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被赵千默来势汹汹的阵势吓了一跳,一道淡黄色的灵力立时在他身上萦绕着。
眨眼间,少冲的一身肌理又开始不自然鼓起,整个人几乎成了一座肉山。
赵千默举起手中的法杖,一道血色的大手虚影在他的法杖凝聚下成型,猛地朝少冲飞了过去。
一击出手,赵千默毫不留恋,直接越过少冲,又朝着一旁的元迟而去。
留在原地的少冲一身肌理上闪过流光,像是铜墙铁壁似的,正面对着赵千默留下来的血色大手。
离音对少冲的攻防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并不觉得赵千默仓促之下发出的攻击能破了少冲的防御,便完全不管他的情况,直接紧追着赵千默而去。
她刚越过少冲,背后就传来一声声奇怪的声响,低低的,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气流喷溅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离音抽空回头看去,就见到原本还鼓着一身肌肉的少冲,不知何时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他身上像是同时被扎了数十道口子似的,血珠沿着这些口子往外渗,一股灰败之气萦绕在他的眉心间。
他一身狼狈,整个人的气势比之当初和她交手过后还要不如。
这是怎么回事?
离音看向少冲时,少冲脚下的那团红色火焰,忽然自发一分为二,一份留在原地,另一份在地面上游走着,最终汇入了赵千默脚下。
赵千默脚下,被离音的紫焰分去的那团的红焰,终于再次恢复了繁荣之势。
离音又看向少冲,微微拧了拧眉。
不知是不是她感应错了,她隐约从少冲身上感应到了一股让她不太舒服的气息,若有似无。
一击就能让少冲元气大伤,还是仓促之下施为……赵千默的那道血色大手,有那般厉害吗?
会不会是那个摄魂族搞的鬼?
另一道血红色的大手再次自赵千默的法杖上形成,直朝元迟而去。
离音微微眯起眼,眼底五道流光闪烁。
一团灵力冲向元迟,元迟的血红色镰刀举起,撑得还算轻松。
而后,只在一瞬间,不知出了何变故,元迟整个人忽然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子就灰败起来,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元迟脚下的红焰,如同少冲一般,也自发归了一半给赵千默。
“你在背地里搞鬼?”元迟看向赵千默的眼神十分幽深。
赵千默却没理他,只看着自己脚下的烈焰。
一连收了两道焰火以后,他脚下的烈焰边缘已经隐隐透露出一股紫意,似乎马上就要转为紫焰了。
赵千默脸上露出个满意的微笑,他眼神越过元迟,落在了正在激斗的琅青衍和鞅珩身上。
在场之人中,除了离音、赵千默之外,要数鞅珩和琅青衍两人脚下的烈焰最大。若是能一举将这两人的烈焰收归一处……
赵千默微闪,再次举起手中的法杖。
血红色的大手又开始成型。
“姐姐,是血海诅咒!”柳康安忽然提醒道。
“什么?”
“那个赵千默的招式里面,蕴含了血海诅咒的力量,可臭了!”
血海诅咒?
离音愣了一下。
这东西她并不陌生。当年在流空界南域,她曾手刃了一个曾经欺侮过潋滟的修士,那修士临死之前在她身上留了一道血海诅咒。后来有一个名叫道韫的残魂又把潜伏在她身上的血海诅咒给引了出来,带着这般重的杀孽,她和潋滟不由自主就被拉入了边关城。
这般说来,血海诅咒应当和红尘业障直接相关。而红尘业障,可是能直接影响人心智的。两人激斗,正逢要紧的时刻,这时候心神一个恍惚被干扰,可不就得身受重伤吗?
原来赵千默打的是这个算盘!
可问题是,赵千默为什么会带有这种血海诅咒呢?这东西可是生灵的怨气聚合而成的,自带反噬力量,往往是邪修身上才有。赵千默可是出身凌峘,名门弟子,怎么会跟这东西扯上关系?
眼看着赵千默又要再次祸害人,离音手中的写意剑轻声铮鸣。
既然是血海诅咒,那就得净化了。
希望她在边关城学来的东西能有用。
离音深吸一口气,一身情绪在在瞬间被她完全收敛了起来。
极致冷静的灵识自她眉心蔓延,与金色的灵力一起度在写意剑上。
离音持剑而立,眼神紧紧盯住那道在半空中飞掠的血红色大手。
剑招第一式,风起长河。
剑起,风来。
剑影携着山河的虚影瞬发,那道血红色的大手还未来得及落到琅青衍和鞅珩身上,就被离音的剑影一斩,瞬间去了大半。
血海诅咒的力量被离音带走后,剩下的那点残余的攻势,离音便不再管。
她提着一口气,就着这个极致冷静的状态,期身直攻赵千默。
离音的剑离赵千默越来越近,近到赵千默几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压。
他的皮肤都因此有些微的刺痛感。
少年英才啊!
赵千默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
这般天资,自然是不该错付的。
你的紫焰不是很厉害吗?我助你一把力,让它更厉害一些!
他出了手。
那柄被他一直拿在手中的法杖,忽然被赵千默点燃了。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整柄法杖全部包裹。
法杖在烈焰中快速旋转着。有流光沿着杖身不断闪烁,一缕缕灰红色的气体自法杖顶端升腾而起。
某一瞬间,这灰红色气体如有了意识一般,直冲离音而来。
是血海诅咒!
离音心神一凛,写意剑一提,下意识戒备着。
可这冲她而来的血海诅咒,却完全没有跟她正面对上的意思,而是自她眼前绕过,朝着她脚下的紫焰而去了。
血海诅咒甫一接触紫焰,就如同给紫焰添了助燃剂一般,紫焰猛地蹿起一丈高,在离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住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灼烧感,无孔不入,逼得离音忍不住想在地上打滚。
她紧紧咬着牙,浑身冷汗直冒。这汗水不过刚冒出,瞬间又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烧得一干二净。
一身衣物仍然是好的,头发也还在……
火焰该有的寻常破坏力这紫焰似乎完全没有,难不成它不烧身外之物,只烧肉身吗?
离音忍不住想抓狂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血海诅咒还能当作燃料的?
该不会脚下这火是如同边关城的红尘业障一样的东西吧?虽然它们不同质,但似乎有着同样的运转法则,都认为她血海诅咒缠身,不太“干净”,于是边关城要求她完全消了红尘业障以后才给离开,而这紫焰更简单粗暴,直接想给她烧“干净”了?
离音一边无边无际地猜测着,一边费心抵御这几乎让人发疯的烈焰焚身之感。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了赵千默的声音。
“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了?呵!”
轻轻的一个“呵”字,带着点漫不经心和居高临下,一下子就把离音的暴脾气给点着了。
这个老阴逼!
离音猛地抬起头,包裹在紫焰中的一双眼被火撩着,亮得让人忍不住心惊。
她轻哼一声,强忍着几乎把人逼疯的痛苦,如风一般,直扑向赵千默。
写意剑被她收起来了,一身灵力也被她弃用了,如今铺天盖地的疼痛加身,她必须做点什么更加直接的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消消她的心火。
还有什么比揍人更解火的吗?
离音紧紧锁住赵千默的气机,完全无视防御,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双拳和双腿上,如同一柄人型兵器,直攻赵千默。
赵千默原本是能躲开的,至少第一下攻击,他是能躲开的。
可在离音靠近时,她身上的那冲天紫焰似乎发生了变异,毫无预兆地就将他脚下带着两份紫意的红焰也给染上了。
他脚下的红焰正在不受控制地变紫,灼烧的温度渐渐升高。
这个变故,赵千默始料不及。
“道韫!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烈焰焚身’的烈焰,只会在其主被打败时才会相互吞噬吗?为何她的紫焰会影响我的红焰?”
道韫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开口道:“也许……是您的血海诅咒上还带着您自己的气息。对面的紫焰没认出来吧,以为您也是……自己人吧?”
这是什么理由?所谓的引火自焚?
赵千默惊怒。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离音已经近前来。
这一次贴近了,赵千默便再也没能同离音拉开距离。
铺天盖地的紫焰,渐渐从离音身上,烧到了赵千默身上。
烈火加身的痛苦,让赵千默的脸皮都忍不住抽了抽。
这样的痛苦,她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这瞬间,赵千默看离音的眼神更加忌惮了。
紫色的火海中,两道被火烧着的人影正在凶蛮地拼斗。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难分难解。
凶残得让人心抖。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紫色的烈焰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着,烈焰的影子就在他们瞳孔中跳跃,一闪一闪的,似乎要直烧到他们心里似的。
看着就觉得好痛……
这些人紧紧盯着场中紫焰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脚下的红焰,也在慢慢变化着颜色,有几缕紫意开始自红焰中蔓延,并且有渐渐增大的趋势……
遍地火海,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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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南望渊楼
人的忍受能力是个弹性十分大的事,至少在长时间烈火焚身以后,离音竟然觉得自己有点适应了。
抛去灼烧的痛苦和麻痒,离音渐渐能感受烈火下蕴藏的东西来。
是一团看得见摸不着的气,极少,但每一缕烈焰中都携了两分。烈焰先是暴力在她的肉身上烧出气孔,这些看不见的气再由紫焰携带着,经由这些气孔往她的皮肤肌理深处钻去。
自然是痛的,可在疼痛之余,离音又能感受到这股说不清的“气”中蕴含的力量,生机勃勃延绵不息。
这团气慢慢汇聚在离音的丹田上空,而后慢慢地变成了白色,白中带了点浅黄。这点浅黄又越聚越多,最终终于成了金色。
又一团……当年的金色液团?
离音心里一动。
她早已经过了攀脉期,自然知道那团金色的液团是她的血脉之力。而如今这团金色液团……是什么呢?
紫焰还在灼烧,离音和赵千默的激斗还在继续。只不过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动作都慢了下来。
两人又对了一掌,各自在原地顿住,不约而同地收了手。
很显然,赵千默可能也有了自己的发现,暂时不想跟离音动手了。
两人停了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周围已经完全成了一片火焰的海洋。烈火像是杂草一般,将整个大殿的所有位置都铺满了。十四个人就只能立在这火焰中,憋红了一张脸死死抵御着。
遍地烈焰,混战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很快,场上的众人又根据一开始的站位,再次成了五个派系。
离音直接在烈火中盘腿坐着。
丹田上的金色液团慢慢落了下来,落在丹田中的那朵蓝莲上。
离音的呼吸随之微微一窒。
一股冲天的清气从她的脊梁骨一直往上窜,让她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
像是久受鼻塞困扰的人,这瞬间被打通了所有堵塞似的,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人的胸腔里钻去,让人忍不住精神大振。
离音的右眉骨上的红痕在这瞬间隐隐发亮,颜色越来越深。
她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点安详的笑,只是被这滔天的紫焰包裹着,完全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在抵抗烈火焚烧,或者安静修养,或者死死抗衡。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被烈火包裹着的整个大殿地板,在这瞬间完全变作了透明。
像是铺上了一层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玻璃,玻璃之上是离音这些人,而玻璃之下,却另有乾坤。
这层透明的地板下,有着黑色的背景,因为看不清黑的深度,便无法知其深浅。地板上烈火焚烧时,有一道金色的光自烈火中往下,穿过那层透明的地板,来到地板下的世界里,虚虚漂浮着。
金色的光在地板下越聚越多,最终终于有了具体的色彩,具体的模样。
七层高的楼阁,被这金光慢慢描绘了出来,雕梁画栋,一笔一划都无比写实。连牌匾上空那四个“南望渊楼”的篆体荒文都写得大开大合,气势雄浑。
像是有人正在执笔作画似的。
最后一点金光落下,七层高的南望渊楼开始熠熠生辉。
成型的画作就这般静静倒伏在透明的地板下,跟地板平行贴合。看上去就像是是以地面为纸张在作画似的。
遍地大火慢慢消退了,隐入地板下,归于这七层高的南望渊楼。
烈焰褪去的瞬间,离音便睁开了眼睛。
大殿还是那个大殿,周围的人还是那些人。恍惚间似乎那场铺天盖地的火不过是错觉似的。
可那不是错觉,毕竟那团金色的光团,是真的。
离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顺着指尖的缝隙,看见了不远处的脚下熠熠生辉的七层楼阁。
离音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七层高的南望渊楼,依然是一副画,而不是实景。这副画如今正放大着躺在地面上,它的周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看起来格外浩渺。
总让踩在这地面上的人心惊肉跳,疑心若是一个不小心,是不是就会掉到这深渊一般的黑里面去。
这幅画……离音是曾见过的。在她的灵力顺着殿墙而去的时候,视野的尽头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幅画。
离音看向周围的殿墙,果然发现在原本的分裂楼阁图景的地方,发现了一片空白。
所以,放在殿墙上的破碎的图景,实则是跑到这里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