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这个时候说自己有请求,也是心里早就想好的。这几样东西由自己推广,就真成了功高盖主,让当今赏无可赏的话,后头跟着的很可能是无需再赏。还不如自己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使当今明白自己没有什么野心。
“臣请圣人做主。刚才圣人也说了,臣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臣的祖父与大伯也该出孝了。”沈越慢慢说着,让当今的心再次起了波澜,难道沈越是想着替自己的祖父谋起复?
这样也好,沈学士办事能力不差,最主要的是并不结党,在大学士中间以平衡居多,有他重任大学士还可让朝臣们少些争执多做些实事。
结果沈越说出来的话让当今哭笑不得:“臣的祖父与大伯年后便可出孝,便是臣的未婚妻也将及笈。可是臣的先生,臣的先生却舍不得女儿,想着多留臣的未婚妻几年。”
说完沈越满脸通红,似乎知道自己在如此严肃的地方,提出这样的要求上不得台面,整个人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等着当今的裁决。
当今还真是让沈越这个不是请求的请求给搞愣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得多没出息,一心只想着娶媳妇?说好的男儿当建功立业呢?那个说出过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沈越,真的是跪伏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吗?!
深深怀疑过后,当今心里更多的是释然,儿女情长好呀,情种好呀,有软肋的臣子真不怕多呀!!
“哈哈,”当今痛快的大笑出声:“就这样着急娶媳妇了?”他有点儿不解的看向沈越:“难道你家长辈就没有……”给你屋里放个人?一想眼前跪的这个姓沈,沈家似乎从来没有纳妾之说,这话便说不下去了。
“来人,去请林如海,再召沈学士进宫。”当今向大太监高福吩咐道。
“圣人,”沈越听到当今要请林如海,不由叫了一声,然后才发觉自己君前失仪,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当今好笑又好气的向他道:“放心,定会如你所愿。只是见了林如海,你自己向他解释。”挥手让高福快去办事。做为全程听了当今与沈越对话之人,高福心中对小沈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有他这样近身服侍圣人的人才知道,当今看似宽和,帝王之心却一丝不缺。小沈大人一个小小的请求,便化解了功高震主的尴尬,除了佩服他想不到别的。
等高福出殿,当今又叫沈越起身,问起了他这两年种庄稼的心得,沈越有些心不在焉:“先生的花房一向是臣打理,后来守孝才由臣的未婚妻做主。为怕她日来寂寞,臣便让人四下寻些新奇的种子,这才发现了三样作物。”
是了,沈越让人四下寻种子并未瞒人,当今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当今也不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未婚妻解闷才让人找。听他如此看重自己的未婚妻,当今心里渐渐升出了一个想法,只待一会儿商于林如海。
林如海来得要快一些,而沈学士进殿之后则先向当今请罪,觉得自己不该以守孝之身冲撞了龙体。人是当今自己叫来的,哪儿会因此事怪罪于他?直接向二人展示了沈越送来的东西,满意的在二人脸上见识了不敢置信、震惊与愤怒。
就连他们两人的愤怒当今都觉得可以理解——这样的好物,就该于大朝会之上当着所有臣工们的面进献,如此才不怕皇家抹杀了沈越的功绩。幸亏沈越年轻,还没有染上这些官场老狐狸的通病呀,当今心里对沈越更觉满意。
就算养气功夫了得,沈学士看沈越的目光也隐含了杀气,而林如海则在知道了沈越所请之后,直接就开口拒绝:“圣人给他们两人赐婚,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沈越还得寸进尺,以微末小事叨扰圣人,实在该罚。请圣人不要允他所请,臣的女儿还未及笈,就算及笈之后也要准备嫁妆,总要个二三年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
沈越就不顾君臣之仪,满眼哀求地盯着圣人的嘴,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就连沈学士自己也说:“臣家要到正月才能出孝,这些年房舍着实该翻新一下,才是做新房的样子。所以臣也请圣人三思。”就是不给你小子准备成亲的地方。
两位重臣的言行,让当今确信这东西还真是沈越自己鼓捣出来,一点儿也没向家中和先生通气,要不沈学士与林如海不会双双在成亲一事之上给沈越下这么大的绊子。
说不定沈越是早知道这两家长辈的态度,才不得不借着进献求于自己?当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越,发现人家正可怜巴巴的紧盯着自己,眼珠都不敢错一下。
罢了,不过是想成个亲,还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当今开口向两位老臣道:“沈越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年已经十九岁了吧?正是该成亲的时候。就是如海家的女儿,过了年不也该及笈了?朕自己也有女儿,习俗还知道一些,谁家不是早早备了嫁妆?”
林如海被驳的无话可说,只好以目示意沈学士顶住。当今则笑嘻嘻向沈学士道:“沈学士守孝三年,也该回朝效力了。这内阁只有沈学士在,才能让各位大学士宾服。”
这就是将沈学士在内阁的排名升到了第一位首辅之职,沈学士也只好沉默下来——本朝内阁共设大学士五人,皆按进内阁的时间为序。如沈学士这样在大学士位上丁忧的也不是没有先例,起复后或是直接失了大学士之位,或是只能从头排起,一辈子也难登首辅。
现在沈学士还不到起复的时候,当今已经以首辅之位延请,不得不说是对沈越进献之举的褒奖。似乎是怕林如海再阻拦,当今又笑向林如海道:“早听皇后说你那女儿灵慧动人,与沈越恰是天生的一对。正好皇后一直觉得没有女儿心中有憾,便将你那女儿认做义女,你看如何?”
不如何!自己养的好好的闺女,就这么归了别人,哪怕那人是当今天子,林如海的脸也不好看:“臣之女萤豆之光,不堪宫殿之重。”
沈越再不敢看林如海的热闹,跟着向当今叩首:“圣人明鉴,玉儿一向散漫惯了,对宫中之礼并不明了,怕是会失了皇后娘娘颜面。且臣一向尊先生教导,不敢与先生断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林如海的眼刀子都飞过来了,女孩的闺名岂是可以随便出口的?
当今不等沈越说完,已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不过是替皇后认个义女,图的是有人能与皇后说说体己话。你那未婚妻并不入宗室族谱,也不养于深宫。甚至也可不封公主,免得建公主府还耽误了你娶亲的日子,到底要让皇后备嫁妆名正言顺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当今借着嫁妆奖励沈越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林如海与沈越哪儿还敢推辞?就连沈学士也跟着一起谢恩后出宫。
当今也破例在白日便兴冲冲到了坤宁宫,倒把皇后吓了一跳,一问才知自己竟多了一个女儿:“即是臣妾的义女,不封公主于礼不合吧?”
见皇后并无半点留难之意,当今的心中也十分满意:“倒要让你破费,即认了义女自要准备一份嫁妆。可是与沈越所献之物相比,这份嫁妆出得值。若不是沈越与林家的女儿早已经定亲,该看哪个公主合适嫁他才好。”
皇后知道,能让当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夫妻之间难得的体己话,笑着凑趣道:“这算什么破费,臣妾一直遗憾自己没个女儿,如今即得了,便是把臣妾自己的嫁妆分一半给她也是该的。圣人知道,虽说公主们都算是臣妾的女儿,都有各自的母妃,不好与她们太过亲热。”说完想起前事,饶是在深宫之中练的心坚,还是有些凄然之色。
当今知她是想到了那个没保住的女胎,轻抚皇后秀发:“不必伤怀。那毒妇早已经让野狗分食干净,就死也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了。那林家的女儿若是聪明的,自会事你如亲母,便如咱们的女儿还在你身边一样。”
皇后感动的望向当今:“多谢圣人。”那目光殷殷,真个将当今视做了自己全部的依靠。当今自是感觉到了皇后毫不保留的慕恋之意,这是自成亲之后都少见的情态,心下对自己的决定越发得意。
又因这向年欠银已经收缴得差不多,不用再拿私库贴补国库,手中有钱的当今大方向皇后道:“是梓童的女儿,自然也是朕的女儿,哪儿有只让梓童自己一人出嫁妆之理?若是怕面上不好看,梓童只管用自己的嫁妆,到时朕再补给梓童便是。”
皇后不依道:“圣人哪儿差这一个女儿?臣妾这里却真的只她一个,圣人还是别与臣妾抢人了。”说的当今龙心大悦,直留着用了午膳才回养心殿歇息。
待圣驾不见踪迹,皇后才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向着心腹之人吩咐:“请大皇子妃进宫说话。”这个女儿即是圣人替自己认下的,大皇子妃做为亲嫂子,怎么也得好好与小姑相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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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七天,对作者的精神是个巨大的折磨,见识了人性的丑陋,也看到了金钱的罪恶。有时作者在想,为什么我们要有亲戚?我们对亲戚期盼什么、失望什么?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努力码字,过好自己的日子。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九阳神功诚不欺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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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宫中皇后如何布置, 务要让明日认亲之事圆满, 沈越是不知道。他只知道不管是林如海还是沈学士, 出宫后都没正眼看自己一眼,两人还直接上了一辆马车。
沈越刚想上马陪护, 林如海已经冷冷道:“祖父与先生都已经上车,你不说上车服侍,还想自己躲清净不成?我是这样教你来?”
沈越一声都不敢吭, 自己爬到车上, 巴结着给两位祖宗斟茶,又被沈学士骂没眼色。想让车夫赶紧稳心,林如海也能骂他浮燥。一路让人挑毛病挑到了沈学士的书房, 二人更是齐齐拷问他怎么敢说也不与长辈说一声,就将这三样东西一齐献出?
就算是要献, 也该隔上一两年献一样,才能让当今长长久久记住他不是。现在虽然沈、林两家都算得了好处, 可沈越自己却只得了当今几句表扬, 或许黛玉可以多得一副嫁妆。可与圣心相比,嫁妆算得了什么?
沈学士还好点,林如海完全就把你是不是傻写在了脸上——沈学士做首辅自是对两家都有益, 可沈学士却是整个沈家的沈学士,将来他的家业绝大部分都与沈越无关!
“虽然嫁妆不是难事, 可我还要看看原来是不是准备的太多了。”林如海阴着脸向沈越道:“你是有能为的, 自然不指望着妻子的嫁妆, 我还有宽哥儿, 总要留些给他。”
沈越从进了沈学士的书房就一直跪着没起来,听林如海说话也只能把膝头转向他:“先生放心,就算玉儿一文嫁妆都没有,我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大不了咱也学穿越前辈,把一切能赚大钱的东西苏出来。
沈学士便清咳一声:“咳咳,即然有此雄心,我这做祖父的也就放心了。有道是好男儿不吃分家饭,咱们府上虽然没分家,可是你大哥那时便有定例,男儿成家是五万银子。你自然是不稀罕的。”
刚才自己不是与这两位同坐一辆车回府的吗?也没听他们两个说什么,怎么都要对自己婚事大撒把了?沈越关疼的直抢地:“孙子有多大能为,祖父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沈学士说得斩钉截铁:“你一向有主意,便自己想去。如海,我看日子便定到你女儿及笈后一个月吧。”见林如海点头,沈学士赶苍蝇一样向沈越摆手:“去吧,日子你也知道了,去准备吧。只一条,不许用家里一个人!”
沈越哭唧唧看向林如海,发现人家的脸比沈学士的脸板得还平,只好上内宅找沈老太太哭诉。
贾敏虽觉得林如海待沈越太苛了些,也得等过些日子他消了气再劝,第二日早早要带着黛玉进宫拜见皇后。这一次与往日入宫不同,早早有肩舆等在宫门处,一见贾敏母女进宫,皇后宫中掌事嬷嬷早陪笑上前:“可算把姑娘盼来了,娘娘早等着姑娘呢。”说完又向贾敏见礼。
贾敏知道,在这位嬷嬷眼中,别看自己是超品侯夫人,可是与黛玉的还是有差别的:人家嬷嬷是皇后宫中出来的,黛玉马上成为皇后义女,大小也算是人家的主子,可自己仍是臣妇。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皇后并不反感收自己女儿做义女。贾敏心中劝着自己,努力压下女儿要被人抢走,自己却要带笑应是的心酸。
一路上贾敏的心便如那肩舆一样起伏不定。
好在这样的担忧,被皇后率众妃嫔亲自迎接的大场面给震撼得无影无踪:“臣妾惶恐,不敢劳娘娘凤驾。”贾敏几乎是从肩舆之上跳下来的。
皇后笑得十分亲切:“从此咱们便是一家人,说什么劳动不劳动就见外了。”说完亲携了贾敏的手,又拉了黛玉向殿内行去,诸妃嫔再不满也不敢流于面上,还要笑对着贾敏母女。
就是坐下,皇后也没松开黛玉的小手,又指离自己最近的座位请贾敏坐后,才向着妃嫔们道:“今日没让你们散了,就是为了让大家给本宫做个见证,圣人怕我孤单,替我认了玉儿为义女。”
妃嫔们闻言不敢再坐,齐起身向皇后恭贺。皇后拉着不安的黛玉坐得端端的,命众人平身后才道:“虽然是本宫的义女,可是圣人说了,玉儿一向是娇养的,怕她不惯宫里的规矩拘束了。因此玉儿不会在宫中长住,只每月初一十五来给本宫请安。你们回去要好生约束宫人,玉儿虽然不封公主,本宫却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女儿。”
刚坐下的妃嫔们又齐起身应是,看向黛玉的目光都火热起来:不封公主又如何?这一句嫡亲的女儿,便是林氏女最好的封号。
皇后满意的将妃嫔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才道:“即是已经见过,玉儿便不去各宫给你们请安了。都散了吧,让本宫与女儿说说体己话,你们日后相见的日子长着呢。”
可怜的妃嫔们再次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起身,没等向皇后行礼告退,门外已经传来圣驾到的通禀声。妃嫔们暗中理衣服扶首饰,贾敏也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回避。
皇后已经站起身,见贾敏慌乱,和善的向她道:“林侯夫人且安坐。”
贾敏哪儿敢坐?随着诸人三呼万岁后,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天颜。就见一角明黄的衣襟从自己面前过去,又听到有太监高呼平身,才随众斜签着坐下。
“皇后也太心急了些,都说了你的女儿便是朕的女儿,怎么还趁着朕上朝便急着认下?”当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