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娶妻如玉——朱大概
时间:2020-01-30 10:19:59

  林如海留在京中的人就不一样,那些都是在京里几代人历练出来的,各家情况了解、消息也自有门道,若能为自己所用自是再好不过。
  蔼哥儿就又想起一事:“先生京中宅子即留了人,他们不替先生打听些消息吗?”
  林如海就是一叹:“你怎么倒糊涂起来,人走茶凉这话没听过吗?”
  蔼哥儿自是想到了,也就不再往林如海心里扎刀,师徒两个约好将来由林家的人五日一送信,不可在这上头心疼银子。
  说完银钱事,蔼哥儿猛想起原著里那个该做黛玉先生的贾雨村,就算此时他本该已经在林府却没有出现,可蔼哥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走后先生自己在书房也是寂寞,宽哥儿启蒙还得几年,不如多教导一下玉儿。”你自己的学问不比那个贾雨村好?
  林如海不知蔼哥儿是为了防备一个还没出现的人,只当他是真关心自己怕自己寂寞,脸上多了些感动,笑道问道:“我教的都是男子该学的东西,玉儿是女儿家,若是学了去,不怕她移了性情?”
  蔼哥儿不在意地摇头:“谁说女子只能困守于内宅,眼界开阔些总是好事。”
  我是黛玉的后爹吗?还不是怕你们家的长辈将来对黛玉有什么微词才如此说,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反驳做什么?林如海只觉得自己应该再看看戒尺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心里劝着自己这小子过几日就走,才算罢了。
  要担心的事儿太多,蔼哥儿今天在林如海的书房里耽误的时间也就分外的长。林如海的心情随着蔼哥儿的话,在感动与找戒尺之间摇摆不定,最后一个忍不住黑了脸:“你父亲怕还等着你回话,快些回府吧。”
  不知道林如海怎么突然又变脸的蔼哥儿,重新又把请林如海多注意自己家的内宅,多看顾着宽哥儿些的话说了一遍,才在林如海要喷火的目光下离开了林府,连后宅都没能再去一回。
  贾敏见林如海自己进了内宅还奇怪:“蔼哥儿怎么没留下用饭?”
  林如海想想自己和一个孩子较劲也觉好笑,可那是一个孩子吗?事事都拿出来唠叨一遍,比几十岁的人都啰嗦:“他也该回府收拾一下东西。”
  贾敏听了摇头:“正是因为他快回京了,我以为总要多叮嘱玉儿几句,不想竟然这样就走了。”
  林如海只好道:“还有几日才启程,总有他来的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刚才在书房里蔼哥儿连宽哥儿都嘱咐到了,说黛玉却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与他往日行事大不相符。
  这边林如海奇怪,沈府里房氏见蔼哥儿竟然回府用饭也好奇:“今日怎么没留在你先生家里用饭?”
  蔼哥儿不说自己是让林如海赶回来的,只向房氏卖好:“这一走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见着奶奶,自然要多陪陪奶奶。”
  一句话成功让房氏红了眼圈,想说自己也舍不得儿子,又怕蔼哥儿借此更不愿意回京,那可是大不孝。只好轻点了蔼哥儿一下:“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嘴甜。”
  询哥儿正进屋,见房氏点蔼哥儿,急了:“奶奶别打哥哥。”
  房氏大奇:“他平日总是欺负你,我是为你出气,你倒护着他?”
  “没有,哥哥给糖吃,才没欺负询哥儿。奶奶才不让多吃糖。”
  那是你不知道,最先那个不让你多吃的,就是你护着的这个。房氏长叹一口气,还不知道大儿子走了,二儿子要闹几天。好在三儿子还睡在摇篮里,要不也得让大儿子拢了去。
  自己这个大儿子要是想让谁觉得他好,就没有不成功的。房氏这样一想,倒不怕蔼哥儿自己一人进京,会受了委屈。
  蔼哥儿那里还有话等着房氏:“奶奶自己一人在家里寂寞,时常接了玉儿来家里解闷吧。”
  几年下来,房氏对黛玉自是喜欢的,可那是别人家的闺女,总接到自己家里人家有意见不说,两府还有婚约,让外人看着也不象。
  听了她的顾虑,蔼哥儿一点儿也没当回事:“我又不在扬州,玉儿多过府几趟,也是替我尽孝呢,别人只会觉得玉儿懂礼孝顺。”
  询哥儿自己早拍起了巴掌:“玉姐姐来和我玩。”
  房氏觉得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点头算是允了,没见着大儿子悄悄松了一口气——人从小相处的感情,总比半道相处得深。再说黛玉多来沈家,房氏也就担上了一半教导的责任,将来谁都可以说黛玉不好,房氏是不能说的。
  与房氏如此说完,蔼哥儿才带着林家的家底儿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是房氏没见到他手里的东西,实在是蔼哥儿出入两府早成定例,没少从林家包着书回来。房氏只以为林如海担心他路上落了功课给他的书,哪儿能想到人家手里拿着林家近两百万的银钱?
  怎么把这些银钱平安地带回京中,是蔼哥儿面临的又一上难题:不能和大件行李放在一起,怕的是不要自己眼前让人偷摸或是遗失。又不能太过刻意放在自己眼前,免得有心人因此起了疑心。
  最后蔼哥儿干脆把自己的一套《论语》给拆解了,细细将各色契据一页页夹在其中,然后放到自己随身的一个书箱最底下,上船时摆在自己房中,时时在眼中却又不用担心小厮们敢忘了那个书箱。
  重要的东西安排妥当,船期也定下,蔼哥儿便不留在家中,日日往自己相熟的几家里话别,也有别人请他的,也有他回请人的,很是热闹了几日。
  这日回家,发现黛玉竟在房氏的正房里坐着,见他进来,看两眼就别开头,并不主动与他打招呼。蔼哥儿哪儿能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没顾上去林府,小丫头有些生气了?笑着给房氏打个千,就向黛玉道:“玉儿可是来给哥哥送行的?”
  黛玉轻抬小下巴,看都不看蔼哥儿一眼,见房氏微笑,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奶奶这几日忙,我来给奶奶帮忙。”
  房氏更乐:“很是,玉儿是怕我累着过来帮忙的,于你何干?”
  蔼哥儿只好讪讪地笑:“还是玉儿有心,这么一比奶奶更不疼我了。”
  “哦,我疼过你吗?”房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蔼哥儿。
  黛玉看房氏的样子有些着急,顾不得自己还生蔼哥儿的气,笑着向房氏道:“奶奶自然是疼蔼哥哥的,谁不知道奶奶心里最看重蔼哥哥。”说完还看蔼哥儿一眼,示意他快向房氏说些好话。
  房氏心里憋笑,面上还是那么似笑非笑:“玉儿别替他开脱,成日里不知道他忙什么,人影都见不到一个,疼他也是白疼。”
  黛玉不知房氏是在逗自己,想想又给蔼哥儿找出一个理由:“蔼哥哥也是中了秀才的人,一处考过的人就不少。这一回京算是要与朋友久别,总要告别才算尽到礼数。不然人不说蔼哥哥要陪奶奶尽孝,会说蔼哥哥不懂礼,岂不枉费了奶奶平日教导之功?”
  这小嘴巴巴如炒豆般利落,让房氏爱不够。心里暗道,好吧,自己是枉做恶人呢。房氏就那么打量着蔼哥儿,可知道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再多的不舍,再多的惦念,分别的时候还是来了。蔼哥儿没有故做坚强,给房氏磕头的时候掉眼泪,给林如海与贾敏磕头的时候掉眼泪,临上船的时候对着送行的沈任、林如海还有杨仪等人还是掉眼泪。
  等与黛玉话别的时候又是一个情景:“别哭,这一路不管我看了什么景致,总会画来让人送给你,就如你自己亲见了一般。你若再哭,哥哥哪儿走得了,让人说哥哥不孝你又不愿意。”直到说得黛玉泪收才罢。又不准她送到二门,只让她安慰贾敏。
  一圈眼泪下来,送行的杨仪也跟着泪汪汪,沈任与林如海的眉头也没舒展开,见船行得远了,蔼哥儿还站在船头不动如松,个个脸上都有不舍之意。
  “罢了,回吧。”林如海长叹一声,向沈任道:“蔼哥儿是个有心的,带的人也不少,没多久就会有信送回来。”沈任苦笑,他对这个长子的期盼多,借力更多,这一走闪得他不轻。
  杨仪自己向着林如海与沈任道别,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林如海想不明白,杨森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耿直的儿子,明明他那个长子已经教的如一个小狐狸。
  好在与蔼哥儿相交的是这一个耿直的,林如海好言对杨仪道:“难为你今日特意来送蔼哥儿。”沈任在一旁想告诉林如海,这话由他来说才合适,可现在他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心情与人客套,只向杨仪点了点头,便上车回府去安慰还在伤心的房氏与询哥儿。
  蔼哥儿一上船早收了泪,站在船前向着岸边不动,就是为了让那两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苦劳,也别因隔得太远就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这一路上船行得并不赶,每天早早靠了码头歇下,第二日用了早饭才重新扬帆。反正对蔼哥儿来说,进京之后日子未必比在船上好过。
  行路有尽时,快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蔼哥儿将京中沈家的情况还有朝里知道的事情细细捋一回,想明白自己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到后来实在无聊,连荣国府现在的情况都按原著的时间线推了一回——他进京,贾敏还是托他给贾母带了些东西,少不得要上那府去拜访一回。
  不过不急,蔼哥儿觉得自己还是打听清楚了荣国府这几年的行事再去那府的好。很快就见到了可以打听的人:刚在通州下了船,就有一个少年向着他奋力招手:“沈越!”
  那少年身量比蔼哥儿高了两三指,有着和蔼哥儿抽条之后一样的容长脸,眼睛比蔼哥儿的大,倒是一样清正有神,鼻子没有蔼哥儿的高,不过也很挺直,嘴就比蔼哥儿的大点儿,嘴唇也厚一点,让蔼哥儿觉得不大科学:不是最爱说话,还没把嘴唇磨薄。
  “超大哥。”蔼哥儿远远地就向那人行礼,大家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象小时一样在外头就把小名带出来,人家都叫他沈越了,他就不能再叫詠哥哥。
  沈超看着蔼哥儿只是笑:“没怎么长个呀,是叔父没给你饭吃吗?”
  蔼哥儿对上他没什么脾气:“超大哥,我比你小两岁呢。”现在也不过比你矮那么一点儿,没长个应该比你矮一半好不好?
  沈超已经亲昵地搂过堂弟:“怎么没把你小媳妇带回来?”
  这人,就算是看上去是个少年,还和小时候一样不靠谱:“人家父母俱在,又没成亲怎么会跟我一起回京?”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你小媳妇的外祖家那个含玉而生的哥儿,就天天还和女孩子厮混在一起,若是你小媳妇来了京里去他们家,你不担心?”
  蔼哥儿心里一动:“好好的她来京里做什么?”
  沈超也就是詠哥儿一下子神色不大对,生硬道:“码头上风大,家里太爷老太太他们也等着你呢,咱们还是快些回府,理别人家的闲帐做什么。”
  人家都转了话题,蔼哥儿也不能非拉着人盘根究底,两人一起上了马车。东西自有下人看着,蔼哥儿只让来福好生盯着先把自己房里的东西都带回府里,别的慢慢往回运就是。
  府里侧门早早打开,有头脸的管家、管事们都在这里等着,还有一个看上去与询哥儿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头里,看到蔼哥儿两个下车,哒哒哒地跑过来,双手高高举起:“哥哥。”
  沈超没理会小孩高举的双手,由着他如投降一样保持原状,转头向蔼哥道:“这是我弟弟。”语气里有莫明的自豪。
  蔼哥儿早蹲了下去,问小孩:“你是谚哥儿?”
  见蔼哥儿蹲下,小孩已经好奇地打量他,听到问话也不投降了,两只小手似模似样地给蔼哥儿行礼:“哥哥好。”
  这个不错,至少比他亲哥哥有眼色,蔼哥儿很习惯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雪花洋糖:“这个不能多吃,倒是给你带了不少,等一会儿行李拉回来让人给你送去。”
  谚哥儿接过糖,没和询哥儿一样直接送到自己嘴里,而是看向自己的亲哥。沈超向他道:“还不快谢过你二哥。”蔼哥儿觉得他把那个二字咬得太重,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沈超大笑起来:“就是这个,从你走了之后,就没人对我翻白眼了。就算有,也不如你翻得好。”
  “超大哥,你已经是皇子伴读了。”蔼哥儿只能这样提醒他,然后把脸板紧,再拉上谚哥儿的小手一起进府门。沈超自己又笑了两声,见自己弟弟虽然也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却一直跟着蔼哥儿的步子,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意思。
  几步追上去,先对谚哥儿道:“一块糖就跟着别人走。”又向蔼哥儿笑:“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越来越小气了?七皇子前儿赏了我一串碧玺,我连谚哥儿也没给,就给你留着呢。”
  蔼哥儿只看他一眼,还是不回他的话,让沈超有些讪讪:“太爷和老太太他们都在晚晖院呢,你久别重归,总不能板着脸去见长辈。”
  谚哥儿一向是让自己哥哥压迫惯的,哪儿见过哥哥主动向人赔笑脸,对拉着自己手的这个哥哥一下子崇拜起来,小手握得更紧些,连看也不看自己的亲哥了。
  沈老太爷他们显然是房氏走后才换的院子,蔼哥儿对这处院子没什么印象,说了一句:“府里还有这处院子吗?”
  沈超一下子就活了过来:“怎么没有,你走的时候才多大,自然不记得。从太爷致仕后就与老太太一起搬了过来。”
  世家行事多是如此。儿子已经顶门立户,老子却成了昨日黄花,来拜望的自然找儿子的多,做老子就让出正房正院,好让儿子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蔼哥儿也不纠正沈超自己连他洗三上掐自己都记着——那太惊悚,只道:“一走四五年,别说地方,好些人都不大记得了。”
  这次沈超学乖了,并不反驳他的话,只说:“太太与我母亲只怕也在老太太那里,只是老爷与父亲都上衙去了,晚上就见着了。”说着上前拉了谚哥儿的另一只手,才发现小孩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雪花洋糖。
  “二公子回来了。”晚晖院收拾得很整齐,里头也有偏院、跨院,更有已经换了面孔的丫头笑脸相迎。被人直接叫二公子的原因蔼哥儿也知道,那是沈超知道他在扬州不许人叫他小蔼大爷之后,在府里便也让人叫他公子。沈太太疼长孙,他闹了几日也就这么叫出来了。
  不认识的丫头,蔼哥儿只冲她们点点头,就着打起的帘子直接进了屋里,当然没忘了抱一把谚哥儿好让他顺利迈过门槛。
  “快过来让我看看,走时才多大的小人儿,回来已经是秀才了,真给老太太争气。”沈老太太一见蔼哥儿就让人到自己跟前,看也不看丫头手里的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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