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司的总经理，连基本的安保问题没能够保障好，是必须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大家汇集到会议室，照例是慕洪业坐首位，其他人则分散落座。慕华采很有眼色地帮慕洪业倒了杯温水放到他的面前，然后安静地立到一旁。
慕锟姗姗来迟。
他进来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他一进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唰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有耐不住的股东，等不及就开始发问了：“慕总，是不是我们云捷公司的技术资料已经全部外泄了？”
另一名矮胖的股东马上跟着说道：“这还用问？档案室大敞着门让人往里进，人家还不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旁边有人碰了碰那人的胳膊，“都说了，图纸没丢。”
“现在这技术，还用拿图纸么？咔咔一拍照片，多省事。拿图纸的话，档案室的图纸怎么也得几个小时搬，可拍照片就简单省事多了。说走就走。”
他们说话的空儿，慕锟已经来到慕洪业旁边，他先点了个头，然后缓缓坐下了。
慕洪业眼神凝结着寒气，“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最近云捷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慕洪业都想找人给算算了。
“我也是早上刚来才了解到这件事情。经查，零点之前摄像头还是好用的，零点之后档案室所在的楼层，摄像头全部被遮盖住了，保安室的人恰巧昨晚喝醉了酒，没有细看，凌晨五点发现情况异常为时已晚。”
慕锟淡淡瞥了眼会议室所有的人，“经档案室保管员查询之后，所有图纸都在，只是都有被翻动的痕迹。”
“从零点到五点，五个小时的时间？”慕洪业的脸黑沉黑沉的，五个小时，什么事情也能干完了。
慕锟摇摇头，“这个楼层的摄像头出了问题，但大厅及其他楼层还是完好的。我现在正在让保安室人员查监控录像，看这其间有什么人进入大厅或者在哪个楼层活动。到时候一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待。至于醉酒的保安人员，已做开除处理。”
股东们对于慕锟的答复显然不满意，“只对保安人员做开除处理有什么用？我们现在不是关心保安人员工作尽不尽心的问题，我们关心的是，咱们云捷公司倒底有没有技术泄密？”
慕锟沉默几秒：“这个，我暂时不能回答你，具体得等录像回放结果出来后才能给出准确答案。”
有股东当场就翻脸了，“你觉得查录像回放有用吗？”他轻哼了一声，“都能把走廊监控全部给遮挡住，说明早有预谋，既然早有预谋，能让你抓着上下楼的时间？难道就不能辛苦一下走步行梯，避开各楼层的摄像头？”
步行梯是没有摄像头的。
慕锟露出无奈的神情。
慕洪业问：“对方怎么遮挡摄像头的应该清楚吧？”
慕锟表情里露出一股子难言的情绪，“走廊的摄像头都是可以遥控翻转的，那个值班的保安，每晚零点都习惯性地翻转一下某个楼层的所有摄像头。正好他遥控完之后，摄像头就被遮住了，所以没有拍到遮摄像头的人。”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怪异感。
慕锟心里也挺火大的，但在危机面前，他努力让自己克制情绪，保证临危不乱。
股东们就炸开了：“看来这是荒谋已久啊，既然是蓄谋已久，那绝对是有针对性的。”
其他股东都开始坐不住了，“那还用查，结果一定是泄密了啊。人家处心积虑那么久，不可能空手而回啊。”
慕华采这个时候插了一句，“慕总啊，你也太粗心了，不能光顾着c型汽车的研发工作，也要注意安保问题。不能干出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啊。”
股东听完更是惋惜上了，“就是，埋头进行研发的确是好事，可研发重要，安保同样重要。这样岂不是拱手把做好的饭菜让给了他人？”
慕洪业用手捂着胸口，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慕华采忙弯腰靠近，一边帮老人家捶背一边小声安慰着，“董事长，你别急，别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有一名年长些的股东眉头蹙得紧紧的，“慕总，咱们之前的图纸大多是生产出批量产品的，也就是说我们拥有着该车型的商标以及相关权利，他们即便是把图纸偷去了，也折腾不出大的事情来，至多是造几辆仿冒车型出来，但其中的加工工艺，他们还不一定过关。但是，慕总，你有没有想过，C型汽车的研发图纸可就不一样了，它是全新的，谁拿到了它，谁就会成为它的主人。”
此话一出，纷纷扰扰的会议室立时安静了。
“对呀，C型汽车的研发图纸一旦外泄，慕总所有的准备工作就功亏一篑。”慕华采声音里充满了惋惜，“研发中心算是白辛苦这么些日子了。”
慕锟恨恨地瞪了慕华采一眼，他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的道理，可他这么一说，就像点燃了一捆晒得极干的干柴，火势腾地就蹿上了天。
有几个股东立马拍了桌子，“那还等什么，立即将研发中心解散了吧，前期投入的资金也算是打了水漂，总不能继续投入下去，往里白搭钱。”
大家群情激愤，都嚷嚷着解散研发中心。
慕锟不吱声，慕华采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慕洪业则手捂着胸口，一副有气撒不出来的状态。
年长的股东抬手阻止了大家吵闹的声音，他声音威严地说道：“我们大家还是听听董事长的意见吧。”
最重要和最关键的时刻，慕洪业的话便成了定锤之音。
慕洪业表情沉重地看着大家，嘴巴张了张，刚要说句什么，会议室的门猛地一响，杨博晓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她一路小跑来到慕锟身侧，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她便慢慢退了出去。
慕锟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他轻轻地嗤笑了声。
有股东问：“慕总这个时间还有闲心笑？”
慕华采这个时候当起了和事佬，“大家稍安勿躁啊，慕锟年轻，有些事情考虑不周全，还请大家给他个机会。”
明着是给慕锟讲情，其实是狠踩他一脚。
什么叫慕锟年轻，难道他就老了？
慕锟缓缓地摇了下头：“在董事长发表意见之前，我这里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先听一下？”
第92章
慕锟卖足了关子，也不等大家发表意见，便自行讲了出来。
“我不是笑，只是觉得有意思。刚才我的助理跟我说了，档案室门口还有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其他人是不知情的，这个摄像头只我办公室可以查到。杨助理以前安上的，后来我都已经忘了这事儿。无巧不成书，这个时间竟然派上了用场。”
慕华采脸上显出惊悚的神情。
股东们纷纷坐不住了，“这样的话，只能知道来人进去和出来的时间，也无法确定技术资料是否泄密了啊？”
有心偷资料，进去个三五分钟也能把重要的资料拍下来。
股东们不放心。
慕锟笑了笑，“他进来出去的时间太短，短到只能翻翻，绝对来不及拍照的，所以大家尽管放心，技术资料没有外泄。”
慕锟的这种说法，股东们完全不买账。
“慕锟，人倒底进去了几分钟？”慕洪业问。
慕锟下颌动了动，“杨助理说大约十几分钟吧！”
股东们一派哗然。
“十几分钟还算短？”
“慕总是在开玩笑吧？”
“看清那人的脸了吗？先报警。”
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慕华采安安静静地站着，但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知道这可是寒冷的冬天，屋内暖气还没充足到让他流汗的地步。
慕洪业皱了皱眉头：“不管怎么说，有人进入档案室，就说明C型汽车的研发资料有外泄的可能。不管对方偷没偷去，我们都不能冒那个险，”他顿了下，缓缓说道，“研发中心，解散了吧！”
慕华采脸上虽然流汗，但听到叔叔的这个决定，还是眼前一亮，有种柳暗花明的惊喜。
研发中心可是慕锟的命根子，慕洪业如此，等同于剜了他的心肝一样。
股东们对这个决定还是满意的，彼此窃窃私语。
“研发中心解散其实挺可惜的。”
“但解散的决定是对的，我们不能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冒风险。”
“明知存在风险还要继续往前走，是不明智的。”
大家对于研发中心的努力还是给予了认可，但研发中心资料外泄，的确是一件至关重要无法忽视的事情，所以都认为慕洪业的决定是对的。
小偷抓到了可以惩罚，但后患却不容忽视，万一资料被复制卖给了什么人，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冒出来，到时候对于云捷公司将是致命的打击。
慕锟咳嗽一声站了起来：“如果是因为C型汽车技术资料可能外泄而要解散研发中心，我不同意。”他神情镇定地看向父亲，“我可以确定地告诉大家，C型汽车的研发资料没有外泄。”
慕华采有些咂舌，“你怎么这么肯定？”
有股东附和一句：“就是啊，慕总，你空口一句话，我们如何信你？”
年长的股东认真地说道：“慕总，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研发中心的技术资料没有外泄，我们肯定支持研发中心，它的存在，毕竟是云捷公司的未来。”
慕华采：“人进去了十几分钟，拍到什么或者录下什么，外人怎么知道？难不成档案室里面还有摄像头？”
这个证明可不好拿。慕华采甚至怀疑慕锟所谓的隐藏的摄像头也是在蒙骗大家。
慕锟态度从容：“我当然可以证明。”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大家都好奇地看向他，包括慕洪业在内，对自己的养子露出置疑的目光。
慕锟停了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研发中心的图纸，根本就没有保存在档案室。”
此话一出，全场静音。
大家面面相觑之后，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慕华采神情奇怪地盯着慕锟：“你是说，研发中心的资料不在档案室，那放在哪里？”
那可不是几纸图纸，那是三十几个人的心血结晶，少说也得几百张吧。
慕锟手指摁着会议室的桌面，“放在哪里不需要告诉你吧，毕竟你目前的身份不是云捷公司的人。”
经他一提醒，股东们如梦初醒。
“对呀对呀，咱们内部的会议怎么好叫一个外人参与？”
“是啊，一旦走出去，就不能说是云捷公司的人了。”
“慕华采先生现在还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站在这里。”
慕华采被众人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等慕华采走后，慕锟这才说道：“各位，研发中心的图纸，我早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并没有放在档案室留存。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档案室的进出记录。这个都是可以查到的。”
年长的股东喜形于色，“慕总早有打算，为何不早说？要是早说了，我们大家也不至于去解散研发中心呀。”
慕洪业看向慕锟的眼神却充满复杂。
“那倒底是谁进入了档案室，那人查到了吗？”慕洪业问。
慕锟抿了抿唇，“这人你认识。”他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慕洪业面前，手机里是杨博晓发来的视频截图。视频当中，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往外走，一抬头的瞬间，被摄像头拍了个正着。
慕洪业凑近了仔细辨认，脸色立时黑了。
他将手机扔给慕锟，起身就走。
股东们都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好奇的股东问慕锟：“倒底是谁进入了档案室？董事长怎么会这么生气？”
慕锟将手机握到手里，“我能向大家保证的一点就是技术资料没有外泄，大家尽可以放心。”
再具体的，他就不想说了。但有些股东隐约猜到了什么，都摇着头站了起来。
一旦跟利益扯上关系，简单的事情也变得不简单了。
慕华采坐在车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慕洪业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忍不住拨通了一个号码，他小声问：“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那边显然没料到，立马否认：“没有。”
“你现在立刻买票，出去躲几天，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慕华采神情焦虑地挂了电话。
远远的，慕洪业面色黑沉地往车子这边靠近，慕华采赶紧下车，绕到后排去给老人开门，老人在车门前站了几秒才坐了上来。
慕华采麻溜地关了车门，自己坐到了前排，小心翼翼地问：“叔，现在回家吗？”
慕洪业眼睛望着车窗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华采啊，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希望再发生令我失望的事情了！”
慕华采后背一阵发冷，他安静几秒之后，忽然开始道歉：“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车里不方便下跪，慕华采扭回头，表情谦卑而恳切，“叔，我只是不希望你辛苦一辈子的家业便宜了外姓人，便宜了别人家的血脉，可我们慕家却一丝也捞不着啊。”
他表情激动地剖白自己，“叔，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你着想，为慕家考虑啊。叔，叔，你要相信我啊！”
慕洪业眼神黯下来：“回家吧。”
慕华采吓得用手直擦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坐正了身子开车。
慕锟没有骗大家，隐藏的摄像头的确拍到了有效的画面，而那个溜进档案室的人，正是时常跟在慕华采身后的一个小弟。
这种事情，慕华采不可能随便安排人去做。只有安排最可靠的小弟去了。
但他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万一暴露，便是彻彻底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