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其实是白姨娘大嫂的娘家侄女,白姨娘心里有鬼,听了金花这一通搬弄是非,气得什么似的,直接拍了桌子,“我竟管不了他了!”她一瞪身边的心腹婆子,“把他叫来!”
婆子是这院子里除了白姨娘之外唯二两个知道“大爷不是姨娘亲生”真相之人,而另一个已经不知所踪了,偏生姨娘以为她卷着钱财逃了……
白姨娘满心侥幸和孝道大过天,她估计她好生劝说姨娘也不会听。
婆子满腹心事地出了白姨娘的院子,已然凄苦起了一张脸,但姨娘在气头上她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奔着大爷院子走去。
话说这婆子晓得分寸,进了大爷的院子却只肯待在抱厦里,烦劳大爷的丫头进去带话。
东梅给尚晖复述了一回,尚晖端着书,动也没动,“姨娘别过了病气。”
他心里又笑开了:别看白姨娘大字不识,却无师自通地想要尝试对养子情感操控。
只是原主主意很正,而且为了大家的颜面着想,对白姨娘礼数周到,才让白姨娘有了能掌控原主人生的错觉。
从原主重病到尚晖套上马甲,加在一起总有七八天了,白姨娘都无缘一见,作为对比,周父萧氏夫妇,还有两个弟妹则是跑过来了好几趟。
不管婆子回去复命白姨娘如何暴跳如雷,且说原主的小厮新竹到了白家,一点都没客气,直接找白家大爷讨要金花的身契。
白家大爷毫不犹豫,把妹妹白姨娘想着力隐瞒的“亲上加亲”以及“再塞几个丫头以防万一”和盘托出,最后重复道,“金花又不是卖过去的丫头,哪来的身契?”
白家兄弟如今是生意人,从成国公府的亲生外甥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也长了不少见识,他们的胆气可没有那个傻妹妹那么足。
又不能把铎哥儿灭口,就得时时想着“做人留一线”不是?而且铎哥儿怎么看都非池中物。
新竹回来先跟尚晖复命,之后东梅亲自走了一趟,把白家大爷的那番话又学舌给白姨娘听。
之前尚晖那句“怕过了病气”已经把白姨娘气得脑壳疼,这会儿亲哥哥又来拆台,东梅告退后她就哭得不能自已,“当初又不差那一口吃的,非说来周家才有好前程,赚上一副嫁妆也是好的……就把我卖了……一个两个全都没良心,只有我儿子心疼……”
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只抹泪不吭气了。
心腹婆子心里默默道:当初听说能伺候周老爷,你不是喜笑颜开,乐意得不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早,可能有二更。不过二更也要明天见啦。
第134章 工具人庶长子之三
白姨娘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嘤嘤嘤”了一整个晚上。
说她伤心吗?委屈吗?的确伤心, 也的确委屈,只是她能哭上一晚上,图的是消息传出去,周父尤其是铎哥儿能过来劝她安抚她, 她再顺水推舟地提出要求, 父子俩就算不全答应, 起码也要答应一半是不是?
然而事实上白姨娘想得太美了, 她反应很慢,意识不到养子这一病待她态度已然改变。
白姨娘最终装模作样地抹泪抹到睡着,周父和尚晖别说亲自过来看望, 竟是连个丫头都没打发过来过问一下。
心腹婆子看着心大姨娘, 真是什么无话可说。
她也想好了, 若是能一直瞒着, 她自然不会挑事儿;但若是……幸好她有自保的法子。
入夜时分, 周父一如既往地回到正房, 萧氏把丈夫迎进门, 一抬手一努嘴, “还不消停呢。”
周父笑道:“你就拿她当乐子。横竖出不得门,也不怕她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萧氏叹了口气, “我都心疼起铎哥儿来。不过我瞧着铎哥儿自打这一场病, 难得硬下了点心肠。”
周父道:“吃了亏都不涨点教训?”
等夫妻俩并肩坐下, 萧氏又道, “亲疏有别,凭良心说,待二郎和大姑娘都比铎哥儿更尽心。可跟白姨娘一比, 我竟像是铎哥儿的亲娘!”
周父非常喜欢妻子这份坦率耿直,闻言便冷笑, “铎哥儿幸亏不是她养大的。铎哥儿于她,可不是血脉亲人,只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周父和萧氏再三查探过,确认白姨娘没时间没机会没对象更没能耐给周父头上整天一抹亮色。而换子,不怪周父和萧氏想不到,大多数人也想象不到一个姨娘能把后半生的依靠亲生的儿子就这么交换出去,别忘了那个时候这孩子还是而立之年,拥有万贯家产的周父唯一的孩子。
头毛长回来好多,尚晖就格外平和,他很想等女友来了一起好好“慢生活”个几十年,一起红尘炼心,岂不妙哉?
他就打算“人马合一”,把原主什么都看得明白却又相对与世无争的个性尽量展现一下。于是尚晖从病情大为好转那会儿,就没出过自己的院子,有点精神头就坐在窗边读书。
不过原主的才学过于亮眼——原主的院试是在原籍京城考的,这个案首的含金量无需多言,他这一病愈就读书,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让姨娘伤透了心,打算继续上进了,如此一来,家里各路消息,无需周父和萧氏吩咐,管家都主动往他这里“抄送”上一份儿。
“被消息灵通”的结果就是他一天到晚都有乐子瞧。
却说这天晚上,白大爷和妻子商量了大半宿。
白大爷的妻子是小门小户出身不假,但随着白家发达,她跟着丈夫涨了不少见识。
此时她说得实在极了,“咱们想把大姑娘,还有我那侄女金花,都说给铎哥儿做小,那是防备万一。真到了那一天,身世揭出来,咱家的姑娘在铎哥儿身边,若是命好能有一儿子女,说些好话,铎哥儿素来讲情义,但凡看重下儿女,咱家也就保住了,不然就冲小姑子……咱们几家加在一起几百口子,只怕不够国公爷砍的……”
白大爷连忙点头,“再也想不到妹妹越发拧巴,竟是奔着得罪铎哥儿去的。”
白大嫂便道:“王家几位老爷都说铎哥儿好,咱们算计不了人家,自是得交好奉承为上。”
王家那可是成国公都得好生对待的人家。
能入得王家老爷的眼,没道理国公爷会瞧不上。
整个白家,除了他那个愚蠢无比的妹妹,都指望铎哥儿够出挑,到时候成国公知道真相,即便发作也不会发作得太厉害,比如抄家要命之类。
而他妹妹作为罪魁祸首,只要事情败露,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如此一想,白大爷也懒得在他妹妹那儿花什么心思了。
白大爷夫妻计定,白大爷秉烛疾书,写了密信,交给心腹,嘱咐他第二天清早就启程,把这封信送到京城的白二爷手中。
而白大爷夫妇在递了帖子后按时到周家拜访:其实夫妻俩是想一起出动,赶紧把金花弄回来。
夫妻俩之前会选中金花,纯是因为夫妻俩的亲闺女不过中人之姿,而金花却是县城一枝花……试问年少之人又有哪个不爱俏?
却说白家夫妇到访时周父不在家,萧氏招待了白家夫妇,寒暄几句便痛快地放人,让他们夫妇先去看望铎哥儿,再去哄一哄闹着自己难受得活不了,一个劲儿地要大夫的白姨娘。
整个家谁不知道白姨娘是装病?萧氏只想说该找个好大夫看看脑子倒是真的。
萧氏还特地道:“以前铎哥儿言听计从,她多爽利一个人。如今铎哥儿一病,她也就不大好了。铎哥儿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大的。他病了半个月,白姨娘竟是一次都没过去瞧过,这是怕什么呢。”
白大爷一个生意人,听了这话面皮都微微发烫:这位大太太说话这样不留情面还是头一次。
白大嫂只能赔笑,心生不妙之感。
从正房出来,夫妻俩跟着管事,顺着府中石板路,来到铎哥儿的院子。
这夫妻俩不知道是因为心虚心乱还是因为铎哥儿屋子地龙烧得太热,反正一坐下就感觉后背上汗都快浸湿厚重的衣裳了。
他们和铎哥儿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再见时已然不敢对上铎哥儿的双眸了。
这夫妻俩面对他兴许会因为亚历山大而有失态之举——这是尚晖故意的。
而白家大爷顶着巨大压力,还是完成了“既定目标”,向铎哥儿解释清楚:他们和白姨娘不一样,没那么异想天开,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他们夫妻总还懂得。
片刻后白家夫妇找了借口,额头见汗地溜了,东梅送这对夫妇出门,回来捂着嘴咯咯直笑,“多狼狈呀。”
东梅以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以为这对夫妻是为白姨娘想强塞金花还想做主大爷的婚事而尴尬而狼狈而坐卧不宁而追逐不安……
尚晖叹了口气:无知是福啊。
不过一刻钟,东梅便又来到尚晖身边,报喜道,“白大爷走在前面,白大嫂子死命拖着扯着哭嚎的金花往外走……”
与此同时,另一位大丫头也在向萧氏学舌,“白大爷显是不想闹得难看,他们匆匆走了,白姨娘也不避人,就在院子里叫骂,说什么敢忘了本,饶不了他。”
萧氏就笑,“谁忘本?铎哥儿吗?”她扭头吩咐大管事,“眼见着到年底了,合该白姨娘到庙里念念经,祈祈福。清清静静地在庙里住上一阵子,不求白姨娘想开点,化化戾气也是好的。”
当家太太萧氏一发话,白姨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又被安排上了,毫无反抗之力地安排上了:白姨娘和她的丫头,还有衣裳行李,当天就一起打包,让家里的长随送走。
白姨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自己把自己养废了。尚晖听“耳报神”东梅再来报喜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便继续读书了。
晚上,周父裹挟着淡淡酒气和重重的寒气回来了。
他打发小厮向萧氏报个信儿,自己则直奔长子的院子而来。
尚晖请他便宜老子落座,再亲自奉上热茶。
周父暖和过劲儿,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和王老爷果然一拍即合。
话说王老爷他闺女今年不满十七,比原主小五岁多。
哪怕夫妻俩连着闺女本人都挺满意这门亲事,但夫妻俩还是想多留女儿几年——富贵人家男女成婚都比较晚,包括皇室在内。
所以谈婚事的时候王老爷就有点矛盾:一方面心里挺情愿,另一方面又不想太积极。因为本朝风俗如此,定下婚事就得走流程,撑死不过一年姑娘就要出嫁。
而尚晖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有损人家姑娘声誉的事儿更不能做,于是他昨天便找机会建议周父,起码等乡试过后再提婚事不迟。
周父不知道长子的真实心意,只以为儿子担心齐大非偶,想成家前先立业。周家能发达,靠的就是科举。长子这般心思,周父只会欣慰,并全力支持长子的决定。
今天晚上,周父便是和王老爷边喝酒边商量儿女婚事,互相试探了几句发觉大家不谋而合。
有了个妥当的口头协议,双方又没有交换什么信物,却弄了个双方都很满意。之后两人就是干脆痛痛快快地喝酒胡扯,一直喝到了平素安寝的时候。
尚晖向周父道谢,两人聊了会儿天,周父再次嘱咐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本末倒置,便回正房找妻子萧氏去了。
却说尚晖这么用心要考出点名堂,因为“最好考到天下皆知,对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读有个交代”,可是原主隐藏在心底的“遗愿”之一。
毕竟等恢复了身份,作为燕亲王唯一的嫡子,肯定再无缘科举。
拿个一甲,尚晖还挺有把握,但非要状元不可的话,可有点难度。所以这阵子他的确是在认真温书,到时候考场上好好发挥,给原主个交代。
却说周家目前居住的蔡州府距离京城不过五百里,冬日骑马再怎么走得慢,送信的话三四天也到了。
白家大爷的心腹到了京城,径直去找自家二爷。而白二爷收到哥哥的信,看完后就当机立断,给自家亲外甥,成国公府的三少爷递了帖子。
成国公的第三子卢琨收到随帖子一起送去的口信,便立即在内书房召见了白二爷。
打发走白二爷后,卢琨脸色铁青,他正在琢磨如何应对的时候,“三郎”一声招呼差点把他的魂儿都吓出来。
幸好理智回来得快,见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正是妻子,他轻声问,“你都听见了?”
卢琨的妻子米氏乃是郡主之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她缓步上前双手按住丈夫的肩膀,微笑道,“我都听见了,三郎,我帮你。”
卢琨不免动容。
究竟米氏怎么帮助丈夫?那还用问,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第二更来啦~~~~~~
第135章 工具人庶长子之四
米氏能嫁给成国公的嫡三子, 出身自然相当硬气。
米父四十多岁便官居三品……当年以寒门才俊之身在二十出头中了进士,有才有貌的米父就让米氏外祖眼光独具地“榜下捉婿”了。
需要说明的是,米家的这个寒门称谓是相较于顶尖勋贵成国公府,累世公卿王氏这样的真豪门而言。
细数一下米家的家底, 在米父发达前, 也要比如今的周家更为富裕。毕竟在封建时代, 想供得起儿孙启蒙读书, 家里起码是个富户或者小地主。
然而米父再厉害,凭米父和米家都不可能给米氏毫不犹豫说出“我帮你”这样的底气,但米氏的外祖家安王府可以。
安王今年都九十多了, 身子骨硬朗, 难得的是脑子不糊涂。
老爷子当年在两件大事, 先帝诸王之乱以及皇帝登基之际, 不仅站对了还多少出了点儿力。所以安王府地位超然, 自是不用多说。
米氏她亲娘年纪不大, 却是皇帝和燕王的姑姑辈。
作为老来女, 自小备受她爹安王的疼爱。嫁给米父后, 先生了两个儿子,再生下米氏这个小女儿——小姑娘五官长开后, 外表像极了她外公安王。于是米氏跟她亲娘一样, 成了安王的心肝宝贝。
话说先帝和皇帝父子在平乱后励精图治, 如今亦是太平盛世, 但当年作乱的诸王仍有残余势力蠢蠢欲动,所以米氏身边有她外公安王亲自安排给她防身的两个人:一个负责“脏活累活”的管事,还有一个身怀绝技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