穿梭,手中拿着盆子、毛巾等物,屋里时不时传来□□声。
  叶修昀带沈淮安推门而入,屋内一阵恶臭,床上躺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男子,正声声哀嚎。
  “这是……”沈淮安面色一变。
  “此人是隔壁街角卖豆腐的,两日前,突发怪病,浑身溃烂,奇痒难忍。”叶修昀神色疲惫道。
  沈淮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是第几个?”
  “第十二个,前头那些,有一个忍不了这痛苦,撞柱而亡。”
  “查出从哪里传出来的吗?”沈淮安神色森然。
  “是一家乞丐,父亲带着两个孩子,五日前,三人流浪入城,后来不知所踪。”
  沈淮安一字一顿道:“什么叫不知所踪。”
  叶修昀面色惨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昨日起,我便派人秘密寻找,可找了整整一日,却不见三人踪影。淮安兄,我怀疑他们不是真正的乞丐。”
  沈淮安闭了闭眼,咬牙道:“继续找,哪怕把整个金陵城翻个遍,也得将这三人找出来!”
  !
 
 
第59章 
  金陵城中出现瘟疫的事传的很快, 毕竟染病的人数一直在增多,起先大多是乞丐和沿街的商贩, 后来开始蔓延到守城的士兵和其他人,最严重的一次是回春堂的大夫染了病而不自知,如此又传染了数人。
  沈淮安和薛婉均各自泛着嘀咕, 因上辈子他们都不曾记得金陵城有这样的疫情,更何况,过去有疫情大多是水患或征战过后,尸体不能及时处理, 才会经水源或者土壤传播, 如这次这般,没来由的,却是头一回。
  沈淮安上辈子是遇到过一次疫情的, 深知其中利害, 一经发现, 便将府衙中辟出一大块院子,要城中染病之人都到府衙中来住,另又重金雇佣一些壮劳力来清扫院子、准备食物。
  这疫情来势汹汹,致命的速度却极慢,短短几日, 足有逾百人染病, 却只死了三人,两人是因受不了苦楚自杀了,余下一个却是因年岁老迈, 高烧不退,抽搐而亡。
  如今正是春季,一日热过一日,满院子的病患身体溃烂,呻吟不止,整个府衙更是飘散着恶臭。
  “不能再拖下去了,待天气热了,这些人都活不成。”叶修昀站在回廊对沈淮安说,他眉头紧蹙,轻声道。
  沈淮安轻轻点了点头,叹息道:“我又怎会不知。只是那三人至今也没个下落,金陵城周边的大夫也都来看过,均是束手无策。”
  叶修昀迟疑片刻道:“此事你报上去了吗?”
  沈淮安闭了闭眼:“不到关键时刻,我不想将此事报到京中,按着规矩,若是如此,那这些人便连活命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朝廷中素有条文,遇到时疫,若无法治愈,当将染病之人驱赶到一处,添木柴油料,付之一炬,不可埋葬,就地掩埋,立界碑,着人守护,寻常人不得再入。
  这是为了活人着想,但沈淮安还是报着一丝希望,若是捉到那三个传播时疫的乞丐,知道这病的来处,或许有办法治愈。
  叶修昀的眼里却略过一丝不赞同的神色:“你将人都放到府衙,已然是置自己于险地,你可想过,一旦这消息传出去,李政必然与你翻脸。”
  沈淮安却摆摆手:“李政不足为惧,我只要一口气在,他便打不赢我。”
  这话说的忒不吉利,叶修昀翻了个白眼,刚要再训斥他几句,却见沈忠匆匆赶来:“少爷,找到那三个乞丐的踪迹了,只是三人十分狡猾,我们的人跟丢了。”
  沈淮安神色微变:“在何处跟丢的?”
  “在成宝街。”
  叶修昀挑眉:“成宝街?怎么这么耳熟。”
  沈淮安冷声道:“薛婉在那。”
  此时,薛婉在整理薛府,下人们都动了起来,日日将庭院里外,洗刷的干干净净,厨房里造反余下的废料,均不可过夜,都得寻好了地方扔掉。
  “大家也看着了,这疫情虽来势汹汹,但却不是一日两日便有性命之虞,早先进了府衙的人,如今也都活着呢。”薛婉坐在正厅外的院子里,所有的仆人均站在下面,各个低着头,神色惶然。
  芷荷和春樱分立两侧,手里拿着册子和纸笔,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薛婉一人的声音响着。
  “若是有人不慎染上了,还请不要隐瞒,我亲自送你们去府衙,再重金寻人过去照看,无论生死,凡是进我薛家的门,我便会管到底。”薛婉神色十分和蔼可亲,笑容依旧。
  春樱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下面我来说下自今日起,咱们府里的新规矩,你们可都仔细听着,若是触犯了哪一条,可别怪管事的不留情面。一、出门回来需净手,净手需用刚打的清水,以香碱净过才算数。二、出门在外,不得与人冲突,若有磕碰,需与管事的报备,违者仗二十,撵出府。三、不得容留外人入府,违者仗三十,发卖。四……”
  规矩一条条念下来,下面的仆人们均是变了脸色,许多条款照着平常来看,都十分苛刻,待春樱念完,下面渐渐起了些窃窃私语。
  芷荷见了,狠狠拍了拍桌子道:“主子还没发话呢,不得交头接耳。”
  薛婉待人都静下来了,才继续道:“你们不要多想,这不过是为了预发时疫,凡是不想他日被送到府衙,最好是守咱们的规矩,我定叫大家都安安稳稳的度过去,若有人要拉阖府的人下水,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底下众人听此,这才鸦雀无声了。
  薛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有不解、有心虚、亦有不服气的,她并不在意,只又吩咐若谁之前犯了这些条款,便到春樱那里登记,该善后的善后,日后若是发现问题,也不会追究,但若有人不肯好好说清楚,那就别怪薛家人不客气。
  如此,春樱和芷荷又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一应的问题登记造册,再筛过一遍,送到薛婉面前。而后薛婉又命所有仆人分男女两组,各自脱衣检查。
  春樱走到薛婉身边,附耳道:“小姐,二门的张妈说今早她出门时,见到门前有三个乞丐乞讨,她觉得可怜,便送了几个馒头出去,那小孩子不懂事抓伤了她的手,如今手上刺痒难当呢。”
  薛婉微微一愣,眉头紧蹙:“别声张,叫人单独把张妈领到我院子里。”
  待众人散去,芷荷和春樱又亲自领了张妈去见薛婉。
  张妈今年四十岁,下头一儿一女,儿子在乡下做佃户,女儿跟着自己一起在薛府,是薛平身边伺候的一个粗使丫鬟。
  待薛婉见到张妈时,张妈的手已经整个肿了起来,身上也起了许多细小的疙瘩。她吓得面色苍白,见着薛婉便噗通跪了下来,直磕头道:“小姐,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她是从锦溪时便跟着薛婉过来的,知道薛婉的本事,对她十分信任。
  薛婉点点头,神色亦有些苍白:“张妈,今日我说的你也都听见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儿女,我要你将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张妈听此,含泪点了点头道:“今早我一开门,便见外头大街上蹲着三个乞丐,都是那脏兮兮的模样,身上还臭烘烘的,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女孩十四五岁了,男孩才三四岁的模样,又瘦又小,瞧着可怜,我便回去拿了几个馒头给他们。两个孩子饿极了,上来便抓,那小姑娘指甲长,就把我的手给抓破了。”
  薛婉正皱眉,却见芷荷脚步匆匆进来道:“小姐又查出一个来,是盈姨娘屋的小翠,方才脱衣检查才被瞧出来,身上已溃烂了三四处,应是得了两三天了。”
  “怎么得的?”薛婉问道。
  芷荷道:“说是前两日去买胭脂水粉,在巷子口被两个小乞丐缠上了,指甲划破了手。”
  薛婉和张妈齐齐变了脸色。
  张妈更是大骂起来:“那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是自己不想活了,便要拖全城的人下水吗?”
  “张妈不必激动,既然那三人在金陵城闹了那么久也都活着,可见这病并不十分骇人,待会儿等府里彻查清楚了,我亲自带你们去府衙,此事过后,若你们都活着,我便给你们赔上银子,还了身契,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薛婉轻轻叹了口气,“但只一条,你们不可再叫旁人染病。”
  张妈的眼中带着泪光,哭道:“多谢小姐的大恩,小姐的意思我都懂,我虽然是个乡下的粗人,却也不至于坏成那个样子,只盼着官老爷们早日抓到那些坏人,给我们报仇!”
  薛婉轻声道:“会的,一定会的。”
  没过多久,薛家终于彻查清楚,总共有三人染病,除了张妈和小翠,还有一个养马的下人。薛婉命人套了两辆马车,让那三人挤一辆,自己则乘一辆,往府衙去了。
  此时的府衙,人流攒动,不少身着官服的人来去匆匆,均是神色凝重。
  沈淮安听说薛婉来了,忙出门相迎,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三人,都是脸色惨白,神色惶恐。
  “这是……”
  薛婉一脸担忧:“我府中三人染病,我带他们来府衙。”
  沈淮安蹙眉,点了点头,马上安排了人,将三人送进去。
  那里院的大门紧闭,一股腥臭味自门缝里露出来,哀嚎声阵阵,犹如地狱。
  年轻的小翠脚下发软,瘫倒在地。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她啜泣着,声音惶恐。
  薛婉跟在三人身后,手攥成拳头,沉声道:“去吧,别忘了我答应你们的,和你们答应我的。”
  小翠跪在地上啜泣。
  那养马的汉子瞧着小翠的模样,也变了脸色,哀求道:“小姐,若不然我回乡下去吧。”
  守门的侍卫大约见惯了这些人,不耐烦道:“放你去乡下,若是让乡下人也都染上了又该如何?”
  那汉子手足无措,小翠更是哭得歇斯底里。
  三人中,最镇定的却是张妈,她咬了咬牙,回头对薛婉道:“小姐,若我有个三长两短,还得麻烦您照顾我那不成器的儿女。”
  之后她不等薛婉回答,便昂首挺胸地自己推开了那里院的大门。
  大门一推开,腥臭的气温扑面而来,跟在后面的芷荷忍不住掩住鼻子,眉头紧蹙。
  薛婉却直勾勾看着,手紧紧攥成拳头。
  这之后,那养马的汉子也垂头丧气的走进去,只小翠则是被守卫们拖进去的。
  大门哐当一声关闭,那震耳欲聋的惨叫渐渐小了,薛婉却浑身发抖。
  沈淮安担忧地按住薛婉的肩膀:“走吧,你亲自来定是有事要说吧。”
  薛婉咬牙切齿道:“我定要将那三个乞丐千刀万剐!”
 
 
第60章 
  金陵城如今处处都显出一些萧条来, 街上行人稀少,成宝街转角的一处小角落里, 薛瑶和中年汉子王六站在一处,王六的小儿子王照蜷缩在角落里打瞌睡。
  薛瑶看着王六。
  “怎么?你现在想收手?”
  王六满身瘙痒,一边抓一边哭丧着脸道:“这满城感染的足有上百人了, 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昨日府衙那儿又抬出来一个,造孽呦,这是得断子绝孙的。且不提现在满城都在抓乞丐, 咱们若是被人发现, 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薛瑶冷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出得了城吗?”
  “那可怎么办才好?”王六怯懦地看着薛瑶,“如今你也染上了,过两日也得开始烂呢, 你家不是大户人家吗?不如咱们去你家, 好歹吃喝有着落的。”
  提起此事, 薛瑶浑身微颤,面色苍白:“你闭嘴!”
  她恶狠狠瞪着王六,心中却是一阵恐慌。自她带着这父子俩进城以后,成功躲避了数次追兵,逐渐靠近成宝街, 本想着想法子接近薛婉, 却未料到,一次争吵,薛瑶伤口剐蹭到了王照。如今薛瑶的身上也渐渐开始起了些红疹, 这正是染了病最初的症状。
  “我不会那么轻易输的。”薛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会赢,一定会!”
  府衙的回廊里,沈淮安、薛婉站在一处,均是神色凝重。
  “三个人,一个男子,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女孩,还有一个三岁的男童,打扮成乞丐,在行人密集的地方讨要吃食,抓破路人的手臂,传播疫情。”薛婉一边翻看沈淮安给她的口供簿子一边总结道。
  沈淮安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我们盘问数日的结论,日前,我已命周瑾之四处寻访名医,城中所有乞丐也被我尽数隔离,只是这三人神出鬼没十分狡猾,除非发榜追捕,否则极难捕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