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喃喃道:“诶?原来幽无命也死了,难怪不来救你。”
默了半晌,又叹道:“这么死,倒是比落在那汪正青手上好些,方才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当真是无耻之尤。”
桑远远顺着云许舟呆滞的视线往前一望,便看到了幽无命。
他紧闭着双眼,依旧单手握着扎进乌龟心脏的刀,黑焰连接了他和这巨型冰龟,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神智不在家的样子。
他在全力操纵这只巨大的王八!
她忽然很想亲一亲他的脸颊。
很想告诉他,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真是个宝藏男人!
……
通身燃着黑焰的巨型冰龟仿佛传说中的玄武神龟降临到人世间,它在废墟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北营卫虽说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却也没有丰富到跨物种战斗过。
汪正青全力维持阵型,且战且退。
冲入城中的时候想的是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鳖给啄了?!
“全力攻它脖颈、肘根!”
数万大军,毕竟不是吃素的。初时确实是阵脚大乱,被杀了个鸡飞狗跳,短短一点时间内便损失了数千人手,但他们很快就回过了神,后撤过程中迅速结阵,愈渐稳扎稳打。
如蝗的箭雨扑向黑焰巨龟,箭势绵密,如飞蝗冰雹一般兜头盖脸地砸,很快便止住了它的前进之势。
那七彩之力并非真正无敌,被幽无命炼化之后,攻击是更加凌厉了,但防御能力比起原先又弱了不少——幽无命就是这么个不要防只要攻的风格,所以这焰龟猛是很猛,防御力却只是一般。
那些脆弱的部位上很快就扎了不少羽箭。
箭上还带了拇指粗的铁锁链,众军拖拽锁链,大大限制了焰龟的行动能力,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扑杀。
漫长的消耗战开始了。
“磨死它!”汪正青狠狠吐出一口血痰。
方才那龟尾一击,竟是把他震出了一点内伤。
焰龟反扑了好几回,又夺去了近千性命。
与巨龟的战斗,变成了一场漫长的消耗。它堵在王城前,想要绕开它袭击王城,便会惨遭那倒刺冰川一般的龟尾奇袭,且那王城中叛乱已平,云州军好整以暇,正在等待他们的零星送死。
云州东城的三万援军也到了,与王城军顺利会师。
云许舟很回过了神。
“幽无命控制了这王八,我们在它腹中?”
“对。”桑远远露出一个‘你总算开窍了’的微笑。
云许舟直勾勾地点点头,摸出玉简,开始下达一道道命令。
很快,便有云州军从王城断壁中突击而出,依托这焰龟,与北营卫正式开战!
焰龟不再孤立无援,它很快便挣脱了束缚,率着一众云州军,不断冲击北营卫的精铁大阵。
战局渐渐倾斜。
天昏地暗的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轰隆震颤不断传来,连身处焰龟腹中的桑远远也感觉到了。
“南北二城援军到了!”云许舟脸上浮起冷酷的微笑,“封城!与北营卫,决一死战!”
此刻,北营卫卫主汪正青已收到消息,皇甫雄挥军二十万,自冀州南下,直取天都!
“撤军!”
便在这时,南北二门齐齐大开,两股洪流在这座被碾平了大半的都城中奔腾汇聚,杀声震天,整个冰雪世界都在颤抖。
北营卫彻彻底底被瓮中捉了鳖。
他们利用刺盾推平的大道,正好方便了两股云州重骑兵发起冲锋。
幽无命睁开了眼睛。
眸中闪烁着黑焰。
“小桑果,我杀汪正青,去去就回。”他的嗓音彻底沙哑,更像是那粗粗的砂,在她柔软的心头肉上面碾过来滚过去,令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下,耳尖渐渐发烫。
她抬眼望去,见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又阴又冷,一看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嗯?谁惹他了吗?
这副恐怖的表情让云许舟重重颤了几颤。
等到幽无命展翅消失,云许舟终于放肆地喘了几口气,道:“他怕是听见我方才的话了。”
方才云许舟曾喃喃说,汪正青对桑远远说了些无耻之尤的话。
桑远远‘噢’一声,摊手:“绣花针他死定了。”
幽无命解除控制之后,这冰龟像是熄了火一样,软绵绵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此刻外头乱得很,三支云州军已和北营卫战得不可开交。
汪正青已一骑绝尘,逃出炸开的云都西门。
没有关系……皇甫雄敢攻天都,必定又是一场惊天大战,只要多夺些战功,便可以将功补过,弥补云州失利……
汪正青不断安慰着自己,却发现无尽的黑暗当空罩了下来,如影随行,无路可逃。
第97章 共鸣的神力
这场战争赢得毫无悬念。
幽无命久久不回,桑远远按捺不住,带上云许舟龟口逃生,利用灵蕴藤,爬到了这大冰龟的头顶上。
赤红战甲的北营卫已淹没在皑皑白雪之中——云州军的战甲都是白色,俯瞰整个局势,感觉就像是一粒粒红色的新鲜梅子,被冰雪碾过,洇成了地上一滩滩小小的汁液。
新鲜着呢。
桑远远四下眺望,并没有找到自己那只长了黑翅膀的大蛾子。
杀汪正青,怎么杀没影了。
“汪正青还算走运。”桑远远叹道。
他在城墙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堪,云许舟只简单提了一嘴。如果幽无命知道原话是什么样子,那汪正青可能就不是死一死这么简单了。
她到今天都忘不了幽无命把姜谨鹏一下一下拍没了半截身子然后关进箱子给偶子玩的情景。汪正青只是被他杀一杀的话,倒也还算是幸运。
“走运?”云许舟挑了挑眉,“走什么运,今日宜死吗?”
桑远远见鬼一样偏头望她:“摄政王,你居然也会开玩笑!”
云许舟抿唇一笑:“哼,你是不知道,我从前与凤雏秉烛夜谈……嗐!我真是……”
又想起那个人了。
“桑果你知道吗,我时常有种错觉,桑不近是我情敌,他抢走了凤雏,再也不会还我了。”
桑远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为他说情?”
“那便什么也不用说。”
话音未落,忽见一骑红衣自城门直直闯了进来。
那般的潇洒恣意!
手中利剑飞扬,如凤舞九天,所经之处,北营卫如割麦一般倒下。一偏头,一回眸之间,额心和眼角处,都有金灿灿的光芒细碎地闪烁,远远一望便知是精心纹上了金色凤尾。
时不时见他长身掠起,大红衣袍飞旋,衣角一圈圈金色纹饰渐次展开,层层绽放。
“嘶——”
桑不近,赶来支援了!
在他身后,一队桑军紧紧跟随,大肆收割残余的北营卫。
原来桑不近护送着狗子和偶子去冀州对付皇甫雄之后,还没来得及返回桑州便听到了云州出事的消息,于是急急率了亲卫赶过来驰援了!
“啊!他女装真的很帅!”桑远远不禁感慨万千。
云许舟神色有些复杂,大眼睛忽闪忽闪,时不时便偷瞟一眼那道身影。这可怎么说呢,情敌携情人来救驾了么?
都说恋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
桑不近身处乱军之中,并无云许舟的消息,却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冰龟脑袋上的她。
缰绳一挽,急驰而来。
“下去吧。”云许舟道,“桑世子远道来支援,我不好站这么高看着。”
桑远远‘噗哧’一笑,卷出灵蕴藤,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
这云许舟分明就是想念如火一般的凤雏姑娘了,眼睛望得一眨也不眨。
桑不近像一道红色闪电,倏尔就到了近前。
桑远远和云许舟抬头一看,双双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桑不近扬着下颌,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怎地,没见过美男子么!”
“咳!咳!”桑远远被狠狠呛了一下。
原来,他今日虽然穿着大红金丝袍,眼角亦是涂了金粉,但却并不是着了女装,而是……
华丽尊贵,又妖又漂亮的男装!
桑不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出路!
穿上了热情似火的男装,画上了男式妖艳的金龙彩妆!
他开窍了!
“云许舟!”桑不近眯着长眸,扬着下颌,“今日帮你,我要你以身相许!”
桑远远把云许舟向前一推,然后轻手轻脚地倒退,退到了不再发光发亮的地方。
脚下的积雪已被鲜血浸透,处处是残破的盔甲、断掉的兵刃以及无人顾得上收拾的尸体。
她召了朵食人花,刚骑出百来丈远,便看到一道带翅黑影从天而降。
他满身戾气,人还没到,一股血腥气息便兜头扑了下来。
桑远远可不会嫌弃这味道。
在这般乱世之中,哪个英雄不沾满手血腥?
她冲他扬起了胳膊。
‘砰’一下抱了个满怀。
本来绷着脸很不爽的幽无命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小桑果,你就这么想我?”
“唔。想。”
他思忖片刻,仍有点不爽。
他这会儿体温很高,呼吸也是滚烫的。
他覆到她的耳畔,声音微哑,带着一点狠绝:“一想到你听到了那般不堪的话,我便忍不住想把你的耳朵给咬下来。”
汪正青临死的时候神智错乱,全都招了。
他这般说着,作势要偏头去咬,气息‘呼’一下盖过她的耳廓。
桑远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急推开他,抬手捂住了耳朵。
“幽无命你没病吧!”
便见他勾了下唇角,双眼眯得又帅又坏:“我有病啊。”
桑远远:“……”
她都快忘了,她的男人是病娇,纯种的。
“那你有没有把汪正青杀得很惨?”她试探着伸出一只小手拦住他那形状漂亮的薄唇。
“杀得很好看。”他呲了呲白牙,“想看么?”
桑远远:“……”果然脑回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杀得好看是几个意思?
大型人体雕花工艺?
“我想你了!”她撅起了唇,祭出自己的绝技,“幽无命你离开了那么久,我想死你了!”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她趁机扑上去,胳膊往他颈后一搂,送上了自己香香软软的嘴唇。
大约是闻了太久血腥的缘故,他的呼吸是烫的,独特的花香气息染上了血的味道,分明是她扑上去先撩他,可是他的温度气息和强势,却是令她久久战栗。
战斗很快就到了尾声。
天都五万北营卫,最终零零碎碎逃走的不过几百人。
大获全胜!
该去掀开云帝的老底了。
云许舟四人回到了祖庙废墟。
那株雪菩提,从前总是静静地舒展着枝条,像个健壮的老者,庇护着自己的后代。此刻早已根须朝天,狼狈地翻倒在废墟的边缘。
“像不像他。”云许舟指了指那断根。
原来,深植地下的根系,早已腐朽发霉了。
桑远远默默叹息一声,紧紧挽住了幽无命的胳膊,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经历了这么一场危机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女人,就想依赖他,把脑袋放空,整个地挂在他的身上。
幽无命的样子别提多得意了。
恨不得在头上拉一横幅——快看小桑果有多爱我!
祖庙已彻底成了废墟。
当时那只冰龟是直接从地下顶上来的,通道早已没了影子。
一队亲卫在废墟中扒拉了许久,终于,刨出了一处异常空阔的地下空间,四个角各有一只巨大的铁砧,裹着断掉的黑铁锁链——这是方才幽无命控制了冰龟之后用黑焰烧断的。
壁上原有一道暗门,如今四壁都塌掉了,只剩一扇门孤零零地立着。
门后又是一条通道,通往未知的地下。
雪和冻土已灌了进去。
亲卫首领小跑到云许舟面前,立定拱手:“摄政王,挖否?”
云许舟望向桑远远。
“下面恐怕有危险,我来吧。”桑远远召出食人花,吭哧吭哧地刨了下去。
这只食人花看起来非常不爽——天知道一头没有五官只有五片厚实大花瓣的红胖子是怎么表达出‘不爽’这个意思的!
总之,让它吃土,它非常非常不高兴。
很快,前方蓦地一空,散雪和冻土被吃光了。
“走。”
桑远远刚要动身,忽然被桑不近拦下。
“有大哥在,还能让小妹打了头阵?”一副奔放爽朗的样子。
桑远远偷笑着瞟了云许舟一眼,见她那略圆的白皙脸蛋上已隐隐浮起一点红晕,眼睛微微发着光。
桑不近散漫地拍了拍云许舟的胳膊:“随我走前头!别怕,护得住你!”
桑远远揉了揉眉心。
真的,雄性动物在心仪的雌性面前,个个都像骄傲的花孔雀。
幽无命难得地没有出声嘲讽,只摆出一副鄙视的样子,慢慢吞吞踱入通道。
通道不算长,没走几步就到了头,底下是一间密室,黑铁筑成的,密室正中倒立着一只半人高的黑铁鼎,样式古朴,三条鼎腿朝着天,鼎口倒扣在地上,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桑不近满脸警惕:“当心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