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传送通道,就开在三座高台消失的地方,传送法阵闪着淡黄色的光,对离音三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你们需要休息吗?”离音问另外两人。
薛莹和潋滟同时摇了摇头。
开玩笑,怎么能歇息呢?离音都已经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了,她们再不努力,难不成以后就真的连她的背影也看不见吗?
想到这里,两人想要变强的心更加迫切了。
流光一闪,离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通道里。在她们走了之后,黄土铺就的广场凭空起了波澜,硬质的地板渐渐变成了一滩液体,往外荡起了一层层波光。不过片刻,空旷的黄土广场就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水下有一股隐晦的波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睡饱了,正在缓缓苏醒似的。
——
出现在离音三人面前的是一扇高大的木质门。看得出来,这门应该有些年头了,虽不至于腐朽了,但那股久经历史的陈旧感还是扑面而来。
送她们来的传送阵正在慢慢消失,身后完全没有了退路,唯一的选择,似乎就是推开眼前的这扇门。
但,能推得开吗?
离音上前一步,试探性地把手放在门上。还未使劲儿,那道木制的门就自己缓缓打开了。
一股子气味自内而外氤氲开来。有点陈腐的味道,夹杂着点墨香和潮气,算不上好闻,但十分特别。
这种味道……有点像是大批量的藏书。
门越开越大,门里的景象终于展露在人前。
如离音猜测一般,这是一间巨大的藏书阁。密密麻麻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头,高度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将整个屋子的光线遮得七零八落的。隔了长长的一段路才有一盏灵力光盏立着,安静无声地晕开一层浅黄的光,姿态格外安然,将古老的藏书阁衬得独具厚重感。
离音三人小心走了进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书架几乎有她们两个人那么高,排得整整齐齐又挤挤挨挨的,往四周蔓延而去,一直到看不见的远方。
她们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整个藏书阁的入口处,有两排桌子沿着入口的通道排列开来。其中三张桌子上摊着纸张和笔墨,一根根毛笔就搁在一旁的笔架上,笔尖不染墨色,看得出来还未被动用过。砚台里没有墨,但一旁却有一小盆清水放着,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取清出水来研墨。
笔墨纸砚书,一切似乎都准备得十分妥当。
离音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个十分荒谬的猜测。
像是为了证实她所想似的,那道刻板的声音又在整个藏书阁内响起。
“不学无术者,杀!”
离音嘴角抽了抽。
按照这道声音的标准,“没文化”的人还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了不成?妥妥的歧视。
更重要的问题是,这所谓的不学无术,究竟是什么标准?有人读过仨瓜俩枣的书就敢自比学富五车,有人遍览群书却依旧觉得自己学识浅薄……说到底,所谓的不学无术更多时候是个比较级,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摆脱不学无术的评价?
总不能要把这里的书都看完吧?那这玩笑就开大了,她们还寻不寻机缘了?
薛莹拉了拉离音的衣袖,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
薛莹虽然拉着离音,但眼神却落在周围的书架上。她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发干,“离小音啊,这个……要怎么通关啊?”
离音一看她这个脸色就想起来了,当年的薛大小姐可是最不喜欢读书的,老学渣一个。如今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书,怪不得她先腿软了。
“看见那三张桌子没?整排书桌只有那三张桌子有笔墨纸砚,一看就是替咱们准备的。笔墨纸砚书,你以为咱们要干嘛?”
薛莹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离音三人观察了许久,终于在这三张书桌前一一落座。
她们坐下以后,面前的纸张上有白光闪过,原本空白的纸张上瞬间就多了一段话——
藏书阁劝学律条:
一、坐于劝学席者,需强制向学,一日不可懈怠,直至学有所成为止;
二、向学者白天诵读群书,夜间默写白日所得,凡三日,需可诵背一书,并融会贯通,以期学有所得。
三、览十书而小考,得三次甲等评价,可离劝学席。
四、为安排向学者学业进度,需先进行小考,以便后续安排应读书目。
劝学席,强制学习……
所以她们屁股底下的这三个座位,其实是改造学渣专用座?
就算是改造学渣,这几条要求……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还是她理解错了呢?
离音一时若有所思。
另一边的薛莹对着这三条劝学律条,露出了个苦瓜脸。
她现在离开这个座位还来得及吗?都是同一片天地下的生灵,何苦相互为难呢?
潋滟见薛莹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再睁开眼后,她脸上又挂上了友善的表情,“薛莹,读书背书而已,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的。凡人很难过目不忘,可修士因为有灵识的缘故,一向是博闻强识的。你又不是灵识萎缩,那般怕做什么?”
潋滟虽则有笑话薛莹的意思,但她这话却不是信口开河。读书背书对于灵识强大的修士而言真的不算一件难事,尤其潋滟作为妄族,灵识又比之寻常修士更强,在读书背书上可谓得天独厚。便是在还未踏上修真一途之前,作为风月之地的花魁,潋滟也能被称上一声博学多识。
过往的经验给了薛莹很大的底气,她对接下来的挑战十分有信心。
在薛莹垂头丧气,潋滟信心百倍,离音暗自沉思时,三张桌子前同时有一道白光一闪,纸面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试题。
潋滟气定神闲地凑近前一看,而后脸色就微微一变。
怎么回事?为什么试题用的是荒文?要上天吗这是?
离音看着纸张上熟悉的荒文文字,心里道一声果然如此。
本源天地的语言体系,一共有两种。一种是术语,一种是荒文。术语简单,普及程度十分广,寻常时候用到的都是术语,这是一种易读、易写、易记的语言体系。
只除了一点,术语太过单薄了,它承载不了书写者的意志,而只能作为机械化的记录和交流。而荒文则不同,荒文一字多意,十分复杂,好的荒文篇章能完全传递书写者的意志,并给后来人以启示。
因着荒文的这个特点,几乎所有自矜传承的生灵,都会以荒文记载各自的传承,以期能保留住传承最精髓独到的地方。另一方面,荒文也是一族底蕴的标榜之一。若是一个族群的藏书完全以荒文作记,那这个族群的底蕴将毋庸置疑。
但另一方面,荒文精贵,却也复杂,难懂又难记。修士能在一刻钟内用灵识轻轻松松记下一整本用术语记录的书卷,却未必能在一天之内通读同样用荒文记录的书卷。这两者完全不是同一个难度。
如果说修士比之凡人能过目不忘,这“不忘”的也只能是用术语作记录的部分。在荒文发学习上,修士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他们学习荒文,就如同凡人学习术语是一样的,同样需要经历怎么也记不住,记住了又忘了的尴尬局面,除了勤学苦读,没有捷径可走。
如果这劝学劝的都是荒文……那这一关,可就真的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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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古族尊卑之论
一炷香在离音三人面前静静地燃烧着,一点白雾如线,在空气中安然地缠绕着,氤氲开一室檀香。
看见这炷香,离音三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规则便是如此,想再多也没用,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力答题,能答多少算多少了。
薛莹急吼吼地想要开始磨墨,好不容易将桌上的清水倒入砚台中了,却无论如何也拿不起边上的那根墨条。
一食指见方的墨条,如有千斤重似的,牢牢贴在砚台边的一角上,任凭薛莹使了吃奶的力气,这根墨条就是连动也不动。
蛮力不成,薛莹下意识就动用了灵力。一直到用了七成力,这根墨条才终于颤巍巍地动了。
便是动了,这墨条也完全不受薛莹控制,而是像在跟她拉扯似的,艰难地、一顿一顿地绕着砚台打转。
偶尔力道控制得不好,这根墨条就开始打飘,一不小心就将砚台里的墨水漾出来,将满桌子染得一片狼藉。
薛莹一下子发了狠。
奈何不了这荒文试题,还奈何不了你一根墨条了?反正也不会,老学渣一个,不如就先治治你这根墨条!
这般想着,薛莹也不管满桌子狼藉的模样,只把全副心神都放在手中的墨条上。
薛莹磨不了墨,潋滟提不了笔,而离音更惨,她连一开始把清水倒入砚台里准备磨墨都做不到。于是她只好从一开始就动用灵力,用灵力取清水,用灵力控制墨条,用灵力提笔,再用灵力把一直要打滑溜走的纸张牢牢摁住。
好一番折腾。离音满头大汗地开始写第一个字时,那炷燃着的香已经过了半。
第一题:何为古族?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对曰:人妖魔三族中生来自带血脉天赋、不同于普通修士的族群称为古族。古族从大渊之畔而来,欲往……
离音皱了下眉,古族欲往何而去?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大了些?
她想了想,继续写道——
欲寻大道,往自在逍遥处而去。
第二题:三十二古族之中,何族最尊,何族最卑?
这算什么题?搞事题吗?
离音下意识想跳过。
她的笔尖刚往下移动,柳康安便弱弱问道:“姐姐,第二题你为什么不写啊?”
离音手中的动作一顿,“这题我没想好怎么写,你有建议吗?”
“姐姐是要放弃这一题吗?那这道题……能不能按照我的想法来?”
“说说看。”
“最尊者,上祯族;最卑者,酬道族!”柳康安的语气有点重。
酬道族……
离音还没问关于酬道族的事,柳康安自己就说了。
“姐姐你不知道,酬道这一族是真的卑劣!他们这一族无惧因果,所以最喜欢跟因果之道打交道,又因为失了因果的约束,往往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天地间因果交替的产物是红尘业障,酬道一族无惧红尘业障,就总借用红尘业障的力量伤人。红尘业障形成的独特攻击方式,便是诅咒。换句话说,酬道一族是以诅咒伤人的族群!而我们上祯一族,跟酬道完全相反。祯者,祥瑞也。我们一族生来就自带和平喜乐的气息,是赐福的族群,跟酬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共容的……”
诅咒伤人……
离音一下子就想起了赵千默。
血海诅咒……也算是诅咒的一种吧?
酬道族,边关城赵十四。姓赵,赵千默……
离音心里顿了一下。
难不成,赵千默是酬道族人?
离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柳康安有点迟疑,“其他族群的人如何我未必能知道,但我上祯族和酬道族一向势同水火,若是真有酬道族人出现,我应该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才对。事实上早在那个赵千默放出血海诅咒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是不是酬道族人了。可这个人的气息十分怪异,有点飘忽,似有似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带了什么隔绝气息的东西,我这一下子倒不好判断了。”
既然不好判断,离音便也不在纠结了。
不管赵千默是不是酬道族,这个人与她是敌非友,再如何警惕也不过分。
至于这道题该如何答……
离音慎重同柳康安说:“康安,你可想好了!若是真按照你说的写下去,可能是给你上祯族竖成一个靶子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因此给你们惹来麻烦……这样,最尊一族咱们就留着,就写最卑一族如何?”
柳康安想了想,点点头,“行,只要把酬道族压下去就可以了,我们上祯族写不写无所谓。”
离音便提笔,写道:最卑一族,酬道族。
最后一笔落成后,离音提笔的动作忽然顿了一顿。
在这瞬间,她隐约感应到了一股玄妙的波动,正从她写出来的这个答案里传出来。似乎冥冥之中又牵绊了什么因果似的。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离音皱了下眉,一时间没想到什么问题,便暂时将其放在一旁,继续往下看去。
跳过离音所在的这个空间,将空间的结界往外拉两层,还是同样的这间藏书阁,同样的两排书桌,赵千默一行五人正在另外五张桌子上答题。
同样的问题:三十二古族之中,何族最尊,何族最卑?
对着这个问题,赵千默眯了眯眼。
他眼底有幽幽的情绪冒起,又被他按捺住。
他答道:酬道族最尊,渊南一族……
还未写完,赵千默笔尖与纸张相触的地方就猛地燃起几道火花,将他写的“渊南一族”四个字消去。
呵!还说不得不成?
赵千默嘴角勾起点讥诮的笑。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答案似的,有一行字在他的答案下出现了——
渊南一族不在三十二古族之中,请向学者认真答题!
这行字一闪而逝,像是夫子对学生的批注似的。
赵千默提笔的动作便顿了一顿。
哦,倒是忘了,早在十多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之时,渊南一族便从古族之中除名了。
当年用的理由是什么来着?是说渊南一族的这个“古族”的称呼,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冠上去的。数百万年这般喊下来,世人就习惯性误以为他们是古族之一,事实上古族这个群体可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