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野弥生不由想到那时他将两人用手铐连在一起,如影随形。
强制她习惯他的碰触,忍受着被剥夺所有能力的感觉, 当时他也是这幅神情。
【你不能这样, 弥生,我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百分之五十的时候觉得无法忍受, 甚至那种抵触和恐慌让数值不受控地清零。
【清空了?没关系……等你习惯之后我们再重新开启数值,很快就可以转化回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麻烦给处理掉,要不然……数值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可在数值到达百分之八十的现在……
花野弥生感觉心尖被狠狠戳了一下, 不自觉地软下神色,细声安抚道,“我知道,我会的。”
“抱歉,但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呢,”太宰治委屈地耷拉下眼角, “毕竟没有到百分之百。”
原本举在半空的手放下,指尖隔着黑色手套轻轻敲击着桌面,中原中也截住少女的话语,神色冷漠,“不得不依靠数值来压制她的抵触……你也太狼狈了吧。”
鸢色的眼眸懒洋洋地落在橘发男人身上,太宰治轻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少女的手指,“是吗?再狼狈也比中途出局的人好多了,你觉得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沉吟了两秒,转而送给中原中也一个无害的微笑,“对了,以后可记得要谨言慎行啊,好不容易把线连起来,再有下次,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当然,如果你还想再体会一次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正欲说什么的中原中也猛然一顿,湛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惊愕从眼底滑过,“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作为曾经的搭档,现在的首领,太宰治对这个人了若指掌,仅仅凭借这一瞬间的情绪异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更何况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
“你是指什么?线?还是制约?”他将所有人都无法表达的东西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氤氲在眉眼间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害。
中原中也渐渐皱起眉头,神色愈发冷凝,就像看见没有任何束缚的野兽挣脱牢笼,肆无忌惮地露出獠牙。
嘴角柔软的弧度顷刻间溢上丝丝恶意,太宰治弯下眼角,神情显露出几分怪异的愉悦,无机质的眸色宛若沉入海底的宝石,暗沉无光,“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和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可怜虫不一样,‘大爱’的被动在我身上无效哦,没有线,也不存在什么制约。”
之前为了把这个秘密在那些人面前隐藏下来,可是非常小心翼翼,要不然随便来个高数值的等级压制,强行要求她不可以给他数值,他可就功亏一篑了,毕竟“人间失格”只是辅助性能力,不像那些攻击性强大的异能,让她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
中原中也缓缓看向神情自若的少女,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你知道?”
突然被问到的花野弥生迷茫地眨眨眼,“唔……太宰确实没有线。”
“你知道居然还让他得到那么高的数值?”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呢喃。
对一个被恋爱观操控的人来说,线这种存在,不就是类同于最后一道防线吗?
花野弥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这有什么不可以?并不是每个复制对象都有线的,反向数值这种存在对我来说又不是必需品。”
毕竟有没有线是对方的事情,与她无关,充其量只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她摆脱麻烦,实在没有就算了。
中原中也愣住,隐约察觉到什么,眉宇间拢上一层无奈——对这种偏差到极点的观念感到无可奈何。
可他不能再贸然插手了。
花野弥生误会了他沉默的原因,“放心,太宰不会……伤害我的。”
她在中途把“阻碍”这个词咽了回去——中也一定不会喜欢这个措辞。
太宰治轻笑一声,“当然。”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眉间的丘壑已经快要变成大峡谷了。
见他们气氛不再剑拔弩张,花野弥生放下心,“我先去准备午餐,你们休息一下。”
两人同时应下。
太宰治在她站起身后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对了,那两个人脱离了,你不用准备他们的。”
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每天都在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也真是够了。
一只脚才踏出房间,花野弥生又扭过头来,“不要欺负中也。”
“……真偏心。”被特意叮嘱的太宰治啧了一声,“知道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原中也才看向拿出手机打游戏的太宰治。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到。
被突然扯断的线,以及他当初所说的失控……
太宰治聚精会神地盯着游戏界面,手里灵活地点击着,声线慵懒,“连线都不一定保得住的人,就不要操这么多心了。”
中原中也紧盯着他,“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指尖微微一顿,太宰治看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没有回答。
***
正午时分,花野弥生刚刚准备好午餐,精疲力竭地英雄科就回到了山顶。
看到心心念念的少年,花野弥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拿着水和毛巾,迫不及待地跑向奶金发色的少年,连发梢都扬起欢欣的弧度。
少年灌了大半瓶矿泉水后,剩下的都浇在头上,然后才从她手上接过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和少女说什么,没说几句,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便向坐在桌边的他们瞥来,短暂地停留两秒后,又将视线落回少女身上。
不远处,中原中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底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一切面目全非又尘埃落定后,对他来说,有些东西已经不值得他去注意了,现在更重要的是……
“喏,那个就是她的‘小胜’。”
中原中也看向身旁的太宰治——他正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望着那两人,像是在看一部无聊的校园青春电影。
“你难道还在意这些?”他嗤笑一声。
“不,我只是好心帮你介绍一下,”太宰治懒洋洋地支着脸,“走到这个地步再去计较那些幼稚的东西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想办法赶快到达百分之百,不再受等级压制的威胁。”
听到最后一句话,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不受威胁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等。”
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太阳穴,太宰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奶金发色的少年身上。
在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望过来时友好的挥挥手,然后先他一步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黑手党干部,“另一个百分之百可不像这家伙那么好对付,那可是饲主,别说少百分之二十了,哪怕比他低百分之二,都会被压制得死死的,我才不要受这个气。”
“怎么说得你很了解他?”中原中也问,“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名字样貌性格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交集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沉默两秒,“唔……因为我了解我自己。”
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椎处蔓延而上,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睛。
——两个太宰治?
黑手党首领被他的神情逗趣,眉眼间盈满笑意,“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办法帮你连接起线?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对弥生来说的确是特别的,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跨等级摆布她的人,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拖那家伙的后腿啊。”
虽然早就知道他帮自己是有目的的,但这不代表中原中也愿意同时面对这两个同属性的家伙。
他更希望他们……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两败俱伤是不可能的,我没有线但武力值不够,那家伙如果知道线的存在,也不会贸然出手。”戳破他的心思后,太宰治懒洋洋地伸展了下腰身。
中原中也面色如常,敷衍地哦了声。
下午的时候,英雄科A班进行着最后一场个性演练。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接触到花野弥生的校园生活,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在校学生一样充满活力和生机,看不出丝毫异样。
如果不是那莫名其妙的“旅行”,她的人生永远不会偏离正轨。
中场休息的时候,爆豪胜己朝身旁的少女问到,“明天就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家里有两间卧室,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睡一间房,”花野弥生也为这件事有点苦恼,“太宰和中也的关系有点……”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明明很有默契,但就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爆豪胜己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先住到我家来?”
见少女面露惊讶,他又补充到,“虽然其他人已经离开了,但迟早还是会再有人过来的吧,把他们都塞到你现在的住处……对你来说也方便点。”
“那倒不用,到时候人多的话我就把他们都塞到附近的酒店。”
最好是不同的酒店,要不然性格不对盘的打起来,分分钟就会被职业英雄的当做罪犯。
爆豪胜己觉得她想得太简单了。
但花野弥生对住进他家这个提议非常心动,可一想到随时会有异世界的人出现,到时候会给爆豪阿姨添麻烦,就不得不偃旗息鼓。
她期待又纠结的模样让人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爆豪胜己自然而然地略过这个话题,“下周就是体育祭,你……会参加吧?”
“当然!”花野弥生扬起下颚,语气骄傲,“就算是小胜我也不会退让的,第一名肯定是我。”
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突然啊了一声,连忙具现出“盗贼的极意”,“对了,要给你解除黑商契约,要不然你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爆豪胜己愣了愣,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不耐地啧了声,“你还知道啊。”
花野弥生吐了下舌尖,“因为鼬说有这个会让你进步得更快。”
“至少也问下我的意见吧?”爆豪胜己忍无可忍得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而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太宰治微微挑起眉梢,“看,这个能力的主人就是饲主和始作俑者。”
中原中也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那又怎样?”
太宰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无趣,似乎找回记忆后整个人就处于旁观者的姿态,将所有有数值的人都隔离在外。
“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推波助澜,既然做出这个选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们活该,”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人是特殊的。”
就算这家伙什么都不说,但他一直知道他是处于什么角色。
“你之前问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相较而言,是的。”
中原中也微眯了下眼,警告似的看向他,对这个答案的抵触显而易见。
茶褐色的眼眸定格在那个奶金发色的少年身上,仿佛在看一个稀有物种,仿佛归类于“绊脚石”那个清单下却又没有办法铲除。
“因为我见过更糟糕的结果……糟糕到难以忍受。”
他的目光如同坠入夜色的天空,昏暗无光。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泥宰:没有线!尽情浪!
明天早上九点见!
准备进入最后一个地图!
第137章 手册第一百三十七页
每天都处于训练和负面感情的煎熬中, 英雄科的所有人都被筋疲力竭折磨得不成人形,所以在卡着时间点摆脱负面感情的那一刻, 即使再要死不活, 也忍不住想要欢呼。
逃出生天指的就是此时了。
与来集训时的兵荒马乱不同, 回去的时候相泽消太大发慈悲,允许筋疲力竭的英雄预备役们坐上巴士。
车厢内一片寂静, 心理和身体的骤然松懈让所有人都处于某种真空状态,思维发散到极致,就像刚从星球大战中存活下来一般。
这一届的英雄科A班命运多舛一波三折,从开学起惊心动魄的事故就没有停过。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这一刻,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公海孤岛。
荼毘抬手轻叩了两下房门,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地“进来”,才谨慎地推门而入, 脚步轻到没有在静谧的房间里激起一丝波澜。
空荡明亮的房间里,咖色懒人椅上坐着一个少年,脚边摆放着整整一套油画材料,可面前的油画布板依旧一片空白, 和搭在椅背上的白色面具没有什么区别,后者至少还有五官轮廓。
整整占据一面墙的落地窗将湛蓝色的大海框成一幅画,阳光穿透玻璃,落在懒洋洋靠着椅背的少年身上,氤氲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米白色的宽松卫衣将身材衬得有些消瘦, 浅咖色的裤子稍稍挽起,露出白皙精致的脚踝。
他左手捏着没有沾染一丝颜料的画笔,动作专业地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绘出一幅举世名画,可紫罗兰般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膝上的笔记本,右手轻点着键盘,屏幕上的国民信息飞快地翻页,每一页都显示着十人的资料。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看上去像是个刚刚从走出校园的幼苗,但在这几天近乎魔幻的经历后,荼毘觉得自己哪怕脑子有坑都不可能再把他当个幼苗看——没有哪个小鬼能用短短几天时间彻底掌控乐园。
荼毘至今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就像是遇见一个岔路口,原本以为自己选的是个下坡路,没想到一脚踏空跌进万丈深渊。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在暴雨初至的那天为了尽快赶回公寓选择一条羊肠小道,那样就不会遇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