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葱白的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封溪,恨得眼睛通红,指了半天,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而后便摔门离去。
封溪看着她摇曳的背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擦干净手上的水,刚准备离开,身后紧闭的厕所隔间门开了。
刚刚打电话十分暴躁的姑娘,穿着白色的西服套装,高高的马尾,眼线精致且上扬,妥妥一副职场女强人的形象。
她一直盯着封溪,眼神里有玩味的打量,一边朝她身后的洗手台走,一边扬声问道,“你就是搞定沈绪放的那个女人?”
封溪脚步顿住,疑惑地回望她。
难道她脑门上贴了“沈绪放”三个字吗?
那姑娘似乎料到了她会惊异,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洗手台,“刚刚那是方檬吧,一年多不见,还是那么招人烦。”
封溪听这语气,显然不是一般的熟识,挑眉看她,“你是?”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笑一声,“刚刚我都听见了,你这人还挺有意思,沈绪放选择了你而不是她,证明他的眼光还不算太糟糕。”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小小的傲娇,封溪听得一头雾水,刚准备问清楚,她缓缓地笑了,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乔一心。”
封溪将信将疑地握上她的手,轻声道,“封溪。”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交谈,乔一心是个爽朗的性格,又问了封溪一遍她是不是真的女主播,封溪有些无奈地解释她是做游戏直播的,并不是像方檬说的那样,单靠着一张脸变现。
乔一心耸了耸肩,“就算是靠脸吃饭也没什么,她方檬不也是靠脸才吃上了这碗饭,我只是有些惊讶,沈绪放娶你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老一辈企业家的门第之见有多深,单看他们那个圈子有多少对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妻就清楚了。
封溪认真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沈家的长辈她还一个都没见过。
俩人正说着呢,迎面突然走进一道高大的身影下。
一抬头,沈绪放站在门庭的石柱旁边,逆着灯光,眼神晦暗地看着她们。
封溪还来不及说话,被他一把拽过去揽在怀里,看着乔一心语气有些寡淡,“真巧啊乔小姐,不知道你也来贝肆餐厅了。”
乔一心看他一副提防的模样,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以为自己的魅力是有多大,都结婚了还有什么市场,她乔一心当初又不是因为找不到男朋友才对他示好的,外面多的是男人想追她,至于上赶着去当小三儿吗?
“切...”乔一心也懒得说场面话,撂下一句“你老婆可比你有意思多了”,然后便扬长而去。
沈绪放眉头轻蹙,俯身看向封溪,“你刚刚在厕所干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封溪想起方檬,心情不佳地打落他的胳膊,随口敷衍,“反正是你干不了的事儿呗。”
走进餐桌前,发现方檬的位置已经空了,眼神询问沈绪放,他摊了摊手,“我还以为你俩发生什么了,一回来脸色就不对,被顾辰与送回去了。”
“还以为?”封溪有些疑惑,“所以你现在是怎么以为的?”
“乔一心和她向来不对付。”沈绪放觉得是乔一心气走了方檬,还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封溪反问,“怎么,乔一心似乎对你很有好感?”
封溪迎着他的目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耸耸肩,淡然地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憎恶吧。”
譬如方檬。
回家的路上,封溪一直没有说话。
初夏夜色清凉,她上身的雪纺衬衫质地透薄,被晚风吹得贴在皮肤上,沁起细密的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很响亮,一落地脑袋就有被湿棉花糊住的感觉。
沈绪放点下座椅加热按钮,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用手撑着,盖在了她身上。
封溪没有拒绝,窝在沙发上,感受到衣服上的余温,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伸手揉了揉,然后故作随意地开启话题,“你跟他们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神停留在手中的文件夹上,收购寰娅影城的项目搁浅以后,项目部送过来新的方案,他这两天除了出席投资的电影发布会,便是在度量新方案的数据是否可行。
“一直一直在一起?”封溪努力把握分寸,可这句话一说出口,还是泄露了一些东西。
沈绪放是何等机敏的人,闻言手指微顿,心中有些豁然,眼神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封溪的脸上,似笑非笑地捕捉她眼睛里的慌张。
“你看我干嘛?”封溪故意翻了他一个白眼,身体不自然地往后撤,退到车灯背后,想把自己的表情掩藏起来。
“刚刚在卫生间。”沈绪放的声音有些轻快,还带着几分促狭,轻飘飘地开口,“是你把方檬气成那样的。”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笃定。
封溪的表情僵了一秒,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回答,“对啊,是我又怎么样?”
沈绪放合上文件夹,侧身面对她,饶有兴味地问,“你吃醋了?”
“我吃醋?”封溪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夸张地指着自己,“你不会要说我吃你的醋吧!先不说你配不配啊,就算我有这个想法,可你都跟我结婚了,我犯得着跟她一个陌生人计较吗。”
“按理说是犯不着的。”沈绪放始终噙着气定神闲的笑意,一副将你看穿的模样,不疾不徐地补充,“可你似乎并没有适应我们的婚姻关系。”
封溪怔了两秒,似乎是不太理解,“所以呢?”
“所以你只要牢记,你是我的合法妻子就行了,没有必要在意的人和事,不值得放进你心里。”
沈绪放说完,封溪感觉有些怪怪的,胸腔内晃荡着一股挫败和羞耻感。
他这么一本正经,话里有话的样子,虽然听起来是一种承诺,可也挺像是他在热心地指导她总裁夫人应该怎么当。
封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缩在座位上。
沈绪放斜睨了她一眼,心里头像是煮了小火锅,“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
车子停在庭院门口,封溪率先跳下车,迈开步子往家里跑,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拦在了沈绪放面前,掏出手机,“你加一下我的微信。”
沈绪放脚步一顿,尴尬地立在了原地。
之前没有和封溪交换联系方式是觉得没有必要,他不需要靠着手机才能找到她,只要找孙奇或者家里的司机和张婶问一下,就能知道她的去向。
后来刻意回避,那就是因为不方便了。
沈绪放的私人微信早就以“肉包子打狗”这个ID闯入了封溪的粉丝群,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掉马”。
“我没有微信。”沈绪放硬邦邦地说完这句,就绕过她朝家里走去。
封溪被撇在原地,握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扫码的界面,她看着大踏步离开的男人,白眼翻了又翻。不想给就拉倒,扯什么没有微信。
昨天在车上消息提示音叫魂儿似的响,当她耳朵不好使呢?
-
第二天,封溪是被连叔的电话吵醒的。
他语气慎重,再三确认,封溪是不是真的打算参加这次线下的盛典活动。
“确定下来就要开始宣传了。”
封溪还没清醒,拿着手机缩进被窝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我肯定去,你想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去吧。”
挂上电话以后她又睡了会儿,直到中午才起床。
阳光铺满整间卧室,光线充足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哪片原野,她坐起来发了会儿呆,伸伸懒腰才去洗漱,然后下楼美滋滋地吃张婶做的栗子烧鸡,心满意足。
封溪觉得不吃外卖真好,一边在口头上表达了对张婶的爱意,一边在心里默默承认,嫁给沈绪放目前来看还算个不错的选择。
经历了刚刚闪婚时的无措和慌乱,生活似乎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封溪这样想着,打开了电脑,然后看到蓝鲸平台蹦出的巨幅宣传广告。
嘉宾阵容看起来挺豪华,几位星光熠熠的明星写真排在最前面,后面紧随而上的是以小钻风为首的一群直播大佬,能出现在这个列表上的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问题是!
这么多的人用的全是自己的真人照片,唯有封溪,一张93年老版包青天的大头照卡在中间,黑黢黢的脸,配上那个中二的ID......
操。
作者有话说: 怼起人来火力全开的小溪溪大家还喜欢吗?
明天就会惊艳亮相了,搓搓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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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从阮沁知道封溪搬进沈家以后, 就天天盘算着要来个豪宅一日游。
封溪挑了个空闲的日子, 让家里的司机把她接了过来。
进门就应接不暇, 一张嘴张开就没合上过,家里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并且站在阳台留下数张精美照片,忙活完这些的阮沁终于在露台的沙发上坐下了, 喝着张婶煮好的红茶,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死丫头,命真好。”
封溪端着电脑看比赛,周肯所在的GM战队刚刚在洲际赛上打了场漂亮的翻身赛。
她一边研究,一边应付阮沁的感慨,“这又不是我家。”
“怎么不是你家?”阮沁把茶杯放下, 有些着急地看着她,“领证了你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不是你家是谁家?我家吗?”
封溪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望着远处的山顶发了会儿呆, “领证又不是故事的结尾,才二十来岁,人生还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再说了, 她和沈绪放的婚姻原本也只是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基础上,他需要一位妻子来成就他已婚男人的成熟形象,而她则需要一位能救封家于水火之中的人, 结婚什么的,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一种选择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阮沁有些紧张,“你要放着沈总这样帅气多金的男人不要,搞婚外情?”
封溪生无可恋地皱紧眉头,“跟你说话怎么就那么累呢。”
她合上电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辈子让她出轨应该是挺难的。单身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能让她动心的男人,成为已婚妇女就更不可能遇到了,就算她还挺相信爱情的,可她同时也相信着自己肯定是没戏。
“我说领证不是故事的结尾,意思是有可能离婚呢。”封溪抱着臂解释。
阮沁认真地问,“为什么离婚?”
“也许他爱上了别人呢。”封溪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段她的喉咙就像梗着一根鱼刺似的,隐隐地疼,“说实话这段婚姻就是因他而起的,如果不是他想结婚,找到了十几年前就定下婚约的封家,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沈绪放在他们的婚姻里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如果哪天他想要结束这段关系,那封溪是毫无挣扎之力的。当然了,她以为自己是期待那一天到来的。
眼见着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封溪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地自我安慰,“他要是想娶别人了,我就搬出去呗,反正我也不想把人生都浪费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
良久没有听到回音,她抬头,看见阮沁表情僵硬,脸都白了,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身后。
封溪缓缓地回头,看见沈绪放站在窗后,迎着黄昏的金光,柔和的余晖也没能让他硬朗的面部轮廓变得温柔,他就那样笔挺地立着,像一棵顽固的青松,身上还覆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阮沁离开之前,握着她的手反复叮嘱,“认错态度好一点,撒撒娇,这事儿就过去了,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封溪不耐烦地挥手,看着车子离开,转过身,看着身后高大的别墅,心里有些忐忑。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本想蹑手蹑脚地回自己的房间,可没想到经过餐厅时撞见了张婶,她端着一盘醋鱼出去,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她招了招手,“先生已经开始吃了。”
封溪没有办法,只能走过去。
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嚼都不敢发出声音。
张婶上完了菜,搓着手在旁边看了两秒,终于看出了不对劲,看封溪这幅心虚的表现,只敢吃面前的土豆丝,好气又好笑,张婶上前调整摆盘,不动声色地把封溪平时爱吃的排骨换到了她面前。
封溪吃了一会儿,寻思着自己刚刚话说得确实伤人了,于是主动示好,没话找话,“你今天回来挺早啊。”
沈绪放夹了一块鱼,也没看她,沉声应,“嫌我听到了不该听的?”
“不是,我没那意思。”封溪连忙解释,“就是,你以前都不在家吃晚饭的嘛,大多数时候不都吃完才回来吗?”
“噢。”沈绪放放下碗筷,一副“我听明白了”的样子,点点头,“不想看见我,行,那我吃饱了。”
说罢,就推开椅子起身朝楼梯走去,回了房间,房门关得震天响。
封溪半眯着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调整心情,忍住想要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爱吃吃,不吃拉倒,好像你不吃饭吓着谁了一样。
话是这样说的,可没过多久还是端着一盘水果去了二楼。
往日狗男人在房间从不关门,连换衣服的时候都大开着,生怕封溪经过时看不到他健硕的胸肌似的,可今天门关得紧紧的,封溪敲了几次没听到回应,自己握着把手打开了。
沈绪放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他小茶几上的资料,旁边放着一杯褐色的洋酒,还沉浮着几块冰块。
封溪站在门口,看到他眉头轻拧,梗着脖子解释,“是你说进你房间不用敲门的。”
沈绪放不说话,挑眉看她。
封溪端着盘子走过去,故作欢喜地说,“张婶今天买的葡萄可太好吃了,酸甜度适中,汁水也多,饱满个大,你肯定没吃过,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