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没动,眼神越过众人,仔细打量着这间宫殿。
之前在海市蜃楼般的场景中曾经看到过这处宫殿的外围,模样看起来也就是寻常居住所用的宫殿,顶多比之寻常的宫殿气势要更恢弘些,结构也更精妙些。如今入了内里一看,才知道这座宫殿,可能根本就不是住人用的。
大殿的面积极大,但也十分空旷,没有任何支撑用的殿柱,一眼就能将整个大殿内的场景都收入眼中。说是大殿,更像是一大片不露天的空地,在这空地的外围还围上了一层殿墙。
嗯?殿墙?
离音眼神微微一动,方才那一瞥,她似乎在殿墙上看见了几分细碎的金光。
那是什么东西?
离音没掩饰自己的动作,光明正大地朝那边的殿墙走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这大约是一幅画作,就雕刻在木制的殿墙上。可能是年代太久远了,上面的刻痕已经被蚀得只剩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些许还未脱落的彩绘偶尔会在光线下反射出几丝细碎的光。
太模糊了。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呢?
离音想了想,抬起手指,指尖蓄了一点金光,按在其中一道浅浅的刻痕上。
金色的灵力在她指尖静静流淌,顺着那层浅浅的刻痕往前往后蔓延,渐渐晕染开一条条清晰的痕迹。
像是久枯的河道终于再次迎来了汛期,水流沿着荒废许久的河道冲刷着,将隐藏在大地深处的痕迹露了出来。
金色灵力盘旋回绕,最终构成了一副完整的图景。
屋顶两端翘起,屋檐上雕刻着十分精美的浮雕,四周还有柱子立着……
看这样子,有点像是楼阁建筑,只不过似乎也不是完整的楼阁,而只是楼阁的一部分。
楼阁的顶楼吧?
离音若有所思地回头,就见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事?”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都移开,各自去往新的殿墙。
赵千默深深看了离音一眼。
识海里,道韫还在不断提醒他,“老朽曾与此女打过交道,她十分难缠。当年在流空界南域,老朽曾在她身上放过‘血海诅咒’,那里离极凶之地……哦也就是令尊所在的边关城十分近。有了这血海诅咒,老朽敢肯定,她一定会被招入边关城的。”
道韫的声音高了起来,似乎十分激动,“边关城历来神秘,寻常修士不慎入了其中,至少要在那里蹉跎上数十年,而且大部分人精神面貌都会因此大变,变得冷漠苍白。可此女完全不然。我与她相遇不过是十来年前的事,满打满算,她在边关城也不过就是十来年。不仅毫发无损,甚至修为看上去还大有精进。这般机遇和天赋……少宗主,此人不得不防啊!”
赵千默在道韫说起边关城和所谓的“令尊”时,脸色有一瞬间格外冷厉阴狠。
他深吸口气,稳住了表情,似笑非笑道:“说得这般了不得。道韫,你该不会是在此女身上吃了亏,想寻回场子,却把我当成了那把出气的刀了吧?”
道韫神色微微一僵,即便赵千默没在眼前,他还是恭敬地弯下了腰。
“老朽绝不敢有有意啊少宗主!是此女机缘福泽实在深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少宗主,这可是数十万年来难得一次古族遗迹里还能出‘大渊舵手’。您若是想一争这‘大渊舵手’的位置。此女将是您最大的对手啊!”
赵千默任由道韫辩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在最后警告道:“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做好你该做的,至于其余的事……莫把我赵千默当成傻子!”
道韫诺诺。
赵千默眯着眼睛看离音。
大渊舵手!自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他谋求这个位置谋了数千年,万万不可能在一黄毛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走着瞧吧!
依着离音的法子,宫殿的殿墙上又发现了另外六副大图和其他一些小图。同样是楼阁建筑,但都不是完整的楼阁,而只是楼阁的一部分。
像是一座完整的楼阁被拆分成许多部分,零零碎碎的分布在整个殿墙的四周。
看到这些图景,所有人都下意识想要把他们拼接起来。
离音尝试性地想将殿墙上的这些图抠下来拼接,却发现完全做不到。
既然抠图不行,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图景连起来呢?
难不成……用灵力?
离音刚这般想,就见到一旁的赵千默已经动手了。
他伸出手,将一道白色的灵力拉成一串长绳,自图景的一角攒起,从另一角出来,而后连接向第二个图景。
第二个图景刚连接上,忽然有“嗡”的一声响,殿墙上所有的图景一下子都“活”了过来。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殿墙上所有图景中传来,发出一道道匹练,自四面八方把赵千默绑得牢牢的。
这些匹练勾连到他身上后,他身上的灵力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奔涌,不由自主地往这些图景身上灌去。
赵千默眉心狂跳。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的灵力已经下降了三成!
这般大强度、并且完全不受控制的灵力释放,是想把他整个人抽成人干不成?
赵千默的同伴们率先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地将自己的灵力也释放出来,汇入了他的灵力里。
有了他们的加入,这些图景抽取赵千默灵力的速度便降了下来。
赵千默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向周边的人,“各位!这地方有什么秘密暂且不得知。可若是现在大家都不动手,只想到时候白得机缘……我赵千默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既然想着同享机缘,那现在都给我动手!”他厉声喝道。
众人犹豫了一下,纷纷抬起了手。
灵力汇成的流光一时间几乎把赵千默整个人淹没其中。
离音随着大流也贡献出了自己的灵力,顺便让柳康安也参合了进去。她的灵力一融入众人的灵力中,便如有了意识一般,自发一分为五,顺着灵力的走向流向那些图景。
这么多灵力,她倒要好好看看,都是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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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第233章 大混战起
衍生寻脉法分出的灵力被吸入图景中,离音的灵识也由此被带入到一个新的天地里。
四周的背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在这黑色的背景中,渐渐有一块块细碎的图景出现,无所依据地漂浮着。像是一幅幅挂在天空中的画,只不过这些画完全失了纸张的承托。
某一时刻,有了灵力。这些细碎的图景块就被灵力攒动着,慢慢靠在一起,聚拢了起来。
这个过程很缓慢,直到离音的灵识都隐隐有几分疲惫了,所有图景才完整地拼接到一处,成了一个完整的楼阁。
或者说,是一幅完整的楼阁的画。
七层高的楼阁,从下往上,一层比一层的体积小,静静立在半空中。灵力的流光不时沿着楼阁的本体闪过,将这楼阁的气势勾勒得恢弘又大气,隐隐透露出一股浩瀚又沧桑的感觉。
画作一般的楼阁,不过是扁平的图景,却有着十分强烈的真实感。似乎下一刻这个楼阁就能从这画作模样的框架中脱离出来,变成真正存在的实物一般。
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似的。就如同当初阁灵替她封印那座阿爹曾经出现过的宫殿一样。
离音心里没来由升起这种联想。
她将视野拉高,隐约在最顶层的楼阁上看见了一个牌匾。
依然是用类似篆体的荒文写就的,看上去既像是字,又像是画,有几分抽象。
写的是什么呢?
离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甚至下意识读出了声——
“南……望……渊……楼……”
最后一个音刚落下,像是忽然间开启了什么奇怪的禁制似的,半空中飘着的这画一般的“南望渊楼”忽然自底部开始,无端自燃了起来。
整个南望渊楼在火焰中完全融化,成了一团红色的流火,朝着离音席卷而来。
离音心神一凛,整个由灵识构成的画面隐隐不稳。
在画面彻底消失之前,她能看到自己的脚下有一团红色的烈焰在燃烧,这烈火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像是要把她吞噬了,又像是要把她淬炼了。
灵识的结界完全崩塌,离音猛地醒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在心悸的档口,胖团忽然悄声喊道:“阿音,你烧起来了!”
烧起来了?
离音下意识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的脚底,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团红色的烈火。这烈焰就在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下燃烧着,似乎随时能破开地面,朝着她烧卷而来。
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团火跟着她出来了?
脚下的地不是实心的石头吗?为何石头里会有火?
有火也就算了,这地板何时变成透明了?竟然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这熊熊燃烧的烈焰……
不对,是对她而言是透明的,对别人可未必。这么大一团火在她脚底下燃烧,可周围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会不会是幻境?
离音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下意识退了一步,那团火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也跟着她退了一步,正正好停在她的脚底下。
脚面与地板相触的地方,似乎在微微发热,并且急速升温。
这红焰要出来了!
脚下的红焰颜色变得更深了,深到极致,几乎变成了紫色。
焰尾携着的温度更高了。
这时候,离音在另一个人脚下,看见了另一团火。
一点火苗先是从不远处的地下慢慢窜起,长成一定的规模以后,由黄变红,定格在其中一人的脚下。
那个人,正是赵千默。
离音注意到赵千默脚下的火焰时,赵千默的眼神也正从自己脚下移开,看向离音脚下的紫焰。
这瞬间,赵千默的眼神十分幽深。
紫色的火焰破开了地面,终于要烧到离音身上了。这瞬间,离音下意识提气上飞,却发现肩膀上似乎被压了千钧重的力,完全无法离开地面了。
这是怎么回事?
破地而出的烈焰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看着离音脚下的火,各自心里惊疑不定起来。
趁着离音疲于应付着烈焰的时刻,赵千默突然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一道强横的灵力匹练直冲离音门面而来,带着凛凛杀机。
灵压带来的风卷起离音的发。她眼神一厉,双掌合十,一连两道掌印在指尖跳动着。
五行幻九印,第四印,不动之印,起!
离音双掌分开,各自携着一道掌印,在身前撑开一道圆弧状的屏蔽层。
灵力匹练击在这屏蔽层上,震得圆弧状的屏蔽层不断发出剧烈的波动,巨大的力道将离音往后推了三步远。
脚下的紫色火焰紧跟着离音,沿着她的脚烧了起来。
离音体内的灵力快速燃烧着。有些微刺痛感隔着一层灵力防护膜自脚底传开,那点刺痛感反倒激发了离音的凶性,她的眼神在这一瞬间亮得吓人。
旧的灵力匹练还未散去,赵千默在远处再次握起手中的法杖。
法杖顶部,经纬交错的圆内圈了一个透明的球状冰晶,如今这个冰晶正在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下一道灵力匹练就在这光里成型。
潋滟上前一步,想拦住赵千默,“暗地偷袭的鼠辈!”
她一扬手,遍地桃花开起,无根自生,灼灼其华。空气中染上了浓郁的暖花香,飘得人心里有几分躁动,又有几分火热。
摄魂族的牵机脚步一转,移到了潋滟面前,道:“这是他们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吧?”
潋滟一下子就被绊住了。
薛莹又站了出来。不需别人示意,月娘自发就站到了她对面。
她看着薛莹,嘴角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薛莹,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古族遗迹的吗?”
薛莹没理她,月娘却自顾自地说:“是太长老让我来的。她让我来辅助你!呵!辅助你!你以为她对你寄予了厚望?不可能的,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你!”
薛莹嘴角一掀,“那她就信任你了?先不说你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即便是真的,你我二人比起来,到底是谁更可悲?我不受信任,你又受信任了?”
她露出个乖戾的笑,看上去有几分欠揍,“太长老信不信任我无所谓,但她比信任你更加信任我,这就足够了!”
月娘的脸色有一瞬间十分扭曲,很快又恢复平静。
“希望你待会儿还可以这般伶牙俐齿!”
说着,她手掌一番,一连五瓶血红色的玉瓶出现在她手掌心,闪着一阵红光。
这瞬间,她看着薛莹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你不妨猜一猜,这是什么东西?”
这当然是血脉之力了。
不过是血脉之力,有什么玄机不成?
薛莹的脸色先是有些疑惑,接着转为惊疑,紧接着是惊怒,隐带疯狂。
她眉心的戾气重得惊人,“所以说……是你们搞的鬼?”
薛莹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离音说能在这种血红色的玉瓶之外闻到血腥味……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可如今,她能做到了!
可她宁愿从来做不到!
熟悉的、亲切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和共鸣……她感应到了!
那是她阿娘的血脉之力!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为人子女怎可能感受不到呢?
硬生生放血……该有多疼!
难怪阿娘成了那副样子,一身生机几近耗散,药石罔效!
她们怎么能!她们怎么敢!
薛莹的眼眶都红了,“是你们做的?”
月娘看她那个痛不欲生的样子,嘴角就勾起个快意的笑,“不错,就是我们。取血脉之力时我就在场,知道你阿娘是如何疼的吗?她把囚禁她的那个木牢的石板都抓坏了,那个血啊……一痕痕的就在地上,她的指甲也断了……她叫得可惨了,哀嚎声传得整个木牢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