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了一下,冒出一句话。
“难道王雪雁是嫁过去做小的?!”
温钧被她的脑洞惊了一下,差点失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阵寒风吹来,他拢了拢她的外袍,开口道:“先休息,你若是好奇,明天我们一起去季家看看情况。”
季明珠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才不好奇。”
她只是……幸灾乐祸。
还有就是,为朱诚良之前那位夫人担心罢了。
因为王雪雁的婚事声势浩大,不太可能是做小。之前那位朱夫人的处境,就让人十分担忧。
难道她被休弃回家了不成?
虽然只在客栈里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季明珠却对那个温柔的女子记忆深刻。
如果王雪雁为了脱离庵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伤害了那位朱夫人,她绝不会轻易放过王雪雁,一定要让她名声落地,好好地吃一顿苦头!
第70章
第二日, 温钧亲自去了一趟季家, 查看了朱诚良的庚帖,确认了他的身份。
没错, 就是当日结识的那一位。
温钧放下庚帖,抬头看季老爷:“岳父可知道这人的情况?”
季老爷不明所以, 点点头道:“知道一些, 对方是南坊县人士, 今年院试中了秀才, 年方二十四岁,家中富贵, 有良田三百亩, 条件十分不错。”
“二十四岁……”温钧重复一遍, 问道,“岳父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季老爷觉得奇怪:“什么怀疑?”
温钧不得不将事情挑得更明白,低声道:“二十四岁还没有娶妻的人, 有几个?”
季老爷大笑:“那可不少,我当年就是到了二十五岁才……”话说到一半, 他脸色一僵,不可相信道, “不会吧?”
温钧见他总算明白过来,低声道:“到底什么情况,岳父可以好好问问, 然后给我一个交代。实不相瞒, 朱兄和我在苍州城有数面之缘, 当时他身边明明另有一位夫人,两人神态亲密。”
“若是真的闹出丑事,又传扬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想岔了,以为是我在里面牵线,我的名声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季老爷表情严肃起来,总算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点点头:“我马上去查。”
“那婚事……”
季老爷毫不犹豫道:“延后再议,我会和柳氏说清楚,让她去搞定。”
温钧满意,颔首道:“那就麻烦岳父了。”
“不,这件事本来就是雪雁惹出来的,贤婿快别自责。”季老爷这几天里外不是人,处境尴尬,现在温钧如此好说话,他反而有点受宠若惊,对这件事更加上心了。
而且温钧前途光明,绝对不能毁在这件事上。
……
温钧达到想要的结果,回家和季明珠说了一下经过。
季明珠本来只是担心那位朱夫人如何自处,听温钧一分析,才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要是王雪雁真的嫁过去,夫君的名声就危险了。
如此一来,她更不能放任这件事发生。
“夫君安心读书,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一定会搅和了这件婚事!”
温钧微笑:“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季明珠脸颊一红:“也,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行,夫君第一次叫她夫人,她心跳得好快。
得了这声温柔的拜托,季明珠更加动力满满,立志要搞定这件事,每日都出门,去季家监督这件事的进展。
可是,在她这样严密的关注下,事情并没有像她希望的发展,王雪雁宁可脱离季家,还是执意要嫁去朱家。
婚礼前一天,季老爷和王雪雁撕破脸,大怒,将王雪雁赶出家门。
王雪雁不以为然,带着行李去了客栈居住。
次日,朱家从客栈接走了王雪雁这位新娘。
季明珠觉得不可思议,王雪雁被灌了什么**汤,宁可得罪季家,也要嫁过去?
还有那朱诚良,他的良心呢,难道他忘了自己原本的夫人?
也就这个时候,复生派去南坊县打听消息的下人赶回来了,带来前面那位朱夫人的消息。
季明珠听完,脸色厌恶,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这朱诚良太过分了,降妻为妾,他还是读书人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钧倒是没说话,神色不变地思考着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他起身,回书房写了一封信,招来复生,让他带给季老爷。
“夫君写了什么?”季明珠跟上来询问,眉眼间仍有烦躁,“王雪雁都已经嫁过去了,还能有办法处理这件事吗?”
“她嫁人是她的事,不能任由她的任性毁了我们。”温钧冷冷道,“我写信,请求岳父将王雪雁从季家彻底除名。”
季明珠一愣,身体瑟缩了一下。
赶出家门和除名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一个是赶出去住两天,回头还能和好,一个是将人从家谱里去掉名字,彻底的恩断义绝。
爹他会肯吗?
就算他肯,季柳氏会答应吗?
如果季柳氏不答应,爹会怎么做?
几个问题在心里转来转去,季明珠头都大了。
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打算向温钧学习,安静等待季老爷那边的处理。
温钧却不一样,他有八成的把握,季老爷会按照他的话去做,就算季柳氏不肯,只要他稍加一点压力,季老爷立刻就会答应。
因为季老爷是个大男子主义,然后又十分容易动摇,轻易相信人的软耳朵。
他的想法变来变去,会为了面前的事情随便更改之前的决定。
或许季柳氏哭两句,他会心软,但是只要温钧带着季明珠、季明瑞,三人一起站在他面前,他很容易就会忘了季柳氏的存在,满口答应下来。
更别提,他对病逝多年的元妻季王氏心怀愧疚。
而王家的人,就住在他家里。
……
事情和温钧预料的差不多,季老爷收了信,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但是等温钧邀请他来家里一趟,陪着他见了季明珠和王家人,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温钧趁热打铁,陪着他去了官府一趟。
于是一夜之间,上林县人人都知道,王雪雁为了嫁给有夫之妇,不惜忤逆爹娘,结果被季老爷从家里除名的事情。
季家这几天,也算是给广大百姓提供了丰富的瓜资源。
先是接回来“病重”后,在庵庙里养身体的大女儿,结果转头又将大女儿的姓改了。
吃瓜百姓纷纷:“!!!”
也是这件事后,很多不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才知道,这王雪雁原来不是季家亲女,而是随着续夫人一起嫁进季家的外人。季柳氏也不是原配夫人,只是一个死了夫君另外嫁人的二婚女子。
联想到以前季家两位小姐在外天差地别的名声,有些人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一个亲生的二小姐声名狼藉,一个外来的大小姐却名声完美无缺,无一处不好,偏偏季家当家主母又是续夫人,这件事怎么就让人那么犯嘀咕呢?
当然,这件事纯属季柳氏背锅了,她虽然不管季明珠,却也没有故意陷害过她。真正在其中做了手脚的,是她的女儿王雪雁。
不过,这样一来,季柳氏好像又不怎么无辜,毕竟是她带来了王雪雁。
改名风波没过多久,王雪雁被季家赶出来,在客栈出嫁,之后两天,季老爷直接将她除名,彻底镇住了吃瓜的百姓,给他们添了一笔茶余饭后的丰盛谈资。
而之所以被赶出去,是因为王雪雁要嫁给有妇之夫,这个原因,是温钧另外派人传出去的。
他要将这件事彻底地撕开来,摊在大众的目光下,这样一来,将来出事,才不会牵连到他。
他这一举动很有先见之明。
因为三朝回门,朱诚良带着王雪雁回季家拜访的时候,特意路过了温家外面,邀请温钧一起。
南坊县在上林县的东面,要进城,必须经过温家村外面的官道。
但是——没也见过三朝回门还要另外带人的啊!
偏偏朱诚良似乎认为这一举动只是顺手,丝毫不觉得突兀,面上还带着温文的笑容,等在温家门外。
温钧无语半响,眉心微拧看向他身侧。
王雪雁就站在朱诚良身边,穿着正妻才能穿的正红色衣裙,头上带满了金玉首饰,珠光宝气,硬生生将她本来还算有几分柔美的气质衬成了暴发户。
见温钧看来,神色微动,露出意味深长的模样:“温钧,你不会拒绝我家夫君吧,别忘了,你们可是连襟。”
她似乎很以嫁给朱诚良为傲,神色里满是理所当然。
温钧勾唇,讥诮一笑:“王姑娘刚刚大喜,没有时间兼顾上林县这边,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你知道,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王雪雁皱眉:“什么意思?”
“既然王姑娘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如何?”温钧打断她的发问,下巴微挑,淡淡道,“昨日岳父去了一趟官府,将王姑娘从家谱上去掉了,从此以后,季家再也没有姓王的人。所以,王姑娘恐怕误会了,我和朱兄并不是连襟。”
“什么!!!”王雪雁和朱诚良异口同声,不可置信地叫道。
看温钧表情不像骗人,他们的脸色飞快地难看起来。
王雪雁是惶恐不安,朱诚良却是满脸后悔。
“你,你不是说你是季家最受宠的大小姐吗?”朱诚良恼怒地甩开王雪雁,“刚刚温兄为什么叫你王姑娘,你到底姓王还是姓季?”
王雪雁最大的倚仗出了问题,压根没有心思和朱诚良解释,脸色焦急吼道:“这重要吗?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去季家!还有,我到底是不是季家大小姐,你难道不清楚,你送聘礼的时候也去季家拜访过,问我干什么?”
朱诚良被吓了一跳,认识王雪雁以来,她都是楚楚可怜、柔弱苍白的样子,时刻西子捧心,让人怜惜不已。
这会儿突然被她吼了,他竟然吓蒙了。
“你,你……”
“少废话,快上马车,去季家!”王雪雁脸色发狠,懒得理他,转身爬上了马车,示意车夫快点走。
但是车夫是朱家的下人,对原配夫人心怀敬重,对她这个抢了夫人身份的女人十分看不起,又怎么会听她的话。
挥了挥鞭子,慢悠悠道:“少爷还没上来。”
王雪雁咬牙,更加焦急,掀开帘子高声叫道:“快点上来!”
朱诚良抖了抖,心惊胆战,不敢再拖拖拉拉,连忙爬上了车。
车夫心里叹了口气,挥动鞭子,驾着马车离开。
温钧站在原地目送,微眯眸子,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季家接下来,想必会迎来一团糟的局面,他不想惹到一身骚,所以并不打算去亲眼看看,转身回书房温书,等待外面的消息传开。
到时候,他自己叫知道季家发生了什么。
……
这几日季家发生的事情,除了让吃瓜的百姓们热情洋溢,也让王家人大开眼界。
王三舅早就知道季家管理混乱,因为季老爷续娶的那个夫人,小门小户出身,以前还曾是赌徒之妻,从未管过家,诺大个季家交到她手上,一直没有闹出丑事,都算是幸运。
季明珠这些年在季家过得不开心,也在王三舅的预料之内。
哪有续夫人会好好照顾元配夫人的孩子的?
他三不五时派人来上林县接季明珠过府玩,打发时间,就是怕季明珠落在续夫人手上,会没有好日子过。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季家的情况,竟比他知道的,还要复杂。
续夫人自己没有作妖,带来的女儿却死命地作妖,让人搞不明白她什么想法。难道在季家,好吃好喝,不比当年差点被人卖了的日子好过吗,为什么非要搞事?
唉。
王三舅叹了口气,这几日,连督促温钧读书都没心思了。
他也好奇季家的处理结果,于是在温钧的书房里借了几本书,打算回左侧院看看打发时间,等消息出来。
路过院子,下人刚好领了一个满脸傻笑的青年进来。
他随口问了一声:“这是谁?”
下人笑呵呵地介绍:“回舅老爷,这位是二姑爷,也是少爷的同窗好友,卫家卫二爷,过来找少爷有事。”
然后又给卫二郎介绍王三舅。
“这位是少夫人的三舅,也就是三舅老爷。这段日子,他在府里教导少爷。”
卫二郎一愣,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先生。”
他听温钧说过,知道王三舅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温家教导温钧,连忙拱手行礼,恭敬道:“不敢称爷,先生叫我二郎就好,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听说先生是进士出身,二郎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进士,实在太幸运了。”
卫二郎喜爱读书,对有才学的读书人自带滤镜。
而王三舅身为进士,本朝最高学历之一,无疑让他十分激动。
明明是个腼腆的性子,这会儿,却丝毫不怯场,三两句就和王三舅熟悉起来,然后热情地吹起了彩虹屁。
王三舅是出身书香世家,头一次遭遇这种彩虹屁攻击,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很快,他就被恭维得飘飘欲然,完全不能自己。
好话人人爱听。
心情愉快之下,他连看书的事都忘了,拉着卫二郎聊了起来,还非要指点卫二郎读书上的不解之处。
卫二郎喜不自胜,迫不及待跟了他回左侧院。
两人在左侧院说了大半天话。
终于,过了兴头,卫二郎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来温家的目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道:“王先生,我还没来得及和温钧说上话。”
“你找他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