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儿还小,不知道这是大家换个名头补贴二叔,见沈越只得了些东西,没有人给他红包,也把自己得的金锞子都抱到沈越面前:“二叔收拾院子要用钱,这个给你。”
大家都在一起守岁,人人要看沈越有没有这个脸儿收孩子的金锞子。不想沈越还真的收了起来,笑眯眯向慎哥儿道:“好孩子,你是个有眼光的,知道将银子投到二叔这里能赚大钱。等着二叔让人称一称,算你一股。”
谁也不知道沈越所说的算一股是怎么回事,沈学士看次子并没有制止沈越胡说八道的意思,只好自己做恶人:“好好的孩子,与他说什么银钱,没得让他汲汲于利。”
老爷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呀,您老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得是用银子换来的?何况自己要分给慎哥儿的股份,可是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有底气视金钱如粪土的东西!
让沈越有这么大的底气的,正是早在三年多前就被他派到南海沿子找橡胶的林立,在半个多月前给他送来了橡胶的成品!
有了这个东西,沈越相信自己哪怕只占小小的一股,都能从此再不为银子烦恼,而黛玉再出行的话,那颠簸之苦也可以再次减轻。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越站起身领过沈学士的教训,等沈学士再想不出新词,才在老人家的默许之下坐定,再看沉默的沈超一眼。
沈超对沈越的能力有着迷一亲的自信,直接让自己的儿子向沈越道谢,把个沈学士气得生生别开眼,不肖子孙,真是两个不肖子孙。
沈越觉得沈学士估计是到了更年期,也不管他态度好还是不好,当今一开笔之后就重新泡回了工部的试验场。不仅林如海与沈学士觉得不对,就是当今也让人悄悄去看过沈越试验的东西,听人报说地东西黑乎乎的,除了气味不大好闻之外,没看出什么稀奇之处,只知道应该还是马车上用的。当今知道沈越是不铜陵成效不上报的性子,只好等着他亲自揭开谜底。
有事儿在前头赶着,这日子就过得飞快,二月十二展眼就到。皇后本想在宫中给黛玉办及笈之礼,又怕女孩家一生只此一次的成人之日,参加的人被宫规束缚了不能尽兴,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命大皇子妃到那日早些去给贾敏帮忙,好生替她妹子操持。
这礼物也早早赏了下来,皆是有一无二的精品,见过的人无不咋舌,知道这林家姑娘虽是义女,却深得皇后宠爱。
皇后亲赏了及笈礼,皇子妃们岂能不到?二皇子妃虽到得晚了些,可五个妯娌一个不缺。大皇子妃更是以半个主人的姿态,替贾敏招呼客人,显得格外亲近。人家算是黛玉的正牌嫂子,别人再多的腹诽也只能忍下,看着大皇子妃春风得意。
“林侯夫人,按说这小沈大人也该有礼物送来,怎么竟此时还没见到?”大皇子妃见三代沈家婆媳四人高坐客位,悄悄的向贾敏问道。虽然这定了亲的男女不好见面,可一般在女孩及笈之礼上,男子都会送上些礼物,表示对女孩的看重。沈家女眷倒是人人都有礼物,可这沈越没有东西送过来,也不大象样子。
贾敏有些无奈的向大皇子妃道:“他还能等到这个时候才送来?等会儿玉儿出来皇子妃就看见了。”
那就是说沈越的礼物不光送来了,黛玉还会随身带出来,大皇子妃不由掩口一笑,还真有些期待想看看,自己儿子口里严厉的师兄,会送什么样的礼物呢。
王熙凤羡慕的看着与贾敏说笑的大皇子妃,曾几何时,她也替贾敏待过客,也这样亲密的说笑过。可是京中一场动乱,让两家的情谊不复存在,只留下了面子情。
王熙凤心中发苦,面上还得维持得体的笑容,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迎春道:“可惜你嫁得早了些,要不此时还能到林妹妹房里说话,不用和我在这里空坐。”
迎春是前年嫁与房氏那个表兄家的侄子,日子虽没将军府看上去富贵,可内里丈夫为人体贴,婆婆又好相处,让迎春整个人的气质与在将军府做姑娘时大不相同。听王熙凤说完,她只回以温柔一笑:“平日也不好总回府走动,正好与嫂子说说话。老爷、太太身子可安康,老太太还好吗?”
自己这个小姑子什么性子,王熙凤还是知道的。听她问府中之事,便点头道:“老爷现在给茂哥儿开蒙呢,太太每日照顾他们爷两个,你哥哥又日日上衙,谁也顾不上理我。要我说你有时间也多回府走动走动,省得我一个人无聊。老太太那里,还是那样吧。”
迎春微微红了脸:“我婆婆说我现在身子还不稳当,不许我多出门呢。若不是今日是林妹妹及笈,我也过不来。”
王熙凤惊的嘴张了老大,半天才合上:“你也太大胆了,很不该在意这些虚礼才是。你与林妹妹好了一场,她知道了也要埋怨你不以自己身子为重。几个月了?”
迎春的脸就更红一点:“其实也过了三个月了,不过是我婆婆说我自小身子亏了些,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嫂子也知道,我这亲事若不是姑母,还不知道怎样。林妹妹今日及笈,我怎么能不过来。”
王熙凤了然点头,林家对迎春可算仁至义尽,不仅替她找了个好夫婿,还替迎春准备了不菲的添妆,让迎春在夫家争足了脸面。这样的大恩,迎春不顾自己的身子来观礼,应当,实在应当。
知道感恩的人,总是让人心生亲近——能对别人感恩,也就不怕自己的善意落入空处。王熙凤心里长叹一声,自己夫妻当日就是不知感恩,才让姑母寒了心。
好在自己后来对迎春也算尽心,王熙凤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当日她只是不愿意家中管家权落到王夫人手里,才在进宫哭临时,不得不将管家权交到迎春手里。
等发现迎春并不擅做威福,也就给了她更多的信任,哭临结束之后,管家还也带着迎春,一来二去姑嫂两个越来越相得,王熙凤才为着迎春的亲事求到了贾敏面前。
正是当初的一点儿善念,让迎春嫁人之后,不至连基本的管家都不会,给了她婆家人一个惊喜,让迎春顺利的在婆家站稳了脚。就算迎春的公公只是四品知府,可一旦回京,总能在哪部做个郎中甚至侍郎,这样茂哥儿将来也能多一份助力。
唉,王熙凤想到这儿也不得不叹一声,若是自己府上与林家仍旧情谊不断,哪儿用得着如此算计?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只盼着姑母能看到自己真心悔过的份上,原谅了二爷,不求仍如前一样步步扶持,也别如现在一样不闻不问。
思量间,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就见黛玉在两名赞者的扶持之下,莲步轻款,来到了正堂之上。一束阳光正从窗外照进室内,似乎知道今日黛玉是今日的主角一样,将她婀娜的身影都拢在光束之中。
黛玉的小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双鬟髻梳得光可鉴人,玉面上光彩莹莹,双耳边各有一丝白金垂下,坠了一个水滴样的物件,那物倒不甚大,只可小指甲大小,可在阳光之下却华彩四散,不管坐在哪个位置的人,都给耀得要眨一眨眼。
这样的宝石,见过的人没有几个,五位皇子妃,正是见识过的人!皇后娘娘似乎便有这样的饰物,不过好象并不是耳坠,而是嵌于金凤钗之上。难道?四位皇子妃的目光,都注视向了大皇子妃。
做为皇后嫡亲的儿媳妇,大皇子妃也是见过皇后戴那凤钗的,也知道皇后凤钗上那块宝石,比起黛玉耳边的两个要大上一倍不止,光彩却不如黛玉耳边的两个夺目。
大家都打量着黛玉的耳坠子,倒没发现及笈礼第一礼已经开始:此次黛玉及笈礼,正宾竟是皇后娘娘的嫂子,承恩公夫人!
就见承恩公夫人面带慈和,口内轻轻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替黛玉除了双鬟髻,轻梳后挽做流云髻,再将赞者奉上的五尾凤钗插于流云髻上,起身回座。
李自珍身为赞者,替黛玉扶钗后,扶黛玉起身,诸观礼的夫人姑娘们齐向黛玉做贺,黛玉还礼后由张婉扶着回东房,李自珍到承恩公夫人前接过襦裙,到东房换好后,黛玉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黛玉第一次出现,大家被她耳边的光彩吸引,没注意那采衣,这次再出来,人人都留意到了襦裙的与众不同:黛玉身上的襦衣,不同与大家平日所着直筒筒没个腰身,而是略收了腰线,越显得黛玉身姿袅娜。
襦裙上头是满绣百鸟,那鸟神态各异,齐展双翅飞舞,形态各异惟妙惟肖,却不显杂乱只见活泼。如此衣裙映了明晃晃的耳坠子,配上黛玉出水芙蓉般的玉面,就是女子也看直了眼。
刘氏轻向自己婆婆笑道:“老太太回去定要罚越儿,这样的好花样,竟不想着孝敬老太太。”
房氏听长嫂说笑,也跟着凑趣:“让他给老太太画一千只出来。”
沈老太太各拍她们的手一下:“玉儿如今画技比越儿也不差什么,说不得是她自己画的。”李氏听了掩口而笑,就算儿媳妇是孙子的亲娘,在老太太心里偏的还是自己的孙子。
几位皇子妃心里都与大皇子妃当日一般想法,幸亏皇后收了这位林家姑娘做义女,否则真不敢想这样的女子若是参选,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至于原来几位皇子从家中拿出许多财物替黛玉添妆,当日生出的小小怨气,早在见了黛玉容颜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添妆好呀,添了妆就说明这林家姑娘嫁人的时间不远了。这样的美人,还是早早嫁了让人放心。就算是让她们再给黛玉添一回妆,她们也心甘情愿呀。
这一想之间,再加也已经结束,黛玉进内换了广袖长裙,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襦裙取其轻灵,长裙爱其庄重。身着大红滚黑边的黛玉,头上加了玉冠,脸上的神采为之一变,整个人典雅大气,端庄瑞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贾敏看得眼中就是一热,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曾经让自己担心的身子,这些年调养得当,性子虽然爱娇些,却也明理能担起长姐之责。尤其是对自己和老爷体贴又暖心,分了自己多少忧愁。
可这样刚刚长大的女儿,不出一个月,就要离开自己,嫁做沈家妇了。想到这里,贾敏不由的看向沈家婆媳坐的方向,正与房氏的目光碰上。房氏脸上是由衷的笑意,见贾敏眼中的不舍,忙奉上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这样的儿媳妇,她一定会好生看待,不会让她受了委屈。贾敏理解了房氏目光中的意义,向她微微点头:我的女儿,请你多多善待。
房氏也点头让她放心: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若是待儿媳妇不好,第一个跳起来找自己算帐的,一定不是贾敏,而是那个臭小子。
黛玉三谢之后,才算礼成。贾敏便请诸夫人到花园松散松散,而黛玉则由着李自珍等姐妹相陪,在她房中说话。
“好姐姐,快告诉我你这套头面是何处打的,我也要去订一套。”李自珍刚才做为赞者,屏息静气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一进了黛玉的屋子,立时恢复了本性。
这话可让黛玉如何回答?本想顾左右而言他,张玲却不依:“你可别告诉我们说是长辈送的,自来从没见哪位长辈戴过这样稀罕东西。”
别的姑娘们也纷纷开口,黛玉无法,只好轻声道:“听说是内务府造的。”一句话便让姑娘们都闭了嘴。她们家中都是做官的,都隐约听家中长辈说过沈越被人弹赅,原因就是让内务府替他打造东西之事。
不是那些长辈要与闺阁女儿议论朝事,而是长辈们都知道自家女儿与林家姑娘交好,而沈越是林家姑娘的未婚妻,这样的事情自然要说与女儿听听,也好让女儿安慰黛玉一下,方是闺中姐妹情谊。
“如此说来,这些都是小沈大人准备的了。”李自珍有些羡慕道:“林姐姐真有福气,就是不知道小沈大人手里可还有多余的宝石没有。”
张玲直接打趣她:“好个不知羞的丫头,就算小沈大人手中还有这样的宝石,也要留给林妹妹,哪儿有你的份。”
刘蓉则嘟了小嘴:“且等我回家羞我哥哥,成日家说嘴,说不管我想要什么都能给我寻来。林姐姐好歹告诉我个名字,这次就主他寻这个去,定要让他吃个瘪。”
探春默默的听着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黛玉新样首饰,再看看自己身上出门才舍得穿的新衣,张张嘴还是不知道自己从插话。
自从搬出将军府,贾政一直没有起复,几年下来自己也歇了谋官的心思,每日里借酒浇愁,偶然清醒的时候,便与王夫人因银子吵嘴生气。要不就借着考校学问,打骂宝玉与贾环。
在贾政看来,王夫人害他搬出了将军府,又害他失了官,分家也没分到什么东西,而他居然没有休了王夫人,王夫人不该对他感恩戴德,双手奉上自己的嫁妆随自己花用吗?
可王夫人竟然敢开口闭口全家人都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便是不贤之人,每日对王夫人不骂不开口。就是这样,贾政除了嘴上厉害些,庶务仍是不通,王夫人也把自己的嫁妆把得死死的,让贾政想喝酒的时候不得不求到她面前。
两个做主的如此相处,哪儿还顾得上替儿女着想呢?探春心里苦笑一下,也不是没替儿女着想,宝玉不是也与薛家姐姐定了亲了?不过是没人替她这个庶女着想罢了。
可迎春姐姐也一样是庶女,在自己这样的年纪也已经说定了亲事,听说还是姑母从中牵的线。自己也是姑母的侄女儿,多到姑母跟前走动走动,姑母也就能想起自己的亲事来了吧?
现在探春已经不敢奢望能嫁进什么名门望族,只要是官宦之家她就心满意足了。若不是报着这样隐秘的希望,她也不会求了又求,又拿与林家走得近些以利于老爷起复说话,才让赵姨娘说动了老爷,今日能上门来观礼。
没有帖子又如何,她就是在门房不走,那些人不也要是通报进二门?而姑母也让自己进了门,可见还是却不了这骨肉亲情。日后只要自己多来多往,不信打动不了姑母的心。
只是这走动也要有银子支撑。探春想想自己带来的礼物,心里又是一塞:那样普通的金镯子,只怕林姐姐看了都觉得俗气吧?
“三妹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兀自想着心事的探春看时,迎春由着一个丫头扶着,站在自己面前温柔的笑:“好长时间没见三妹妹了,妹妹一向可好?”
探春忙站起身子:“二姐姐。”伸手刚想扶迎春的时候,黛玉已经笑着向迎春的丫头道:“如今二姐姐是金贵人,快请二姐姐到榻上歪一歪。”刚才母亲已经使人悄悄告诉自己,迎春姐姐有了身孕,不好在人前张扬,上她屋里歇一歇。
探春脸上就是一僵:“什么时候二姐姐竟如此尊贵了?”
李自珍从黛玉开口,已经把眼去看迎春的肚子,听听探春问起,不由道:“这样的消息,娘家总要知道的吧?”刚说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嘴虽然捂得快,可大家还是都听到了,就是迎春面上都是一热,借着低头坐下掩了过去:“现在还没往家里送信呢”。她与李自珍几个也算相熟悉,并没有瞒她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