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终于按耐不住匆匆起身,“莉丝,塞西尔,福尔摩斯先生,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几人做出反应便离开。
塞西尔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没想到我母亲会来,我先去找她了。”
一时间只剩下克莉丝塔和夏洛克。
“我们也走吧。雷斯垂德说在外面等我们。”克莉丝塔理了理长裙,微笑开口。
“不去。苏格兰场毫无用处的审讯连一条金鱼的话都问不出来。”他双手抱胸,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这样子……难怪麦考夫说他幼稚。
克莉丝塔想:这样的夏洛克好像有点可爱啊。
……
她立刻把脑子里这么可怕的想法甩出去,一定是错觉!是最近这么多事情让她糊涂了!
“去吧。你难道不想听听亚瑟怎么说吗?除了囚禁无辜少女这件事,还有当初塔罗伊被绑架的案子,我们知道的人里没谁比他更清楚了。”克莉丝塔看着他,“我不相信你对塔罗伊的记忆认知问题不感兴趣。”
“……走吧。”
“伊西多应该去找塔罗伊了吧。”她按照规律踩过石板路,随口道:“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刻意躲着你的意思。明明上次见面还很正常。你干了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的问题?”他不满道。
“大概是……一般人和你放在一起形象立马能光正伟岸不少的原因。”她慎重思考道。
和夏洛克比起来,许多人的缺点都无伤大雅。
“只有无聊愚蠢的家伙才会在乎这种东西。”
……
***
伊西多没有急着去找塔罗伊。雷斯垂德出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亚瑟出事了。
尽管心底不愿意承认,可还是无法否认,亚瑟出事,塔罗伊的处境就变得更加不安全起来。
他急匆匆绕过几扇大门,最后踏进古堡一侧的玻璃花房。
初夏才会盛开的蔷薇缠绕在一起,深红花苞将开欲开,颜色糜丽。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一架蔷薇花藤缠绕的秋千上,看着他。
“伊西多,好久不见。”年轻女子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皱眉,“艾玛?怎么是你?”
艾玛好笑地扬起头:“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以为会是谁呢?你总不会天真的以为小姐有心情见一个背叛者吧?”
伊西多没有说话。
艾玛像找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轻轻荡起秋千。“伯德家这个地方还挺漂亮的。伊西多,你上次来找你的公主时,有没有来过这里?”
“我没时间和你闲聊!”他冷声道,转身欲走。
“不要急。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有算清。”既然对方不愿意维持虚假的和平,那她也不必装模作样。
她跳下秋千,“伊西多,真是十分感谢你。因为你的私心,导致我一切权限被禁,现在不得不等候处置。”
“我前些日子被福尔摩斯的人密切监视,联系不上组织,才不知道你已经被舍弃。你利用了这一点获取了我的权限达成私欲,福尔摩斯也利用了这一点,差点使我们暴露。所以我们不得不迅速放弃伯德家族——本来不会这么快,我们应该有更周密的计划。这让扫尾工作的难度加大不少。”
“而这算是我的工作失误——为了这个失误,我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私心。”
“呵。不过是为你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而已。”他冷笑一声。
“我是无能,但也比你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另嫁他人的感觉如何?”
伊西多没说错,的确是她无能。在她被带进六处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只是任人摆弄的棋子。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巧妙利用斯莱特一派和他们这一派之间的矛盾,让她成功走投无路。
斯莱特一派担心她掌握的秘密泄露,必定不留余力追杀她。而小姐不能为了一个早被边缘化的小人物对上整个斯莱特一派。
而她又确实有错,小姐找不到力保她的理由。
所以各方博弈之下她只是一颗被放弃的微不足道的小棋子。
向那位福尔摩斯投诚,是她唯一的出路。
真是一手好算计。
如果不是小姐亲自来找了她的话,她可能真的只能按福尔摩斯给出的路走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估计也没预料到,她当年不是因为被牵连而被放逐,而是奉命淡出组织权利中心。
那位小姐,或许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亦或者是临时安排,都证明了她算无遗策。
聪明人之间的博弈,远不是她能参与的。
见伊西多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迸起,神色狰狞。
艾玛也不敢再刺激他,直接道:“我这次来不仅仅为了私人恩怨,而是有正事。小姐有话让我转告你,作为交换,从此之后,你和我们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伊西多慎重开口问道:“什么?”
“小姐说,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应该从你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48章 囚雀(二十六)
“什么线索?”伊西多紧皱的眉梢未松,但语气已经软和许多。
艾玛嗤笑一声:“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姓福尔摩斯。”
她有点惊讶地继续说:“你也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这样不明不白的交易内容,叫人摸不着头脑。
伊西多想了一会,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无非两点,一是克莉丝塔,但克莉丝塔的事情完全是个秘密,就连她本身也不知道自己在被怎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另一点就是组织的存在,透露给夏洛克·福尔摩斯几乎等同于把消息告诉麦考夫·福尔摩斯,这对整个组织百害而无一利,那位女士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夏洛克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故意透露某些信息给他并非难事。对自己而已,摆脱组织的报复迫在眉睫,因此他略微沉吟便同意:“好,我同意这个条件。但我要确保塔罗伊的安全。”
“你可真是痴情啊!”艾玛语气微妙,“我们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只是需要她帮一点小忙而已。”
“那她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安妮·伯德的事情?”
她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像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科研组的那些疯子。”
“小姐最后还有一句话要带给你——之前她说的话仍然有效,而阁下,也该知道有些秘密永远只能是秘密。”
“至于你利用我的事情,这是私人恩怨,可不会跟你一笔勾销。你做好准备吧!”
艾玛说完,径直走出去,与他错身而过。
站到明澈天空下时,她呼出一口气,慢慢收紧衣袖下抓着的袖珍手.枪。
果然伊西多真是讨人嫌,差点没忍住一枪崩了他,至于现在,该去找那位比伊西多还讨人厌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了。
因为这里耽搁了一点时间,他没能顺利见到塔罗伊。婚礼过程其实有些仓促,但场面盛大使人忽略了这一点点美中不足。
婚礼结束后,伯德家族开始全面戒备,几乎任何地方都有人看守,塔罗伊在的房间更是围满了人。他无法甩脱这些如影随形的目光,只能无奈先离场。
今天苏格兰场的人到场,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从艾玛的话和克莉丝塔的态度中,他猜测亚瑟·伯德应该遇上了很严重的事情。
现在事态未明,也不急于一时,先静观其变吧。他回望了一眼缓缓闭合的古堡大门,神色莫测。
而此时的苏格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克莉丝塔端着杯水和夏洛克坐在外面,看着许多人进进出出。
“……说真的,我完全没想到西福尔夫人会这么果断地把事情捅给媒体。”她捧着纸杯,感慨道。
这一招完全斩断了亚瑟所有退路。
夏洛克对此不感兴趣,他不耐烦地开口:“这就是你愚蠢的提议,我们已经在这儿坐了二十分钟!要等他们安抚好外面那些媒体,再抓着那些被教傻了的女孩问上几个小时!天!我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坐多久!”
“……没有二十分钟。”她瞄了眼手机屏幕,“我们在这等了十八分钟。”
“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在浪费时间!”他语气烦躁。
“那我们去见一见西福尔夫人吧。我很喜欢她呢。”克莉丝塔收起手机。
“你喜欢她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你!你以为你们能心平气和友好地谈一谈她女儿经历了什么吗?别开玩笑了!”
“……或许我和她可以谈一谈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她歪了歪头,“我还是觉得她来找你不是巧合,起码不是这么偶然的巧合。”
“你的语法也学的这么糟糕吗?什么叫做偶然的巧合?”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克莉丝塔咽下和夏洛克互怼的话语,强行冷静道。
现在一和夏洛克说话就莫名想跟他唱反调,克莉丝塔小姑娘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堕落了。
“我知道,你认为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个巧合。毫无根据的克莉丝塔式推测。”他扯开唇角,笑容敷衍至极。
“先生,您不能要求一个二流小提琴家去做一个优秀的侦探。”她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这才接着道:“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直觉。塔罗伊那段荒唐的记忆和西福尔夫人来找你这两件事,也许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那你可以去找那位西福尔夫人,你会从一位虚伪的政客口中得知英国菜有多么难吃,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可那位夫人看起来人还不错。起码比麦考夫看起来更和蔼一点。”
“你居然会觉得那个胖子和蔼?就连伦敦的金鱼都不会这么想!”他口吻刻薄,尤为嫌弃。
“除了发际线和体脂含量……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克莉丝塔眨眨眼,还是为麦考夫回护了一句。“别说麦考夫了,我进去看看西福尔夫人。你自己坐在这儿吧。”
夏洛克:“……”
侦探先生最后还是跟着克莉丝塔一起进去了。
甫一进门,克莉丝塔便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西福尔夫人坐在一侧,表情很是难看。亚瑟坐在另一边,姿态轻松自得,不像等待审问的人,倒像来做客的。一位律师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文件,站在他身边。
估计是亚瑟的辩护律师。
雷斯垂德见他们两个进来,快步走过去:“你们两个怎么进来了?莉丝,你想见那个女孩还得等一段时间。医生说她们状态不是很好。”
他声音放的很低,可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还是清晰可闻。
克莉丝塔点点头。
她来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雷斯垂德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孩儿的去处,那些女孩们心理状态都不太正常,现在正接受心理医生的安抚。
克莉丝塔想到那个怯生生抓着她衣角的女孩儿,只觉她确实可怜,有点像……当初她抓着江七乐死也不肯放开的样子。
西福尔夫人和亚瑟同时看过来,亚瑟微微勾唇,笑容中带点冷意:“霍夫曼先生,霍夫曼夫人,两位别来无恙。”
西福尔夫人略带惊讶的目光扫过来。
对于亚瑟·伯德认出他们两个,克莉丝塔毫不心虚,无辜地笑了笑:“霍夫曼?伯德先生认错人了吧。我和夏洛克都不是这个姓氏,我们两个也没有婚姻关系……我甚至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亚瑟意味深长地在她周身来回逡视,良久才慢悠悠开口:“的确是我看错了。还请两位原谅我的冒犯。”
西福尔夫人嘴上对此不置可否,心中自有一番评价,“福尔摩斯先生和这位……莉丝小姐,也是我们的重要证人,不妨一起听听伯德先生的辩护。”
“当然。”克莉丝塔扯了扯夏洛克的衣袖,侦探先生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亚瑟给律师递了个眼神,一旁等候良久的律师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条理清晰的陈述。
……
克莉丝塔听了一会,才听出他的意思是要以精神方面的问题给亚瑟做辩护,并且出示了一份医院方面的证明。
西福尔夫人没有看所谓的医院证明,端坐着身子,态度冷淡,“我看伯德先生的精神状态很正常。”
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微微一笑:“西福尔夫人,精神方面的问题也不是您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至少这份专业的证明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不是吗?”
“那也得这份证明的的确确是份专业的证明才行。”她着重强调了“专业”一词。
律师对此早有预料,不急不缓拿出另一份材料,“我这里有伦敦其他四家医院给出的证明,结果和大家手上面这份一样。我方还可以提供伯德先生接受心理治疗的记录。”
这个发展着实让人意外。
克莉丝塔看着姿态轻松的亚瑟·伯德,觉得他哪里看起来都很正常。
“你看得出亚瑟·伯德精神不正常吗?”她寄希望于夏洛克的医学知识。
“存在这种可能。”他道。
***
宽阔的房间内灯光摇曳,照出黑白棋格纵横交错。
小小的棋子散布在棋盘上,一只素白纤长的手缓缓提起棋子又漫不经心至极的落下,如此悠然的态度让人忽略棋盘上的无声硝烟。
对面那人见这一步落下,轻声一笑,看着棋盘上杀机暗藏的局势,沉吟许久,出手移动“王后”棋。
“你的棋下得比以前好多了。我们上一次下棋……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