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抓住他油腻腻的手:“干嘛啦胡爷,没个正经,喝酒,我渴死了。”
“好。”胡爷高兴死了,“喝!来,我给你倒上!”
陆白弯嘴笑着,手腕瞬间被人紧紧捏住,陆白感觉骨头都快被勒断了,她脸色一僵,被对方生生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陆白抬头,是路野的脸。
棱角分明,眼眸深沉。
心脏咯噔一下,脑子里还没想通路野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的时候,对方丝毫不怜香惜玉,脸色阴沉,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边拽。
她眼前的场景不停更换,没会儿,她被甩在墙角里,背脊蓦地一疼,陆白咬咬牙:“你干什么。”
他没吭声,手劲却继续加大。
眼底冰冻一片,把她刺得浑身发凉。
陆白吸了口气,声音凉凉的:“你们早在这里了。”
路野说:“回去。”
“我要是不回呢。”她扯嘴,“你能怎么办。”
男人脸色僵硬,把她甩进车里:“待着。”车门嘭地关上,背影再次涌入人流,他速度很快地进了酒吧。
没过多久,胡爷和另一个耳钉男已经被警方压制带了出来,两人鼻青脸肿,关键胡爷腹部还有多处脚印,脸还肿得像猪似的,和她刚才见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陆白嗤笑起来,车门被人打开,她对上男人那张脸:“那人不是胡爷吧,被你打得这么狠。”
路野脸色阴沉,僵着没说话。
他开车送陆白到小区楼下,她迅速下车:“谢了。”
她不想多待,怕被那家伙撕烂。
人到电梯口才发现包在小鞠那里,手机钥匙都在包里。她纳闷了一阵子,有家也没办法回去。
陆白出了公寓,他还没把车开走,伸手去敲车窗:“我没钥匙。”
男人敛眉,开了车锁。
这次她很利索地上车。
开车上路。
陆白懵了几秒,咬着牙槽问他:“咱这是去哪呢。”
对方依旧没回答,九成都是在气头上,还有一成是压根看她是个神经病,现在完全不想搭理,陆白不恼,脑袋往后靠了靠,很快入睡。
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被人抱着走,意识恍惚,瞬间猛地惊醒,冷汗布满额角,双手紧紧握住了对方肩膀。
放她肩膀上的大手慢慢移到了后脑勺,对方矫正了她的视线:“是我。”
陆白看见他:“放我下来。”
室内极度安静,只剩下外面肆意横行的风,一阵一阵地压在窗口上嘭嘭地响。
她躺在沙发上,发现胃极度地不舒适,她没带药,只能去洗手间干呕,反胃得厉害。
门忽然被男人打开,看见她脸色苍白,吊带的黑裙子一边垂着肩膀,身姿妖娆,显得晃眼又白嫩,他肆无忌惮地盯着看,半天没离开。
陆白洗了冷水脸:“不说一声就进来?”
路野回:“我家。”
她噢声,又故意问:“我洗澡您也进来瞅瞅?”
男人面不改色:“行啊。”
这不直接着道了吗。
他离开洗手间,步子很大,陆白出门就看见他进了厨房,还有一阵香味儿,她喉管紧缩,肚子开始饿了。
陆白站在厨房门口,神色清淡:“饿了。”
“自己煮。”冷不丁地句话甩到她脸上。
陆白笑起来:“还生气呢。”
他问:“生什么。”
陆白:“您不清楚吗,刚下我还在别男的怀里躺了好久——”整句话还没说话,她被男人一路推到墙壁紧紧围着。
他脸色冷冽:“好意思提?”
“怎么不好意思?”
路野面无表情,心里那窜火又升了几层。
路野:“你有疙瘩直接和我提,别糟蹋自己。”
她怔了几秒,忽然笑起来:“好啊。”
陆白默了几秒,苍白的脸迎着灯光,没丝毫表情。
以为她会说明白。
没想到下一秒,女人忽然伸手握住他后脑,嘴唇凑过去,狠狠咬住了他的脸。
男人却依然站得笔直,他脸色阴沉,沉默不发。
陆白停嘴,额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轻微:“有能耐了,路野。”
“……”
陆白:“顾明告诉了我你家里的事。”
他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彭淑英做了手脚,害你爸入狱,人也没了。”她声音沙哑,现在她根本没什么力气说话,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彭淑英害死了你爸。”
男人的影子将她牢牢挟制住,仿佛是场噩梦。
她感觉忽如其来的疼痛把胸口都给揪紧了似的,她喘不过气,不知道这样,她连现在自己在哪,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都不知道,陆白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她说出了两人都明白的真相,竟然也开始惧怕他的离开,她嘴唇颤抖,脸蛋又苍白了一层:“怪不得你厌恶我,但又亲我,又冷言冷语,可没人像你这样的。”
陆白双手狠狠握住了他脖颈,男人没反抗,眼皮子都没抬的下个瞬间,男人被她推到在地,咚地一声,陆白坐在他身上,妖娆的姿势,他视线翻转,看见她那张清瘦的脸颊,可他什么话都没办法说。
“所以你是来报复我的。”陆白声线颤抖,脑袋低垂,眼睛死死盯着他,“亲我抱我都是假的,你早就知道了。”
他出声:“我没有。”
“骗子!”她低吼,恍然间豆大的泪水滴在他脸上,滚烫无比。
男人无需多言,瞬地抬手将她拽进怀里,手掌紧紧扣住她后脑,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我没有。”他重复,双眼埋没在灯光的阴影里,薄唇抿成一条缝,他很肯定,“那都是真的。”
她整张脸都埋在了男人怀里,久而久之没了回应,路野意识到时,她再次昏睡过去。
路野抱她上床睡觉,没开灯,也还是能感受到她浑身抑制不住的愤怒和痛苦,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正在做梦的她,提前吻住她额头,吻了很久。
直到雨水在外面嘀嗒作响,他的脸颊沉重刚毅,所有情绪都被裹藏在了眼底,阴沉而悲哀,他想起父亲那张老去的脸,他曾经抱着路野在原地打圈,讲着他永远也听不懂的冷笑话,那么祥和的一个人,等他面对这种境地的时候,却不清楚是松手,还是把彭淑英送进监狱。
她睡得很沉,她梦见谁,那人一直往海里走,她追着上去,跟着一起去了海里,深不见底的海域,还有巨大到令人害怕的无数个黑色齿轮,在她眼前慢慢滚动,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吓醒后,外面客厅还亮着灯,床边放着一双大拖鞋,穿上明显不合脚,她走出去,只见路野深陷在沙发上全然沉睡下去,他太过疲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又意识到他这几年又是怎么样度过的时候。
她离开后,父亲的去世,老江也走了。
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一个人走了那么那么远的路,重逢时竟然一句抱怨也不提,一件彭淑英的事儿都不说,就那么亲吻着她,仿佛拥抱了全世界。
第058章
晚上喝得太凶, 胃里酒精依然在翻来覆去地倒腾,弄得她头痛欲裂, 陆白趴在沙发旁边,闭眼缓和了好一会儿, 凭直觉往旁边摸索, 很快触及到男人温热的皮肤,以及清清浅浅的呼吸声荡下来。
阴雨过后, 旁边窗帘松松垮垮地被风吹起来,玻璃门半开着, 银月光芒乍泄搬的从天际倾泻而下,空气很凉快。
她睁眼,不经然地握住他手腕,再是握紧了, 没有松开。陆白的目光落在他刀裁过似的刚毅面目, 眼睫长而凌乱,与光影相互交融,导致眼窝极深,还在睡梦里的男人反握住她, 像是在梦里找到了什么东西,如果不是那样,陆白都觉得他是在装睡。
她发现自己需要洗个澡。
浑身一股酒味, 陆白从他卧室衣橱里拿出件白色T恤,过后,人走进洗浴室, 脱裙子开热水,一头扎进热水里洗了痛快。
把内裤放水洗了,拿吹风机吹干才穿上,她握住路野这件看起来很大的T恤,直接套头穿好,出了浴室。
夏季凉风飕飕地吹进来,陆白浑身打了哆嗦,还差点要打喷嚏,幸好她及时捏住了自个鼻子。
他家厨房好像很久没动了,锅碗瓢盆都干净整齐地放在原位置上,打开冰箱后,她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变质的面包,以及坏到发臭的两颗生鸡蛋,丢了。
陆白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买了带有厨房又带有卧室的房子,明明他一天到晚都窝在局里。
又从里边拿出罐啤酒,人拎着,走到阳台外面,刚好有张靠背的软木板凳,她单腿弯曲踩在板凳上,背脊向后懒散地靠了开始喝啤酒,目光深远,盯着远边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喝到第三口,手边啤酒被人拿走,陆白偏头,就看见路野站在旁边,昂头把那听啤酒喝得精光。
陆白:“那是我喝的。”
他垂下手,把罐头慢慢捏扁,撇头瞧见她那两条白晃晃的腿,T恤穿得是很大了,显她身板更小,像小孩儿,但有臀有胸,他刻薄地挑起嘴角:“我买的。”
“你冰箱里有很多过期的东西。”陆白好心地提醒他,男人目光却明目张胆地落在她身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明亮的月光被忽然凑近的身影老实遮住,人蓦地被打横抱起来,陆白自觉搂住了他脖子。
男人目光深沉:“我没给你发那条短信。”
陆白:“已经过去了。”
“但我们没过去。”路野把女人抱进屋子里坐在沙发上角落里,他随之伸臂撑在她肩膀两旁,嗓音低沉,“所以不算。”
陆白额角一抽:“不觉得很晚了吗。”
“你觉得很晚了吗。”他静静地问。
陆白滞了几秒,目光笔直地与他碰上,双方都没有说话,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她舔舔唇角:“不晚……但这七年是个人都会变。”
“是。”他撇开视线,气温一下子降到极点。
陆白:“至于我母亲。”
路野眉头一拧,掀开眼皮,脸色极淡地瞧着她。
陆白抿了下嘴:“这是你路家和她之间的事,我不参与。”
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你想让彭淑英受到惩罚,随你。
—
在这之后不久,彭淑英找过她,那时间她已经被舆论打压得精神萎靡,她甚至没想得那件事竟然还有后续,路程的儿子,当年他看她的那种眼神,彭淑英就该知道,早晚都得承受自己的错误。
她接到法院通知书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路野费劲几年找来的证据,曾经她以为已经丢弃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证人,在她进入法庭后,全部一五一十地展现在她眼前。
彭淑英,以及其他七位涉及案件的关键人物被判了刑。
陆白作为家属去看望她,却发现彭淑英好像已经老了十岁:“妈,你过得怎么样。”
彭淑英嗤笑起来:“我能怎么样,托你的福,很好。”眼底的厌恶感全部袒露了出来,“从开始到现在,你就没真心承认过我这个母亲,帮着外人打压我,你当我谁?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认的也应该是我。”
“真的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吗。”她语气平淡,令彭淑英脸色霎时沉下来,陆白表情不变,“我和我姐不同,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我不好,后来我想明白了。”
彭淑英脸色铁青,陆白继续说:“我只是陆名和外面女人生出来的。”
彭淑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晚。”她沉默两秒,“也不早。”
“所以你和别人一起来污蔑我。”彭淑英冷呵声,我算看透你了,没想到养了一个白眼狼。”
“真的是污蔑你么。”她眉目冷淡,双目冷彻地盯着彭淑英,就算征战政治多年,也如今被陆白这么个眼神盯得浑身发毛,“这么多证据,怎么就能说是污蔑你了。”
探视结束后,陆白独自走出监狱,发现他已经等在门口了,手边夹着半支点燃的烟头,目光琐碎地盯着红色枫叶林,夕阳西下的光芒将他的背影栽得立体笔直,她节拍好像漏了半截,过去拍他肩膀:“怎么不在车里待着。”
“透透气。”
“这枫叶林不错。”
男人嗯声:“是不错。”
陆白:“去吃顿饭吧。”
还没走半步,人被他紧紧拽住,陆白偏头,见他眼皮低垂遮掩了眼眸中所有复杂琐碎的情绪,以至于面目也是僵得绷直,光线柔和了他那双黑眼睛,陆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把你母亲送进监狱。”他嗓音沙哑地问,“还能这么请我吃饭吗。”
陆白扯嘴:“我是不是挺冷血的,好像巴望着彭淑英进去一样。”
他想说什么,但没说。
“彭淑英不是我生母。”
这句话让路野滞了一秒。
“但她好歹也是供我读书的恩人,我确实不能绊她。”陆白声音沉下去,宛如叹息,“但如果不阻止我妈,情况只会更严重……她人挺好的,就是什么都想要,太贪了,送进去磨磨棱角不成吗。”
他淡笑起来:“成。”
“那啤酒炸鸡腿?”
他无所谓:“成。”
路野知道她心里难受,表面虽然平和并不代表陆白真的无所谓彭淑英的入狱,虽然彭淑英有很多亲熟的“亲朋好友”,但一到这个节骨眼上,全都人间蒸发了一样,半个消息都没有。
谁愿意淌这趟浑水呢。
没谁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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