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电话时,人在车里。同行的还有谢千语。
他不屑道:“我高估了姓陈的,就是个猪队友。幸好我还有后招。放心吧,年底之前让你当上张太太。”
谢千语提起唇角。
又是这种表情,让人又爱又恨。
自从上次被这女人惹出火,张文朗决心不等了,把她当作自己四十六岁生日礼物。这次去远郊会所,说是生日宴,邀请了谁谁谁,其实没别人,到时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该死的电击器,他保准砸个稀巴烂。
上次司机多嘴,倒是提醒了他,下药是没必要,他享受的就是征服的过程。女人就像马,越烈的马征服了才越有快感。
再把过程拍下来,看她以后还怎么跟他拿五做六。
那个娇娇,已经被他甩了,还想跟他要青春损失费,他直接给她放了段视频,要钱没有,帮你出名倒是可以。哼哼,跟他斗,还太嫩。
车子颠簸了一下,打断了张文朗的思绪。
隔会儿,又打了个晃儿。
张文朗不悦,“会不会开车?”
司机也皱眉,“车子好像是出故障了。”
张文朗面色不豫,几百万的车,每天都要检查一遍。不是车出故障,是开车的人有故障。
司机却不敢含糊,很快发现是刹车出问题,又不全是,总之车速越来越快,后面那台车也跟着提速。
司机有些慌:“邪门了,该不会被电子系统被黑了吧。”
立即被骂:“你他妈当演电影呢?赶紧打电话,不能开就换人。”
司机忙打电话,打不通,没信号。
张文朗看自己手机,也是没信号。看向谢千语,她拿出自己的,同样。
她也慌了,“怎么回事?”
张文朗哼一声,“这里偏,信号差,过一段就好了。”
司机悄悄检查对讲机、行车记录仪,都罢工了。他看了眼后视镜,想跟老板交换一下眼色,却愣住。后视镜里,向来如影随形的那辆车不见了。
张文朗也发现不对,意识到严重性。
车速越来越快,陷入失控中。谢千语手抓车顶扶手,失声尖叫。
张文朗面色沉静,但手还是不觉摸了下左胸。
就在这时,一辆车厢式货从后面追上来。车速居然比失控了的轿车还要快,开到前方不远处忽然转弯,打横,生生把这辆狂飙的车给逼停了。
当然,这一撞冲劲极大。也多亏了这车质量好。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出来,司机短暂地晕了一下,刚恢复意识,人就被一股大力拉出车门,他刚要反抗,后颈刺痛,有如针扎,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谢千语也懵了片刻。
张文朗倒是始终清醒,他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有一种越慌乱时越冷静的本能。只不过刚才这一番折腾,身体先吃不消,赶紧探向内兜去掏药瓶。撞车时,他死死抓住药瓶。
看见有人下车朝这边走来,他立即推车门,却没反应,被锁住了。
另一侧,谢千语也试图开车门,她语气凄惶:“打不开。”
张文朗反而定住心神,沉声道:“光天化日,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来人个子高,穿一身黑,戴黑色棒球帽,黑口罩,以及黑手套。他把司机架到自己那辆车前,塞进后座,嘴上贴胶带,手脚分别用塑料手铐绑死。
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在他手下像小孩子一般,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转瞬完成。他料理完司机,打开驾驶位车门坐进来。
后视镜里,只看到帽沿下一双眼,眼神明亮而犀利。
看得出,很是年轻。
他不慌不忙地摘下口罩,微笑着打招呼,“张老板,初次见面,让您受惊了。”
张文朗沉声道:“你就是周熠?”
对方没回应,转过身,朝他伸出手。
还要跟他握手?
周熠戏谑道:“手机交出来,有点做人质的觉悟。”
他视线又扫向另一位,谢千语看了身侧男人一眼,迟疑了下,从包里拿出手机。周熠接过,揣进衣兜,手再次伸过来。
张文朗朝副驾位努下巴,“我的不就在你眼前?”
周熠笑,“我会傻到相信您这样的人物只有一个手机?”
张文朗无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周熠接过,在手里掂了掂,问:“再没有了?”
张文朗没好气,“不信你可以搜身。”
周熠不屑道:“搜身就算了,又不是美女,就您这样的摸过了得做恶梦。”
他眼神轻佻地看向谢千语,说:“我不为难女人,你可以下去了。”
谢千语说:“车门锁住了。”
“你再试试看。”
她又一推,居然打开了,不由一愣。
张文朗也暗自惊讶,明明没见这人操作,难道真是被人给黑了?见身边的人要下车,他出声:“等等。”
他冷笑,“你们两个,玩得一手好双簧啊。”
周熠也不否认,只道:“我让她下车,也是为您考虑,待会儿万一聊到什么隐私秘辛,您确定愿意多一个人知道?”他笑笑,“还是说,您根本不怕,反正有的是手段让人闭嘴?”
张文朗感觉到,身边女人明显瑟缩一下。
周熠又看向谢千语,问:“你对他的人,足够了解吗?”
他拿出手机,划两下,车厢里响起一道男人不屑的声音:“跟我面前装的跟处女似的,见了姓周的姓何的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谢千语脸色微变。
下一段是,“如果你还舍不得谢小姐,我回头就把人给您送过去,或者给您送几个更新鲜的,聊表诚意。”
谢千语脸红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她至始至终没再看身边男人一眼,只是嘴角一抹讽色越来越浓。
张文朗的脸色始终铁青。
谢千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决定,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很快又返回来,摘下左手上的鸽子蛋,放在座位上。
张文朗看着钻戒,冷声道:“我送你的可不止这一件。”
谢千语面无表情地回:“其他的,我会打包留下。”
“他这是在搬弄是非……”
“我只是不想像胡助理那样,辛苦十几年,最后沦为一只替罪羊。”
她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文朗哼一声,握着药瓶的右手攥得更紧。
周熠看了眼他的右手,从前座拿起一瓶水,随意地问:“速效救心丸?还是硝酸甘油?”他把瓶盖拧开,递过来。
张文朗看着他的黑手套,没接。
现在不需要了。他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熠不答反问:“飙车刺激吗?”
他鼻子动了动,“看样子还是起到了一些效果。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有样学样,比起你当初对我做的,我可是温和多了。”
张文朗咬牙:“你不怕我搞死你?就算你不怕,你那个小情人呢?还有瑞和……”
周熠脸上笑容顿收,只剩狠戾,“所以我也是有备而来。”
他拉开衣襟,掏出一个档案袋。
“初次见面,我也备了份大礼。让我们看看都有什么惊喜。”
他绕开线扣,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张文朗看。
后者不由一惊。
是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短袖校服,一脸懵懂。
周熠漫不经心念出来:“新加坡,国际小学……”
又抽出一张,是个少年,十二三岁,穿着球衣,手捧头盔,笑得意气风发。
“加拿大……”
周熠啧一声:“看来张老板有点重男轻女啊。您马上就奔五了,心脏又不大好,也不知道肾功能如何,能留下这么几个孩子不容易。”
他继续往出掏,这次,终于是女孩。
面容稚嫩,齐刘海,大眼睛,穿水手服跪在床上,嘴巴堵着口~塞,上身被红绳捆绑,脖子上戴个宠物项圈,她身后是透明浴室,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依稀看出是个半裸的中年大肚男……
周熠摇头:“还挺重口,就是不知道这位成年没有。”
他又掏出一张,这次是折叠起来的报纸,用曲别针连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砖石瓦砾,染血的衣物。报纸上硕大标题“血淋淋的强拆人命案”。
张文朗瞳孔缩紧,这件事,好多年以前了。
当时闹得很大,有个记者偷偷拍下出事后的场面,但已被他花钱摆平,把照片连底片都弄到手销毁,把责任推给外包的拆迁队,至于那个起初一副正义使者样儿、转眼狮子大开口的记者,没多久后也彻底闭嘴。
不知如何又被翻出来。
周熠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准是那个冤魂送来的。”
那档案袋沉甸甸,明显还有东西。
周熠却停下动作,晃一晃袋子问:“怎么样?这些东西,够和你谈条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2020.1.8
第72章 尘埃暂落
“我用这些,换瑞和以及相关人士的清静。”
“换言之,从现在起,但凡跟瑞和有关的人,只要出一点差池,我就算到你身上。”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眼神森冷入骨。
张文朗这种半生风雨的人,也不由心中打颤。但不能这么容易被威胁成功,他镇定道:“既然你手里有这么多料,怎么不交给警方,那样不是更彻底?”
周熠笑笑,“那不是给政府添麻烦吗?浪费公共资源可不太好,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
张文朗冷哼:“那是因为你自己也不干净。”
周熠笑:“所以啊,不干净的人,就不在乎再多染点血。”
张文朗道:“你这是虚张声势。”
周熠眼神渐深,“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几个儿子,可都是您做过鉴定的,如假包换的亲骨肉。”
忽然响起铃声,周熠拿出自己手机,看一眼笑了。
他接听,按了免提。
一个小男孩的稚嫩声音,“我爸爸在哪呢?”
另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再往前走,马上就见到了。”
张文朗瞳孔紧缩,两颊肌肉颤动。
周熠看在眼里,对手机说:“可以了。”
他发出视频邀请,连通后,把手机举到张文朗面前。
黑手套越发刺眼。
屏幕上出现一张小脸,难以置信地叫出来:“爸爸?”
张文朗努力调节面部肌肉,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小宝,是爸爸。”
“你在哪?你不在新加坡?你没来看我吗?”小脸立即浮现出失望。
“爸爸……现在忙,很快就飞过去。”
“很快是什么时候?我好想你,妈妈也想你。”
张文朗看了眼周熠,“……尽快。”
周熠没给他多说的机会,拿开手机,对那边说:“行了,把孩子送回去吧。”
结束通话后,他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张文朗阴沉着脸,“为了何天奎跟我结梁子,值得?你不是也恨得想搞死他,也想把瑞和卖给外国人?”
周熠邪气一笑,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个个儿,仿佛一切尽在股掌之中。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想搞谁也得我亲自来,不需要假手于人。总之,跟我有关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朋友还是对手,你都别想动一根指头。还有,瑞和现在是我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你都别想染指。”
***
周熠把厢式货车开走,路上打出去一个电话。
他问到哪了,对方称打了车,马上到新住处。刚才被他收缴的只是一个同款手机。道具而已,无需再还给她。
几天前的那个雨夜,何唯听见门铃声,烟头随后也示警。
他去开门,来人穿着雨衣,只露出半张脸。
他微微惊讶,“谢小姐?”
对方眼神闪了闪,只问:“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他心念稍转,然后点头。
她眼睫湿润,不知是泪还是雨,低声说:“她有危险。”
然后报出一个地址,那个公园名字。
他暗自松口气,果然。闪身让她进来。
两人先后进屋,何唯也很意外,但反应还算快,“你们聊,我回房了。”
他注意到,谢千语的目光落在何唯手里杯子上,随即是她的T恤的后背,又落回茶几,另一只杯子。他不由感慨,女人还真是细节型动物。这洞察力。
他让她坐,去给她倒杯热水,雨夜风凉,她脸色苍白。谢千语没坐,只说:“匿名信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周熠点下头,把杯子递给她。她没接,他把杯子放茶几上。待客用的杯子是何唯买的,也很别致,雨过天青色。
谢千语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防水档案袋,“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希望对你有用。”
她自嘲道:“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
女人是细节型动物。
谢千语最初只是奇怪,一起出行过安检时张文朗总是避开她,后来有一次对她动手动脚,她掏出电击器,他面露惊恐后退得颇有些狼狈……这反应让她想到看过的美剧,男主角安装了心脏起搏器,反派就是用电击器轻易将他制服。
她留心观察,注意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瓶,虽然是德文,但她记住关键字,稍后上网查询,得知是心脏方面的药物。一个强悍到混蛋的人,居然有这么个毛病,心率过慢、心脏偷停。
此外,言多必失,张文朗笑话何天奎时,说过“一个男人活了半辈子,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是没有未来。”这让人难免好奇,他自己是否有了“未来”。
……
谢千语在新住处稍事休息,打出一个电话。“要出来喝一杯吗?”
一小时后,顾远钧站在酒吧门口,不由唏嘘。
他们之间,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不知今天是另一个开始,还是彻底的终结……他抬脚进去,说是在吧台,可他却没见到人。
直到一个短发女孩转过身,朝他挥手。