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世界能容纳的力量上限比上个世界更低,对尚晖来说除了稍微不自在一点之外,反而是好处更多:首先,身上的马甲依旧有灵根,灵根品质比林平之他舅还更好一些;其次,因为信仰入道的神仙以及人道修士战斗力都是出了名的差但又不乏自知之明,尚晖自认只要闭关两三个月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包括仙宫里的那些在内。
不过在找个灵气充沛的名山大川闭关变强之前,他得先替原主处置一系列的琐事。
他合眼默默地尝试了一番,覆盖半个京城的神识不会引起京中修士们的警觉,亦不会让仙宫中人忽然心血来潮留心起凡间。
放开神识,他人在书房坐,京城事可谓样样入眼声声入耳。
话说神识彻底扫过宁荣两府之后,尚晖都服气了:鲜少有品德高尚之辈,尤其是要么坏要么蠢要么二者兼而有之的几位,比如贾珍王夫人王熙凤之流,这群人半生颠沛流离,结局凄惨全部顺理成章。
总而言之就是自己作死,活该。
就算真有谁值得拉上一把,那也是在他们充分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学乖以后,比如熊太子朱厚照何等地位身价又是何等任性恣意,然而在知道他娘怀二胎的时候,不就识时务又超级乖了嘛。
可惜他来得稍微晚了些,若是赶在林海贾敏都没去世那会儿,黛玉宝玉成婚依然有难度,但让宝玉入赘,他那只有一个女儿便宜妹夫妹妹八成会认下这门亲事。
现在元春已经省亲完,大观园里女孩子们都住上一阵子了不说,好像还开了诗社。
原本尚晖想在闭关时借口自己要人伺候,把便宜闺女迎春和外甥女黛玉一起带在身边……不过考虑到这群女孩子办诗社的这段时日是她们人生十几年里最悠闲又快乐的时光,他就不去“弄巧成拙”,只要多留心看顾一下也就是了。
尚晖把自己拾掇了一下,沐浴更衣之前拒绝了要上前伺候的丫头们——原主书房里居然用丫头伺候……这个时候的丫头可都不识字,丫头们个个都有几分姿色,却几乎个个都心术不正。
顺带一提,占用原主的身体都得争得原主的同意,报酬一般都是替原主完成一个心愿。
林平之他舅在尚晖接手的时候人都咽气了,但也残存了个模糊心愿,就是闻名天下。而赦老爷本人得知自己可以重新投胎,非常开心地让出了使用权,而问及心愿也是不想活得太窝囊。
尚晖都乐了:没心没肺也能祖传,不过这位看来也对自己这个号练废了心里有数。
反正尚晖收拾妥当就去找贾母说话了:他要到京郊临山的庄子修身养性去。
身上有爵位没实职也不能随意离京,必得给皇帝打报告,所以这次尚晖的目标还是京城边上的燕山。
大儿子要去京郊的庄子散心,贾母没甚意见,只提醒说东西和人手都预备齐了再出门。但听到大儿子认真地跟她商量起遣散一众姬妾,老太太还是吃了一惊:须知大儿子打鸳鸯的主意,这事儿才过去多久?!儿子当真不再执拗,改了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太太还真不大信得起来。于是贾母压低声音,神情郑重,“你可想好了?”
尚晖笑道:“这有什么没想好的。我那屋里人多嘴杂心思乱,个个心里都想着捞好处,有谁是真正上得台面的?”这话直接把邢夫人也兜了进去。
然而贾母深以为然:她那个大儿媳妇除了貌美,当真一无是处了!她便特地又问了一句:“你自己处置?”
尚晖道:“若是交给我媳妇,她不得克扣一半遣散银子?传出去又是桩笑话。”
贾母见儿子心里明白,便点了头,“这就很好。”
大儿子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要遣散无子的姨娘通房,只要银子给足,传出去正是美谈,娘娘在宫里总不会因此没脸就是。
尚晖又道:“我和二弟仕途上无甚可说的,将来还是要看兰哥儿。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律,勤奋读书,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没一个能轻易左右得了……就凭这两样,未来可期。琏哥儿不是这块料儿,心计手段比珍哥儿都差得远,如今眼里也只有玩乐。宝玉生带异象又如何?细究起来也是犯了贵人的忌讳,本人再出挑只怕也……有限。”
这一番话说出来,贾母脸色登时就变了。暖阁里守着的鸳鸯听了,也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不仅仅因为儿子这番肺腑之言实在得不能再实在,而且全是大实话从而无懈可击无可辩驳。
就算抛开“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在托孤”这一点,最最要命的是大儿子说得这些也正是贾母多年来一直的隐忧和心病……贾母直接没了言语。
尚晖再接再厉,“老太太多留心兰哥儿,这孩子实在让他母亲教得太清冷了些。”
贾母盯着大儿子瞧了良久,越看越觉得这儿子与以往大不一样,总觉得像是忽然悟了道……老太太心里默念了一声祖宗保佑,再冲着大儿子缓缓点了点头。
从贾母的院子出来,尚晖回到原主的地盘,叫小厮把邢夫人还有贾琏小两口都叫了过来,当着家人一字一顿地宣布自己的决定:把姨娘通房全都打发掉。
邢夫人又惊又喜,刚想凑上前来奉承几句,尚晖直接以一个眼神吓住了她,并直言道,“打发她们的银子我出,你沾不得手。”
邢夫人吃瘪,贾琏和王熙凤都不会为邢夫人说话。
而得到消息的姨娘通房起码有八成面上“嘤嘤嘤”满嘴都是“舍不得”,而心里则在窃喜不已。
到了晚上,跟心腹们说话的时候,她们几乎都在商量究竟能不能再多从大老爷那里多抠点银子出来。
十天之后,姬妾遣散得差不多,剩下的几个都是不惜走“邪门歪道”联系好了娘家人和地痞无赖,要再多要点银子的“刺儿头”……这时候就该王熙凤出面了。
尚晖不让王熙凤白帮忙,代表了十足心意的“零花钱”给过去,儿媳妇办事果然分外上心。
一切处置妥当,尚晖亲口告诉邢夫人:他要到庄子去散心,不带上她。
而邢夫人一点没辜负尚晖的“期待”,用她不太娴熟的演技表现了一下“舍不得和遗憾”,显然邢夫人内心十分欣慰和庆幸……
从老婆到姬妾,就没几个真跟原主有什么真情意,情感维系全靠钞能力,尚晖正好乐得轻松。
尚晖坐车离开荣府,贾母头一次为了大儿子而心生惆怅。
此时兰哥儿就在她的暖阁里读书,贾母眯着眼睛仔细回忆:难不成真看错了,长子竟是大智若愚?可他若真有如此才干,又何必藏拙!
本来因为长子一通剖白而连着好几夜没睡好的老太太这一天又失眠了。而连续睡不好,老太太第二天就病了,病到起不了身。
第17章 黛玉她舅之二
老太太上了年纪,这次瞧着病得比以往还凶险些,贾琏跟他二叔贾政商量了一下,拿了名帖就去请太医。
大管家赖大打发了伶俐又得脸面的家生子和大老爷的长随一起,往京郊荣府的庄子去请大老爷。
这会儿尚晖正窝在燕山山脉里默默修炼,不过他神识一直笼罩住宁荣两府,所以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也什么都耽误不了。
老太太病了,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去瞧一瞧,但是赖大居然派手下过来请他,而不是选个大管事过来,也是够不给大老爷面子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宁府贾敬让儿子袭爵,自己落得一身轻,长住京郊的道观,整日里修道炼丹,逃避现实,但宁府老太爷的架子总是足足的:无论出事还是来送东西,贾珍有空就亲自过来,贾珍实在忙不过来就改由贾蓉出面……
虽然尚晖乐见贾家败落,让全家人感受一下人间疾苦,再提改进,但把依附贾家而生却又毫不犹豫背主的蛀虫们提早碾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尚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隔壁身上:荣府庄子的隔壁就是皇庄,还是个土地肥沃且包含温泉,足以让皇帝体验田园悠闲生活外加疗养老寒腿的好山庄。
别误会,皇帝正值壮年,不过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刚好戎马半生——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以善战之名闻达于天下,老寒腿也是在西北积年累月坐镇而落下的病根。
当年皇帝没少从荣国公贾代善这里取经,在皇帝心里更是把贾代善当作半个老师,所以元春进宫后能如此风光有牌面,初封就是贤德妃不说,皇帝对她亦颇有几分真心。
闲话一句,元春是真的心明眼亮,知道自己因何得宠,而荣府几位王家女,包括薛姨妈和宝钗母女在内,可就不那么明白了。
这次尚晖不打算给皇帝治病:在这个世界灵气稀薄的前提下,神医发挥余地比较有限,皇帝未必言听计从;而有神识“作弊”,再有微弱的灵气引动气机,当个说啥啥灵的神棍难度实在不大,找皇帝做利益交换也更容易一点。
只不过他一副沉静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由不得人家不多思量。
他住着的这个庄子真不缺明白人,因为庄子的大管事老胡曾是老公爷贾代善的亲兵。老公爷回京,他也拖家带口地跟了回来。
这位胡大管事可不是宁府的焦大能比的,在忠心之余不乏手段:整个庄子里的人手包括庄户在内都信服且听命于他。
尚晖住过来不过几天,胡大管事便对大老爷大为改观:他跟着老公爷见过大世面,如今的大老爷总让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一个多次经历战阵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老兵,自然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荣府这次派过来的几个人,还没如何就先让老管事的儿子摁住了。
就在荣府来的几个小伙子很不服气,与老管事的儿子胡大郎起了口角之际,尚晖穿着件道袍翩然而至。
如今灵气入体,不说马甲现在有多强,只说气质……是挺唬人:大概就是标准意义上的一举一动通身仙气。
尚晖开口声音都有点缥缈,“这几日不见,家生子们威风派头比我都足。”
来人除了一个在长房伺候的长随,剩下几个都是赖大的心腹。他们先是看自家大老爷看得呆愣了片刻,又被这大老爷教训了一句……几个人脑子里一片白,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全跪了。
对,就是噗通一声,几个小伙子都挺年轻,跪地自然特别整齐。
尚晖见小伙子们不仅额头见汗,肩膀都在微微发抖,就知道自己引气入体后他对凡人的影响和威慑都比预计得更大一点。
不过刚好歪打正着,他往后还是会注意:要随时调整一下输出功率。
却说胡大郎望着尚晖双眼放光,但却小心翼翼地问,“大老爷……得道了?”我们全家是不是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啦?
话说胡大郎和他老子都不带怀疑的:这父子乃至于他们一大家子都笃信老公爷,荣国府还出了位衔玉而生的哥儿……足见荣国府祖荫和气数俱在。
胡大郎雀跃和期盼毫不遮掩,尚晖一直都蛮欣赏这种直白,“得道谈不上,只是略有所得。”他笑了笑,“罢了,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小子跟我回府走一趟。”说着扫了眼惊惧不已的几个小伙子,他又补充道,“没事他们也不会寻过来。”
尚晖坐车回府,胡大郎亲自赶车。而那几个再也不敢抬头的小伙子面对尚晖的问询,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大郎听了都在咋舌:赖大前前后后竟获利十万银子……胆子未免忒大了,简直自取死路!
尚晖对一直立着耳朵静听的胡大郎道:“回去就收拾了这一窝蛀虫。”
却说尚晖赶回荣府,已是午后。贾母让太医瞧过,喝了汤药,又歇了一会儿,此时精神头还好,但人一病难免自控力略差。
猛一瞅数日不见的长子,老太太的表现也没比那几个找到山庄的男仆和长随强到哪里去。
老太太目瞪口呆,扶着鸳鸯的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她郑重道,“你这是……得了什么机缘!”
经历过亲孙儿生带异象,老太太还能有什么接受不了?!
尚晖笑道:“整日里折腾古董典籍,总是有些收获。”又替原主挽尊一下,“银子不至于白花了,总不好当真一事无成。”
老太太叹了口气,显然内心非常复杂,过了一会儿便彻底释然,也笑了起来,“你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所以老太太说是慕强大概没毛病,哪个厉害哪个能耐就更偏心哪一个……也是够真实的。
尚晖又道:“方子给我瞧瞧。”
鸳鸯得了贾母眼色,起身去拿。
话说她只在大老爷进门时匆匆瞥了一眼,就吓得她心脏砰砰乱跳:大老爷身周绕着一层金光!寺庙里的神佛也没这等威仪!
于是这个灵透的大丫头就在无比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大老爷变化忒快,她根本就无所适从。这个时候别提什么大老爷要她做姨娘……大老爷眼里压根就没她这个人!
鸳鸯回来得很快,尚晖接过药方看了看,“挺好。”放下方子,便对贾母道,“老太太去了心事,只要再静养几天便是。”
贾母笑着点头。
尚晖话锋一转,“那顺便把咱们家的蛀虫挖一挖吧。”
贾母还没老糊涂,哪里不知道长子说得是谁,不过她保险起见还是要问一声,“背主许是算不上,但若不是奉承足了王家,赖大也不敢如此得意。”
尚晖一针见血,“王子腾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那贾母还有什么好说的?蛀虫杀了,家里怎么着也能再好过些:家里银子见底……黛玉都能算得出进得少出得多,贾母从重孙媳妇一路混到老祖宗的,还能连黛玉都比不过?
说来也巧,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一起过来,说是拿了娘家嫂子送来的好药给老太太——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陪房,不仅仅忙着说嘴跑腿,更管着王夫人部分私藏。
来都来了,那干脆把全家都叫过来,尚晖就对贾母道,“咱们弄得再热闹些?”
贾母摆了摆手,“你尽管做主去。”
王夫人都进了门才知道大老爷正和老太太说话,此时她不知为何就是心生不详,嗓子也跟着又干又紧,额头立时就见了汗。
然而都进了门,她扭头就走也忒不像话,起码得跟老太太禀报一声——从这一点就看出老太太认真起来,不必怀疑她对她自己地盘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